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古典架空 > 小人通天 > 第61章 福至心灵

小人通天 第61章 福至心灵

作者:谈天音 分类:古典架空 更新时间:2020-10-17 06:23:12 来源:文学城

谭香儿时跟着老爹跑码头,常遇到夸她福相的人。长大之后,虽有些不如意,但她自认算是个有福的。然而,“福”究竟为何物?于她还是雾里看花。一直到她在沈家内闺听了鼓词先生一段话,才嚼出其中奥妙来。

女先生说道:凡女子,得封诰命,荣华富贵的,那是“俗福”。含饴弄孙,快意山水的,那是“清福”。介于此两者之间的,莫过于“艳福”。男人家的“艳福”,大约是娇妻美妾,红袖添香。而女人家的“艳福”,则是郎君专一,知疼知热。倘若一个妇人少艾有艳福,中年得俗福,白头享清福,便可是福大如天了。而想要福气源源不断,顶要紧是懂得“惜福” 。

谭香琢磨:“福气”和夫妻同音。夫妻好,也便是有福气。凭心而论,她与苏韧进京以来,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过。纵然为了丈夫,她也该收拾失去苏甜后的哀怨之气。况且,山不转水还转,苏甜未必抢不回来……

苏韧进宫督造新大殿的那天,也是谭香携苏密进入唐王府的日子。苏韧临去犹不放心,唠唠叨叨嘱咐老婆。谭香媚眼如丝,光咧嘴笑。

苏韧没奈何问:“香儿,你到底在听我讲吗?”

谭香呵呵道:“听见啦,放心吧!阿墨,你换了五品官服,胸前又来个新花样,怪好玩的。说来说去,升一次官,不过是换一只鸟儿。等你真飞不动了,这身鸟皮也该扒拉下来了。”

苏韧低眉,瞅瞅新补子,不由一笑:“鸟为食亡。趁我还蹦跶得动,赶紧往窝里捞一把。”

他捏捏谭香手,洒然跨出门去。

苏密孵在父母热被窝里,睡眼朦胧。谭香喊:“快,上学去喽!”

苏密耍赖:“我再躺一会会嘛……”

谭香撇嘴:“你尽管躺吧!哎,咱认命。人家宝宝的妈是贵妃,所以他是条龙。你妈是个卖木偶的,所以你是团烂泥,横竖扶不上墙……”

苏密蹬脚,不服道:“我怎么是烂泥?范家哥哥说我长得比荸荠还白呢!龙头上都长角的,宝宝他可有一个角吗?他眉毛浓浓的,活像毛毛虫。”

谭香掀开被子:“你既然那么精神,就爬起来,好好去和他比个高低!”

苏密光脚丫一伸:“比就比。”

谭香不知从哪儿找了件灰不溜秋的褂子,给他套上。

苏密正要计较,见他娘穿那件更难看,只好吐吐舌。

谭香道:“这布本是官府赈灾专用。没承想灾民们也挑剔颜色,不肯要,所以多余了不少,在大街上折价处理。我倒觉得它耐脏,耐磨,所以咱母子一人一件,念书专用。”

苏密微露贝齿:“娘,别忘了也给宝宝做一件啊。”

谭香笑盈盈:“他的份儿我备着,等见了他再量尺寸。”

正说着,大公主队列已到。谭香牵着苏密给皇姊请安。

大公主不容分说,令她母子同乘一轿。谭香身不由己,与宫妆的大公主对坐,大气都不敢出。

大公主怜她憨态可掬,拉起她手瞧。因见谭香十指上茧子疤痕,问:“都是雕木头弄得?”

谭香点头:“嗯。”

大公主隔帘望春景,叹道:“万岁……也喜欢木工。上次你入宫,万岁对你甚是留心。我已奏明万岁……你母子陪读皇子之事,万岁十分赞成。”

谭香心里几分得意。老木匠还记得她……她想到皇帝,就想到地宫,又想到木雕美人……

她思忖几番,说:“大公主,我想问您一件事儿。我平日做木偶,常找模子。凡是个熟人,都能成我模子。万岁也这样吗?万岁雕过您吗?”

大公主失笑:“没。雕我……太耗材了吧?论万岁雕人,他一向……爱雕真正的美人!”

谭香张嘴:“嗯,谁才叫真正的美人呢?”

大公主钗头凤动,答:“万岁赏鉴人,不同凡响,我可说不来。你隔壁范太监内人,本是万岁乳娘。那老婆子碎嘴,你……不妨问问她……”

话音刚落,从者通报:“公主,唐王出迎。”

果然,宝翔银鞍白马,笑踏落花而来。

他到了轿前躬身道:“蒙大姑母降临,小侄儿夫妻等候多时了。”

大公主正色说:“你们也罢了,莫让陈阁老和皇子也候着我。”

“侄儿明白。岳父陪皇子在内院读书,只等新伴读进去。到了府门,您由王妃招待,我先去书房料理。”宝翔眼光如蜻蜓点水,掠过谭香母子。

谭香对唐王府并不好奇,单只好奇唐王妃。她一直纳闷宝翔为何说和妻子合不来。

可陈妃真站在她对面,她那份闷反而更厉害。

陈妃既不丑怪,也不愚钝,秀若芝兰,环佩叮咚。她与大公主并肩而行,礼仪周全,让谭香看了都肃然起敬。为何大白不喜她呢?想必他犯了“身在福中不知福”的错。

谭香正胡思乱想,大公主和陈妃一同掉头来望着她。陈妃似笑非笑,盯着谭香衣裳出神。

大公主道:“我们且……游园去,让苏娘子带孩子去书房吧。”

陈妃慢慢说:“皇子年幼,尚不晓得是非,我常训诫婢子们要懂得分寸。苏娘子,你不是我府里的人,我不该拿府里规矩拘束你,但好歹请你留心,切别拿外头的话来与皇子混说。”

谭香胸口一闷,脸上挂笑应着:“嗯。”

陈妃又扫她几眼,吩咐下人道:“苏家孩子初来乍到。拿两匹杭缎,一对金元宝赏他。”

谭香攥着苏密手,摇头说:“多谢王妃好意,可我们不能要。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对孩子也一样。我儿子出入大公主庭院,蔡相国府邸,范总管家宅,从没受过哪家贵人赏。他到王府来学书学做人,我不能纵容他。”

大公主微微一笑:“本来,师恩胜黄金……”

陈妃不再说话,搀大公主走开。陈淑华小鸟依人,绕在公主裙边,没多看同龄的苏密一眼。

苏密半斤对八两,用眼白斜向那小姑娘。

谭香无言,本打算送给陈妃的木雕罗汉手珠,她没半点机会拿出来。

世上是有一种人,不好亲近。虽话句句在理,偏能把人家一片热心都吹凉了……

俗话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谭香隐隐的失落,见了宝宝,即刻化为乌有。

师傅面上含糊不得,她按照手艺人拜师规矩,与苏密给陈琪磕了三个响头。因夫子面相和善,她腼腆奉上黄杨笔筒一只。她送宝宝的,则是个书袋,正和她母子身上一样的灰布料所制。

因宝宝事先不知谭香来到,所以此刻乐得几乎疯了。他将谭香扯动扯西,介绍一番,又蜜蜂一般围着书案,给谭香倒水,给苏密添墨。陈琪每教一句书,他非要喊几次“香妈”。宝宝还往那新布袋子里装了几册书,无论站还是坐,非要背在肩上不可。

乱哄哄中,陈琪巍然不动。谭香对老儒风采,十分仰慕。出乎她预料,苏密竟坐得端正,听得认真。不出一时辰,他便与师傅有问有答,默契天成,陈琪老眼尚不昏花,颇有几分赞许。

到了休息之时,陈琪问宝宝:“皇子还有什么不明白之处?”

宝宝大声说:“没有。”

苏密起立说:“师傅……我有……”

读书人,好为人师。纵然成了一品高官,无人提问的落寞还是难解的。

陈琪对苏密点头道:“你的功课,是要多教训几句……来。”

苏密含笑凑到陈琪面前,双手奉上字帖。

谭香对宝翔使个眼色,走出屋子,到僻静柳荫下坐着。

她把眼皮向外翻卷,眼圈顿时红了。再打开沾着胡椒面帕子,一擤一抹,眼泪唰唰落下。

“香妈?香妈?你怎哭啦?”宝宝背着书袋找到她,被吓了一跳。

谭香把那块胡椒帕子丢到袖中,从腰间另抽出手绢擦眼:“我被灰迷了眼。”

宝宝皱起浓眉,望天道:“为啥女人哭,都是说这句?一听是假话。香妈,是不是苏甜成了舅舅的女儿,你伤心啊?”

“嗯?你见了苏甜?她怎么样?”

宝宝说:“她被姑太太那老魔女看管着呢,我也见不着几回。府里人说:苏甜本来叫蔡甜,是舅舅女儿。可我不懂,她怎么成了舅舅的女儿?”

谭香冷笑:“那蔡述如何回答你啊?”

“他说,等我长大了自然会明白。”

谭香擦了泪,咬咬牙,说:“我哭,不是为了苏甜,而是为了苏密。苏密是个坏孩子,我但凡能教好他,也不会让他上这儿来。”

“苏密哪里坏了?他读书,好像比我用心。”宝宝歪头。

谭香拉着宝宝:“最最坏的,外人不容易看出来。苏密表面用心读书,其实老想学歪门邪道。我这些日子操碎了心,最后只想到依靠你了。宝宝,你可要帮他!”

宝宝跺脚:“我去打他一顿,让他安心学好!”

谭香哭笑不得:“我儿子是我的肉,你忍心打?”

“那怎么办?”

“告诉你个秘密,别看苏密脸上笑眯眯,其实他心里很怕你。你是条龙,苏密不得不跟在你后头。只要你用心读书,做出好样,苏密便会觉得惭愧。久而久之,他的邪门歪道心思也就收了,变成像你一样表里如一的好孩子。”

宝宝脸红,大眼亮晶晶:“香妈,我……我真能给苏密做样子?他们说我皮,背地烦我呢!”

谭香拍着宝宝的肩头,发自肺腑说:“你能!你什么不能?我知道,你表面上顽皮,其实心里是好学的。我相信,你能带好苏密。将来我老了回乡去,我要跟每个人说我曾经认识宝宝。苏密的师傅和恩人,头一个是你宝宝啊。”

宝宝攥紧小拳头:“既然你对我那么有信心,我就试试看带他吧。”

谭香目的达到,心满意足。她拿出一卷皮尺,替宝宝量衣裳尺寸。

她让宝宝放下书袋,问:“你爱这布吗?”

“爱!因为它实在太难看了。鬼见了都会躲开。”

谭香噗嗤一笑,摸摸宝宝头,玩笑说:“你是龙,鬼本来就怕你!”

她摸着摸着,宝宝头盖骨边,真好像有一点突起棱角。

她看着宝宝的两道浓眉毛,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宝宝也哈哈乐,抱住她的腰。

树枝晃动,在翠荫那边偷听的宝翔,却只能在心里哈哈大笑。

---------------------------------------------------------------------

紫禁城内的苏韧,岂能听到唐王府笑声?开工第一天,他焦头烂额。

红日初升时,废墟前云集着工部官员,能工巧匠,禁军精兵。

按照旧俗,头天需由主持工程者洒祝天地,敬祈平安。司礼监全体公公均吉服到场,远远看着,没一个与苏韧等人交谈的。苏韧行礼完毕,大太监们便消失了。

苏韧晓得在宫内施工,不和司礼监管事通气,是万万行不通的。

但他们贵,他卑。他只好像妃嫔等待临幸那样,随便人家高兴。

他抱着名册,一个个核对人员。他至少要对每个人略有印象。

忙过了正午,他还顾不得吃饭,和随员们拿着图纸,仔细探查夯土地基。

他正听众人商量施工的要项,工地上闹将起来。清点材料的禁军校尉和工部之人发生了龃龉。禁军说工部“文酸无用”,工部骂禁军“粗率无理”,两方争执不出结果,导致汉白玉石料运输停滞。苏韧两头都得罪不起,只好当和事佬,陪笑陪得脸皮都酸,才化干戈为玉帛。

禁城少树。阳春三月,苏韧汗湿中衣。他苦笑寻思:到了炎炎夏日,这热足够人受的。自从离开湖州,自己再也没浑身长痱子,难道在帝京又会重温旧梦?自己热没什么,可以忍。但热气烦了工匠心,会影响工程。

春天是一年之计。炎热,冰冻,风雪,大雨,每个意外的细节之处,都不该遗漏。书上只讲营造法式,工部官员只管提供理论,而付诸于实践的诀窍,非要请教最富经验的老工匠不可。

他再察名册,找出十来个符合条件的老工匠。打算从明日开始,挨个和他们聊天。谭老爹父女是匠人,苏韧清楚这行人脾气。和他们促膝吃喝,落完家常,再真心求救,便成事了。

苏韧展眉,肚肠咕咕。他从食盒内取出早凉透的饭菜,边吃边整理头绪。

有位宦官走进了他栖身的工棚。苏韧忙搁下筷子,笑脸相迎。那宦官道:“范总管差我来给您送玉牌。您有了此牌,可同我们中官一样出入禁城各处。您也好调和各方,多作弥缝。”

苏韧弯腰,连声道谢。乘那宦官扶他,苏韧往他袖中塞了片金叶子。

那宦官并不推让,笑看苏韧饭盒:“大人差事如此繁重,却只吃黄瓜,饮食未免太清淡了。”

苏韧淡淡微笑:“您有所不知,我少年时仰慕道家养身之法,素来不喜荤腥。再说,成千上万人在大内施工,我唯恐会污浊天家净土,哪还能带头吃小黄鱼臭豆腐那些气味熏人的食物?黄瓜色绿清香,恰是好菜。”

“啧啧,大人心细……”

苏韧摇头低声:“在下出身寒微,能得此重任,哪能不竭忠尽智?”

那宦官慨叹:“哎,重修圣宫,我们也想尽一份力。可我们是不全之身,老祖宗留下话的,说不能让阉人沾手建造。范公公说,您在别的地方若要我们配合,只管直言。”

苏韧缓缓道:“如此说来,是有一事。所有施工人员饭菜,原是外头做好带进宫来。然天气转暖,众人汗出口渴。我知御膳房离此处不太远。能否劳烦他们烧好热水,再差几班小宦官轮流送到工地上来呢?虽苦了众位中官,但若大功告成,也少不了您们的福份儿。”

“大人心比头发丝还细。好,我马上去讨范公公示下。”

苏韧等那宦官走远,才挺直脊背。他嘴角一扬,继续品他的黄瓜饭。

苏韧到家时,天又黑了。他膝盖酸软,没忘对三嫂吩咐:“明儿我还吃黄瓜。”

他一进屋,谭香和苏密就冲过来,大人小孩咯咯笑着,把他扑倒在炕上。

苏韧累得腰椎作痛,被妻子儿子的重量一压,不禁“呀”一声。谭香和苏密瞪圆了眼珠。

苏韧张臂抱住他俩,开怀笑道:“我不过一装,能吓住你们?你们不是降服宝宝那条小龙吗?”

他闭上眼,听着娘儿俩絮絮诉说,虽有重压在身,但心里踏实,疲倦好像也减轻了。

万事开头难,可苏韧有恒心。接下去几天,他几乎没在工棚里坐下过。

他与工地上人们混了脸熟。不管职位高低,但凡与他交谈过,他都尽量记住他们的名字。

苏韧认为:帝国建造浩大的工程,死几个人在所不惜。但不死人最好,才见得主持者能力。为平安施工,他从每分队中抽出一个人纠察,专负责安全隐患。另外,提出保平安好建议者,记录在案,将来上报朝廷,按功论赏。

御膳房当真架起了大灶,一刻不断烧茶水。小宦官们分成三班,轮流拿壶在工地上递水。苏韧对这些孩子用了心,自掏腰包买了什锦果仁,一盘盘码在监工棚里,任他们吃。

有官员调侃他这点“小恩小惠”,他只笑而不答。他自己的想法,不屑于对外人道。人只顾眼前利益,是做不长的。今日小宦官,保不准明天是司礼监的大宦官。而等他们真成了大宦官,用区区果仁还能打动吗?

小宦官们嘴快。不出几日,这位“容貌好,心眼好”的苏大人名声已散播到宫中四方。

这天午后,乌云朵朵。苏韧担心下雨,指挥众人早早收工,做好防潮。

工地上忙完,天空飘起酥油般春雨。苏韧刚要吃午饭,御膳房总管派人来请他过去。

他提着饭盒,走到御膳房。他一进去,有宦官尖着嗓子:“快来看……苏大人来了!”

“稀里哗啦”,掌勺的丢勺子,洗碗的撂下碗,御膳房上百号人像看天仙一般,全涌出来。

苏韧不断拱手,挂着浅笑。他眼风回转,每个宦官错觉都被他暖意融融对上一眼。

苏韧说:“苏某在此,给各位中官大人问安。饮水思源,多亏你们,外头才有茶水喝。”

御膳房总管拉他到屋里:“上次大人差孩子们对我说,天热后,需寻些冰块来。这主意是好,但禁中冰窖不够用,要问京里头贵人讨才行。”

苏韧迟疑片刻,说:“好,我一定设法。”

那总管拿盘新蒸好的玫瑰肥鹅油酥给他吃,苏韧敬谢:“我不大吃荤。”

老人硬替他塞入食盒。向窗外喊:“孩子,你梅干爹要的酥成了!”

雨声淅沥,无人回应。

老人喃喃:“稀奇,才刚儿还见他呢。那孩子的梅干爹是万岁面前红人,得罪不起。”

苏韧被油香一迷,惊觉自己饿过头了。他送上份礼,辞别老人,走入宫巷里。

冷不防,有人伸出手拉他。苏韧镇定心神,看清了。

琉璃瓦檐水柱,倒灌到小宦官蓝衣里。他黝黑光滑的面孔,被洗出哀愁。

“柳夏? ”苏韧惊呼:“你……你在这儿?”

其实,柳夏可能在宫中,他早有了信儿。但这么相逢,令他惊讶。

柳夏望着苏韧,鼻翼一张一张。他俊俏脸庞瘦了不少,更像个女孩儿了。

“苏大哥,你……你……让我好找哇……”柳夏贴着苏韧的胸膛,泣不成声。

苏韧一手提食盒,一手打伞,没法回抱他。

他打量柳夏,心中叹息:秦香莲千里迢迢找到陈世美那会儿,也该哭成这般吧?

他担心有人看到这奇怪一幕,把柳夏哄到最近处大殿内。

苏韧温言温语,柳夏渐渐收泪。他语无伦次说着上京寻人……无意中被抓……强行阉割……因大火后万岁身边需添宦官,他又被派到梅姓宦官的手下……

苏韧道:“是那梅干爹?”

“呸,去他的干爹,他只比我大几岁。万岁修仙,喜面貌清秀的太监陪侍左右。他常伺候在御前。我没法子才喊他干爹,实则我是他使唤小奴……”

苏韧劝慰他良久,柳夏眼里重闪出光彩来。

苏韧道:“既然知道你在这里,我不会放着你不管。你且去,容我想想……”

柳夏深信不疑,踮脚挽住苏韧脖子,说:“我听他们说有个苏大人,没想到是你……苏大哥,能遇见你,我死而无憾……我是得走了,不然又挨打骂。”

苏韧心道:前程未展,何必说死?自己在宦官群中若找个得力之人,不啻如虎添翼……不过,小柳还是孩子,品阶又离“得力”差太远了。

他把伞递给柳夏,少年露出虎牙笑道:“不要!反正我已‘湿身’啦!”

他微跛着小跑,又被苏韧叫住。苏韧翻找出油酥:“小柳,你忘了这个。拿我的份儿去。”

柳夏这才想起自己为什么出来的。他翘起兰花指,戳戳额头。

苏韧抽出那层食盒给他,目送他消失在雨雾里。

大殿中举头可见凤舞凿井,若俯身看,汉白玉栏杆的大小龙嘴一齐向外吐水,蔚为壮观。

苏韧坐廊下,打开饭盒,竟发现今儿家里给他偷放了鳝鱼,虾仁。

他环顾无人,飞快吃下去。大概受了寒气,吃完了,他胃中还像涨得厉害。

苏韧想:这几天虽有玉牌在身,但忙得没有闲工夫。不妨在皇宫散步消食,四处见识一回。

他绕过大殿,往西边宫苑走去。宫中风景,可用“大”字形容。

凡事做大不难。可大了还要求精致,就难了。

紫禁城名为仙苑,但其风景若让苏韧品评,似不如沈家,更不如蔡家。

他徜徉进一道两边栽兰的长廊。花开雪白,一茎一兰,芬芳旖旎,驱散雨腥。

苏韧再走几步,忽感一阵胃痛。他按住痛处,吸了口气,再挪几步,则剧痛如锥。

他忍住恶心,眼前昏花,顺着长廊,摸进一间石亭去歇息。

饥饱失时,对他本是习惯的。但这痛……莫非家人好心放的海鲜河鲜,已坏了不成?

现在,身处禁宫,上哪儿去找人帮忙?又上哪儿去找热水药丸?

苏韧自知糟糕,背脊上阵阵发麻。他狼狈蜷缩墙根,用帕子遮住嘴,指望过些时间,能稍微好过起来。雨声打窗,他深深吸气,听到一人在亭外悠悠吟诵:

“绿艳闲且静,红衣浅复深。

花心愁欲断,春色岂知心。”

男人清音柔和,不沾烟火。

另一类似老妪的声音道:“这株牡丹花开并蒂,不愧称为‘二乔’。三日以后殿试,正值其怒放之时。”

苏韧来不及思考,胃里已翻江倒海。

他使劲压住腹部,可眼里涌满泪水。

他向前爬行数步,抓到了一人的布履。

有人惊叫,有人大呼,苏韧浑身颤抖,嘴唇发麻,什么都说不了。

模模糊糊,他见那人着道袍,姿容飘逸。

不知为何,亭中复归于静寂。潺潺雨声中,那人蹲下身子,把苏韧抱在怀中。

他身上的幽香,比兰花浅淡,非复尘世所有。苏韧吃力想:这人……这人……

老妪般嗓音叫道:“万岁……?”

这人是万岁?他费尽心机要步步接近的天子,已经触手可及?

苏韧震惊之下,魂不附体

人算不如天算。关键时刻,他苏嘉墨再也没有好风采,好谈吐,甚至……再也撑不住了。

皇帝轻拍他背脊。苏韧居然鬼使神差,“哇”地张开嘴,吐得皇帝衣襟狼藉。

不好意思,这次我更新稍微慢了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1章 福至心灵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