是夜,纪沉江坠入了一场血腥梦境中。
他坐在血泊里,旁边是母亲的尸体,母亲临死之前将他护在身下,滚烫的血迹从他的脸上滑落,向下,蜿蜒浸润了他的衣裳。
他听见母亲柔声和他说些什么,像是怪诞的呓语,痴痴地缠绕在他的梦里,随着那声音加大,母亲的脸也越来越恐怖,娇媚的容颜开始皱缩老化,露出干涸的牙床,那双漂亮的眼逐渐萎缩,直到某一刻,母亲变成了某种怪物,嘶吼着向他扑了过来!
凌晨一点半,纪沉江从噩梦中惊醒,他此刻精神力暴动,整个精神海都在动荡,头痛欲裂生不如死。
他挣扎着爬起来,从床头柜内翻出药剂打在手臂上,人才清醒了些。
他站起身,走到洗手间内胡乱的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冷水浇过头皮,冰凉的感觉驱走最后一丝疼痛,他剧烈的喘息终于平复。
他抬起头,镜子里映出了他此时的模样。
镜子里的人个头很高,他上半身赤着,剥下了军装校服,里面是白色的胸膛和分明的腹肌,紧绷的人鱼线上有水珠滚落,窄腰长腿,肩膀宽厚,特别是手臂隆起的线条,漂亮的像是刀劈斧凿出的大理石雕塑。
而那张脸眉长且浓,还生了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本来该是一双招桃花的眼,但他下颌线尖锐利落,又显得戾气重,大概因为惊醒,所以他眉宇间凝着几分阴鸷。
他大概是不喜欢自己这双和梦境中人太过相似的眼,随意擦过水珠,转身就出了门。
他打的那一针药剂虽然能平复他暴动的精神力,但也对他造成不小的影响,他浑身血液滚烫,睡不着。
他随意扯上外套从房间出来,经过一楼客厅时,一楼客厅的门正被人推开,门外走进来了一个气场冷冽的成熟男人。
两人在门口相撞,都同时顿住了脚步,彼此目光对视上时都是同出一辙眉眼轮廓和逼人气势。
气氛沉默了几秒,刚处理完公事的纪父神色冷淡的开口:“我看到你的热搜了,纪沉江,你爷爷把你送回来是让你读书的,不是让你在学校里跟人争勇斗狠的,如果你觉得学校的生活不适应,你随时可以回去。”
纪沉江昳丽的眼眸里闪过几分冷,他侧头看向纪父,嘴角嘲讽似的一勾:“嫌我丢你的脸了?”
“纪沉江!”纪父的声音骤然炸响:“你的精神体已经不可能恢复了,你这辈子都不能再上战场,为什么非要继续这样浑噩下去?早日接受现实不好吗?”
纪沉江一贯带着几分顽劣的眉眼猛地沉下来,勾人的桃花眼里淬满了暴怒:“我的精神体好得很,轮不到你来管我!”
说完,纪沉江大跨步的出了门,顺势一脚踹上了门板。
门板重重撞上墙沿,纪沉江随意上了一辆悬浮车,关闭自动驾驶,手动轰上了轨道,那一声悬浮车的嗡鸣顺着晚风消逝在了夜色里。
第二天清晨,早上七点半,帝**校开始了第一堂体能训练课。
纪沉江性子虽然跋扈,但有一点好,他从不违背上级指派下来的命令,教官说是七点半到,他绝不会晚。
七点二十九时他踩着作战靴、裹着浓烈酒气进了体能训练室的门。
体能训练室很大,足足有三百来平米,这节课的教官姓杨,脾气很火爆,但能力很强,所以报他的课的人很多,一眼望去都是在军校内叫得上名字的学生。
纪沉江昨夜先是去地下拳场打了半个晚上,又去酒吧泡了后半个晚上,现在走起路来都有些摇晃,进门时正迎上体能训练室的刺眼阳光。
烈阳透过繁盛枝叶,穿过透明玻璃,直直的刺到纪沉江的眼底里,纪沉江避开阳光时眼尾好像扫过一片白,他又望过去,就看见陆怀泽那个小情人正拿着新的作战服在换,小情人笨拙的把上身的衣服脱掉,露出一身细白的软肉。
纪沉江微微挑眉。
都来了体能训练室才知道要换作战服,看来陆怀泽也没怎么教过他。
“全体都有,集合!”上课时间到,教官猛地吹了哨子。
鹿啾啾手忙脚乱的跑到了队伍最后方站好,学着别人一起挺胸抬头,高高的把脸昂起来。
他长了一张柔润的小尖脸,一头细碎的银色软发,淡蓝色的眼眸里带着紧张,唇瓣粉嘟嘟的、紧张地抿起来,如同一只还不会走路的小奶猫,只看他那张软乎乎的脸都能让人原谅他的小愚笨和小冒失。
只可惜,他这张脸似乎并不能让教官对他手下留情,只听三声哨响之后,整个体能训练室的人都动起来了。
鹿啾啾是第一次来这里,据说这个教官是特别好的教官,哥哥费了点力气才给他报上这门课,因为哥哥要去上别的课,所以他只能自己来了。
因为对这门课毫无了解,所以鹿啾啾完全不知道这里的规则——体能训练室的训练方式就是一群人来这里找对手,然后开始对打,教官会在旁边指点,兴致来了也会随便点两个人亲自指导。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等级为A的单兵,单薄稚嫩的鹿啾啾混在里面,睁着一双水润杏眼跟着听哨时,就像是误入了狼群里的小白兔,跑都不知道跑的那种蠢兔子。
三声哨响结束,鹿啾啾发现所有人都间隔几米站好了,然后猛地冲向了对方,硬碰硬的跟对上撞上了!
这辈子都没打过架的鹿啾啾倒吸一口冷气,咣咣退后两步,然后“砰”的一下撞到了一个坚硬的胸膛。
鹿啾啾回过头,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讨厌的脸。
这张脸昨天晚上他骂了大半夜,现在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神色烦躁的说:“我是你的对手,过来打我。”
训练场的匹配机制十分随意,看对眼了就可以打,教官不会安排对战顺序,所以整个训练场的人都避开了纪沉江,只有鹿啾啾一个傻兮兮的落了单。
鹿啾啾瞬间握紧了小拳头。
昨晚上的怒气在心中不断攀升,鹿啾啾大喊一声,冲上前来就是一套十八连,拳拳到肉,打的纪沉江——纹丝不动。
纪沉江深吸一口气,脚尖一勾将鹿啾啾绊倒后,抱着胳膊低下头说:“召出你的精神体。”
一般情况□□能训练室内对战是不用精神体的,但就鹿啾啾这个废物样儿也没什么好打的,还不如让他上精神体。
谁料地上的鹿啾啾懵懵的抬起脑袋看了他一会儿后,突然小嘴一撇,红着眼圈说:“我没有精神体。”
得,不仅废物,还是个天残。
“陆怀泽把你弄进来花了不少力气吧?”纪沉江眼底里含着讥讽,缓缓蹲下身来,眉峰一挑,不紧不慢的开口:“能讨陆怀泽的喜欢,你也应该有点本事,来跟哥哥说说陆怀泽在床上喜欢怎么弄你,说的好了,哥哥今天就不打你。”
鹿啾啾懵了三秒,终于意识到纪沉江说的是什么。
他从没听过这样侮辱的话,一股气从肚子里顶上了太阳穴,脸都跟着涨红,一肚子的骂一个字儿都吐不出来,最后气得用拳头捶地,然后爬起来就要走。
他不训练了,他现在就要去找哥哥告状,去找叔叔告状,去找教官告状!
但是他才一站起来,纪沉江又是抬脚一勾,鹿啾啾被勾的失去平衡,“哎呦”一声又砸到了地上,这一次,纪沉江顺便还抬起小腿,直接压在了鹿啾啾的后背上,压得鹿啾啾根本起不来,一边压还一边问:“是这个姿势吗?”
鹿啾啾气得两眼冒火光,实在是打不着人了,侧过头张嘴就去咬纪沉江的作战服,当然,咬不破。
纪沉江本来也累,他昨晚折腾了一晚上,现在也没心情跟一个废物计较,对战课一旦开始也不能中途更换队友,他干脆用腿弯一压,把鹿啾啾压得起不来,自己顺势躺下,准备躺地上休息一会儿。
他躺下的时候还闻到了鹿啾啾身上的味道。
不是什么洗衣凝香的味道,也不是什么香水儿,是一种淡淡的,很好闻的清冽气息,像是海洋深处迎接黎明时海雾飘起的味道,竟然莫名的有点好闻。
他混乱的精神海像是被海雾轻柔的抚过一般,灵魂逐渐沉淀到海底,带来了片刻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间哨声炸响!
纪沉江猛地坐起,他起身时,身体反应格外灵敏,像是卸下了肩膀上扛了多年的沙袋,骨骼间的晦涩一扫而空,他站起来时骨头和血肉被拉伸到一个极舒服的高度,常年紧绷的肌肉罕见的轻松,就连受伤的精神力都好了许多。
纪沉江猛地看向四周。
对战课已经结束,杨教官走了,四周的同学也都散开,地上只剩下了他们俩人,小废物被他压在地上抽抽的哭,眼泪把作战服的脖领都给润湿了,但嘴里还倔强的叼着他的作战服狠狠的拽着,一双眼里含着泪光,死死地盯着纪沉江看,时不时还加大力道重重的咬上一口。
傻孩子,真是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他根本没咬到纪沉江的肉。
纪沉江缓缓垂眸看向他,视线锐利的像是要把鹿啾啾的皮肤纹路都给看清楚。
他居然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鹿啾啾牙都咬麻了,好不容易见纪沉江放开他了,刚要松嘴,纪沉江突然一伸手,直接扣住了他的后脖颈。
也不知道纪沉江是怎么扣的,反正鹿啾啾像是小猫被拎着后脖颈一样被纪沉江一把拎过去了,因为他力道太大,鹿啾啾还“嗷”一嗓子喊了出来:“王八蛋你干什么!”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要掐死我吗!
下一秒,纪沉江猛地俯首,将脸埋在了鹿啾啾的脖颈间深深地吸了一口。
是清新微凉的海雾气息,悄无声息的润着纪沉江干涸分裂的精神体。
纪沉江心脏猛地一颤。
他的精神体受伤多年,不管是昂贵的精神力药剂还是SS等级的医疗兵都治不好他的精神体,为什么这个废物却可以安抚他?
陆怀泽这个小情人,除了哭以外,似乎也有点厉害的本领。
陆怀泽到训练室接人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这么一幕。
训练室的人都走没了,只剩下两个人,纪沉江神色阴沉的掐着鹿啾啾的后脖颈盯着鹿啾啾看,鹿啾啾被吓得小脸惨白,眼眶通红,一张小脸都皱到了一起,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
一看就知道他们俩相处的很不愉快。
陆怀泽微微勾了勾唇。
很好,借刀杀人计划第一步,完成。
陆怀泽心情愉悦的调整了状态,一脸焦躁的冲进了训练室内,大力的从纪沉江手里抢走鹿啾啾,他动作很快,力道也很重,但出乎意料的是,纪沉江没有反抗。
一切顺利的都有点过分。
那眉眼昳丽到有些勾魂的人就那么坐在原地,面无表情的、死死的看着他们离开。
直到他们都走远了,坐在地上的纪沉江才动起来,他先是弯下腰,把指尖送到鼻前深嗅,继而倒在地上,把脸埋在膝盖里,低低的笑了起来,最开始只是用后脑磕着地面轻笑,到最后他用拳头狠狠地砸着地,在空无一人的训练室内发出咆哮。
他纪沉江命硬的很,老天爷也断不了!
鹿啾啾,鹿啾啾,鹿啾啾鹿啾啾鹿啾啾!
管他妈的这是谁的小情人,从现在开始,鹿啾啾是他的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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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废物天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