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乔春深锁大乔 第33章 第 33 章

趁着段西夜去见他父侯, 乔欢摸到了苏幕遮班人所住的庑房，里头人正练嗓的练嗓，奏乐的奏乐, 班主上官泽，端着杯茶倚在门边喝，见她来, 俱止声看了过来。kanshushen

乔欢先同几个伶人乐师说了些闲话, 再假意四看了看后，转望向上官泽, “昨夜我明明听到了南音琵琶声，怎么这里却不见弹琵琶的乐师？”

上官泽笑道：“她是班子里新来的乐女, 虽然弹的一手好琵琶, 但因为容貌有损, 性情卑怯，不大出来见人，总是自己在后室练习，姑娘若想听琵琶, 我喊她出来见姑娘……”

乔欢拦道：“罢了, 我自己找她就是。”

上官泽为她打起通往后室的垂帘、目送她进去后，重又走倚到门边, 让伶人乐师们接着高声吹唱，好掩盖主子与乔姑娘，在后头谈话的声音。

苏幕遮上下, 都只当阿皎是新来的乐女, 主子的真正身份，与此行真正目的，唯有他知道。

乔欢走进内室, 见小乔正背坐着，有一下没一下地弹着琵琶，笑着走上前道：“弹得真好，什么时候有空教教我？”

没人理她，只一曲《湘妃怨》还在指下慢慢流淌，其声幽怨凄婉。

乔欢又道：“班主说你‘容貌有损’，转过来让哥哥瞧瞧是何模样。”

依然没人理她，小乔姑娘就像听不见她说话，依旧背着身子，动也不动。

乔欢笑，“我今天穿的女装哎，还点了口脂描了眉，你想不想看看？”

姬珑昨夜身在幕后，一直隔着重重人影，隐隐约约地看，当时他心思全在乔欢与段世子相牵的手上，虽然知道乔欢穿的女装，但一则看不分明，二则也气得没那心思，遂也没认真看，此时听乔欢这样说，心略动了动，但从昨夜到今天所积攒发酵的怒怨之气，还是占了上风，背仍僵得挺直，不肯转过去。

身后，乔欢叹了一声，“既然你不想见我，那我走了”，脚步声远，垂帘打起又落下。

……居然真走了？！就不能和他多说几句吗？他找她找了快一年，她对他，连多说几句话的耐心也没有吗？她果然一点也不在乎他！！！

姬珑气闷地琵琶都弹不下去了，顿住动作，回头看向空荡荡的室内，心里有如打翻了调料瓶，又酸又涩。

……这算什么，他千里迢迢地赶来救她，于她来说，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来“做客”的“远房亲戚”，连敷衍都懒得敷衍吗？！

姬珑心中五味杂陈，深深自嘲着垂下眼帘，手搭在琵琶弦上，整个人如墙角蘑菇要一点点地瘪下去时，忽然一人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笑容灿烂地扑了上前，捧住他双颊，笑嘻嘻道：“让我看看你的脸~”

姬珑怀中的琵琶被压得“铮铮”直响，乔欢手捧着他的双颊，认真打量，“这妆化得真不错，几可乱真，就是父亲母亲来，不仔细看，也瞧不出来，这就是我们家闭月羞花的小乔姑娘~”

姬珑真是一肚子气没法撒，他对望着乔欢璨璨笑眸，闷声道：“……若不是上官泽告诉你我在这，你肯定也瞧不出来……”

……心里根本不在乎，眼睛又怎会注意到……

他心里这样想，却见乔欢一脸正经摇了摇头道：“能瞧出来的，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嘛，早在母亲肚子里时，就已经认识了，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要亲密熟悉，怎会认不出来呢？”

……她对他，嘴里就没一句实话！！

姬珑要是真跟她一字一句地较真生气，这辈子什么也不用做了，就这样气过去、气死了，他咬着牙不语，看乔欢站起身来，双手拉着石榴裙边转了个圈儿，眼睛晶晶亮的，追着问他：“怎么样？怎么样？”

姬珑紧抿着唇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阵儿，蹦出四个字：“不怎么样。”

一想到她浑身上下的衣裳首饰，都是那什么段世子给的，她每天都这么穿着，白天夜里在那段世子面前乱晃，姬珑就更没好声气了，“……难看死了！”

他这么凉凉地评价着，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我觉得还好嘛”，乔欢摇曳着小裙子，“等回去了，给你照样做一套。”

姬珑听她这话中意思，还想着回去，终于气顺了些，他缓了缓脸色道：“宫外有人在安排后续接应之事，等那边准备好了，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我们家小乔姑娘真厉害啊”，乔欢原先想的还真不是小乔过来救她，小乔能先找到她，真是大大出乎她意料了。

姬珑懒得听她“假惺惺”的赞美，皱着眉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乔欢道：“就是在繁城那天晚上，段西夜带人把我抓走了，然后就一直关在这梁宫里。”

姬珑迟疑着问：“……他对你……”

乔欢道：“就白天夜里，各种瞎折腾呗。”

姬珑瞬间脸黑。

“不过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折腾地没以前那么厉害了，不过也无所谓了”，乔欢道，“反正再怎么折腾，我也习惯了，那些事以前没做过，现在真做起来，还是可以从中发现不少乐趣的。”

乔欢说了这一句，忽然发现小乔的脸都黑得都可以当墨汁用了，“呀”了一声，伸手去摸他脸，“妹妹，你脸上涂的这黑粉不会有毒吧，你咋越来越黑了，你是不是中毒了？”

姬珑恨恨打开她的手，“……你才有毒！！”

他暗暗磨牙，望着乔欢那张纵情欢笑的脸，心道，气什么呢，有什么可气的呢，她是什么样的人，他不清楚吗？！这种事对她来说，算得了什么呢？！他的目的是保她一条命，偿还乔家对他的恩情，这种事，与他何干，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姬珑不住地在心中与自己调解，却还是没有办法平复这莫名其妙的怒怨之气，最后，他想不清楚他为什么要为乔欢这种事生气，就将所有的怒火，都转向另一个人——段西夜，妈的，阉了他！！

段西夜可不知道有人心里正“磨刀霍霍”，他身在九龙殿，正同父侯在一起，正事说得差不多了，父侯笑着看来，“我听说你叔叔从你那儿要走了一个侍女，又被你给要回来了？”

段西夜不知父侯到底知道多少，没说话，梁侯又道：“你叔叔一心为我大梁，在私事上，几是无欲无求，一个女子而已，他若是喜欢，你别同他争，你祖母，也盼着你叔叔能有子嗣。”

“……别的儿子都可拱手给叔叔，但她不行”，段西夜把心一横，瞎扯道，“她已经是我的人了。”

梁侯“哦”了一声，也没追问这侍女的事，只眼锋微微凌厉，看向他这唯一的儿子，淡声道：“若你叔叔要大梁江山，你也拱手相让吗？”

绿绮居门廊之下，朱砂红霜、香山雏凤、绿水秋波等菊花名种，开得姹紫嫣红，段青玄将最近的一支胭脂点雪剪下，凝望着它纯白微粉的花色，那个浅笑嫣然的少女身影，又浮现在眼前。

之前一抬头，她总是在他目光中，或是在不远处看书，或是在门廊下莳花，发现他看过来后，便也笑着看来，现下，她人不在他目光中了，却像是留在心里了，时不时就会想起，秋风渐凉，一件披风披上了他的肩头，是芙凝，她柔声道：“大人，风大了，回屋吧。”

娇柔双目，蕴着情深意切的关心，却也将飞霜殿大小事看在眼里，定时向他的兄长汇报，他的四名如夫人，不过都是兄长的耳目罢了，飞霜殿有何动静，瞒不过兄长，他和阿夜因为一个侍女产生不快，也该传到兄长的耳中了。

自己唯一的亲生儿子，大梁的江山继承人，相比父亲，反和叔叔走得更近、关系更好，兄长这些年来看在眼里，心里是如何想呢？

若是因权势之事，与阿夜产生龃龉，只会加重兄长的疑心，但若是因一名女子，一名美貌如花、才情绝世的女子，与阿夜的关系，有了裂缝，比之从前疏远些，兄长可会乐见此事？因为一个“情”字，他段青玄，在兄长眼中，也不再是滴水不漏之人，有了弱点，也就更能放心些掌控。

银剪“咔嚓”数声，干净利落地剪下数枝胭脂点雪，段青玄将花递与芙凝，吩咐道：“拿架子上的青白釉花觚装着，让人送给瑶光殿的阿苦姑娘。”

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一觚胭脂点雪送到瑶光殿时，乔欢还在西边庑房里，研究小乔的“改容术”。

姬珑知道，乔欢喜欢“好吃、好玩、好看的”，他现在这样，可一点都不好看，他望着乔欢那兴致勃勃的研究神情，忍不住问道：“……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变成这样，你还会愿意看我一眼吗？”

他话音刚落，就见乔欢不假思索地点头，禁不住腹诽：喂喂，点太快了，好假……

乔欢一边研究一边实践，学着在脸上做了两道狰狞的伤疤，问小乔道：“要是有一天，我的脸真变成这样了，你会不会因此嫌弃哥哥？”

姬珑心道，拉倒吧，色即是空，脸上多两疤如何，就你那两窟窿一排牙的破头骨，我早都看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