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乔春深锁大乔 第31章 第 31 章

乔欢一觉睡到天亮, 在绿绮居的偏房睁眼醒来，发现榻边坐着一个人。xinghuozuowen

段世子手里拿着本该簪在她发间的茉莉花球，一张脸万年如一地冷冰冰盯看她, 见她醒了，眸光对看过来，像是隐隐搅着风云, 手随之微一用力, 雪白清香的茉莉花球，在他手下揉碎落地。

“……世子什么时候过来的？”乔欢问。

没人回答。

“……世子找我有事？”乔欢又问。

段世子依然沉默是金, 乔欢在榻上躺了一会儿，坐起身来, “……世子请让让, 我要下榻梳洗了。”

段世子就跟尊大佛似的坐那儿不动。

乔欢暗叹了口气, 自己往床脚处挪，准备从段西夜背后空隙处下榻，段西夜的声音终于响起，“……你真那么喜欢叔叔吗？”

乔欢一边低身穿鞋, 一边面不改色地“嗯”了一声。

她隐约记得自己似乎是在同段司徒赏月时睡着了, 走到镜台前一看，身上的衣物半点没少, 脸上的脂粉痕迹都还在，百合髻因为睡枕了一夜，松松垮垮, 乱不成形。

乔欢打散长发, 跪坐在镜台前，拿了柄檀木梳，慢慢地梳拢着, 她从镜中看到，段世子从榻边站起身来，走到她身后不远处，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少男心，海底针，乔欢也不管他，只当身后无人，继续缓缓梳发，不远处的段西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动作，内心却是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在他的瑶光殿时，她总是梳着千篇一律的垂挂髻，素面朝天，他常送她女子脂粉钗环等物，可脂粉之类的，从没见她用过，簪钗佩环，她也很少往身上戴，但在叔叔面前，她却这样精心地打扮，描眉点唇，巧梳云髻，就连身上的衣裳款式颜色，都经过细致的考究挑选。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她爱慕叔叔，所以愿为叔叔如此，她在他面前，哪里像个女子，可同叔叔在一起时，她会楚楚可怜、小鸟依人……

那叔叔呢，昨夜见到的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他看得清楚，叔叔是想要亲吻她，如果不是他撞见打断了，是否还会发生些其他什么……

这间房里，到处都是叔叔赠她的礼物，镜台前一盒又一盒的首饰，衣柜里堆满的绫罗绸缎，墙壁上悬挂着许多乐器，书架上的古籍，排放地满满当当……

叔叔不近女色，何曾对一名女子如此上心过，如果叔叔真的喜欢乔欢，乔欢如愿以偿，有情人终成眷属，那会是怎样的情形，他不敢深想，也不愿深想……

这些年来，叔叔虽有四位名义上的如夫人，但其实一直是孤单一人，如果叔叔有了心爱的女子，能与那女子结为连理，他该替叔叔高兴才是，可如果那女子是乔欢，如果乔欢是他未来的婶母……

不！！！

段西夜猝然转身，大步走出了房门。

他来到绿绮居正室，叔叔正在喝药，身上还是昨夜那件月白长袍，似乎也是一夜未睡。

叔叔见他过来，略挥了挥手，仆从们都垂首退了下去，段西夜静了静，恭声问道：“叔叔之前说，会想法子处理好她的事，侄儿冒昧问一句，叔叔想好如何处理了吗？”

段青玄慢抿着苦药，没说话。

段西夜静等了一会儿，看叔叔仍是垂着眼帘、饮药不语，继续道：“侄儿这里想了一个主意，请叔叔听听。”

他平平静静道：“我娶了她就是。”

叔叔抬起眼帘看他，段西夜道：“我娶她，就说她被歹人所害，流落南梁，与我萍水相逢，日久生情，我光明正大地娶她，也算是两地联姻。”

“……她既然女扮男装，就不愿女子身份被天下人所知，她不会愿意的”，段青玄道，“还有你的父侯，南梁的肱骨之臣，北境的慕容氏……会有很多人，并不乐见这桩婚事。”

“那叔叔乐见吗？”段西夜目光锐利，迎声追问。

乔欢梳洗更衣毕，来到绿绮居正室前，见室内只段青玄与段西夜叔侄二人，但两人谁也没说话，气氛安静地出奇诡异。

她没进去，但室内二人，都已发现她的到来，双双看了过来，短暂的寂静后，段西夜忽然大步走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步伐如风地拉着她往外走。

乔欢一脸懵逼，一边被段西夜拉得跌跌撞撞地向前，一边回身望向段青玄，见他就坐在原地，动也不动，静静地看着段西夜拉着她走。

段西夜拉着她拐过竹篱花障，段青玄越来越远的身影，也就一闪而过，再也瞧不见了，乔欢看向面沉如铁的段西夜，使劲儿挣了挣手，段西夜看她挣扎，将手攥得更紧，乔欢连声嚷，“疼！疼！！疼！！！”

段西夜立将手松了些，乔欢趁势抽出手，转身就跑。

笑话，她才不回瑶光殿，她在段青玄身边呆了这么久，段青玄行事再滴水不漏，她也摸到一点异常的边缘，心中浮起了怀疑，她要留在他身边，查实这件事，如能证实此事，南梁将不再是铁板一块。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乔欢刚跑了没几步，就又被段世子从后给逮住，拖拖拉拉地拽出了飞霜殿。

乔欢踢他、踹他、甚至下口咬他，段世子面不改色，就像不知道疼，反正就一个动作，拽着她往瑶光殿走。

乔欢最后也泄气了，摇了摇段西夜的手，“不跑了，松手……”

段西夜还是不松手，就这么走了一段路，将至瑶光殿时，迎面来了一青衣内监，引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走来，见段西夜在此，忙在内监的带领下，跪地行礼。

乔欢见那些人身上衣裳，都非宫制，心中好奇，段西夜也已问道：“这是要做什么？”

内监恭声回道：“他们是昨夜宴上唱戏的班子，老夫人喜欢听，侯爷就把他们留了下来，现下正要去给老夫人唱上一出呢。”

那些人中，为首一位约莫而立之年的蓝袍男子，立即满面堆笑道：“小人们将给老夫人唱的这一出，名为《皎月记》，是新写的本子，外人都没听过的，世子若喜欢……”

段西夜哪里喜欢这样“咿咿呀呀”的玩意儿，拉着乔欢就要走，乔欢看那男子的眼神悄悄地往她身上转，“皎月”二字，又说得特别重，心中起疑，顿住脚步问：“写的是什么故事？”

蓝袍男子含笑回道：“这《皎月记》讲的是一对男女，两心相许，以一枚华胜为凭，在明月下定情，却因世事无常不得不分开，再经过重重磨难后，人月双圆的故事。”

段西夜听着觉得烂俗死了，可看乔欢却像是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你喜欢听戏？”

他有意待乔欢好些，顿了顿道：“你若喜欢，就让他们得闲去瑶光殿唱给你听。”

蓝袍男子立即接道：“这是小人的荣幸，苏幕遮全班上下，随时恭候世子召传。”

段西夜不再多说，带着乔欢回了瑶光殿，自从世子将乔姑娘从飞霜殿带回来，秋娘就觉着世子有些变了，对乔姑娘说话，不再动不动就生气，平日穿衣，也不再穿那些金闪闪的锦绣袍子，反让人做些清雅的月白竹碧长袍送来，就连走起路来，也不再风风火火，而是翩翩有礼，就像……像司徒大人一样……

几天下来，瑶光殿上上下下的侍从，都不习惯地，感觉有点惊悚，乔姑娘对此却没什么反应，好像心思也不在世子身上，常常一个人倚栏独坐，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日，乔欢又在倚栏独坐，段西夜看她面朝的方向，正是叔叔的飞霜殿所在，心里刚要冒火，又硬忍了忍，给压了下去。

既然她喜欢叔叔那样的性情，那他可以学着叔叔修身养性，做个温润如玉的君子，他想，他还是喜欢乔欢的，尽管她总是戳他逆鳞，尽管他之前一直张牙舞爪地不想承认，可若非喜欢，怎会对她爱慕叔叔火大到感到害怕，若非喜欢，怎会明知叔叔对她有意，仍要将她带离叔叔身边，若非喜欢，怎会一想到她也许会别的男子成亲，就寝食难安、妒火攻心……

他是喜欢她的，一如当年明风廊初见的那一眼，其实一直没有变过。

段西夜看乔欢精神恹恹的样子，自然以为她是在思念叔叔，他有意讨好乔欢，并转移她的注意力，想起几日前遇到的那个戏班，当时乔欢好像很有兴致的样子，问道：“你想不想听戏，我让人传他们来唱几出如何？”

乔欢其实没有在想段青玄，她想的，是她的小乔姑娘，她没想到，小乔居然记得她就在他面前哼过一遍的歌，还能找进来宫来，小乔让那个班主这样同她说话，也就是急着要与她接触的意思了，但……

春风楼，姬珑已心急如焚地忍等了几天，上官泽早将话传给了她，她怎会不明白其中深意，怎么到现在还没一点动静？！

她是完完全全被禁锢，一点事都做不得主，还是傻了失忆了，把他还有过去所有的事都忘了……

还是说，她根本就是在此地浪得乐不思蜀，嫌他姬珑多事，来妨碍她寻欢作乐了？！！

姬珑正想得又是担心又是着急又是自嘲又是生气，真可谓是“柔肠百结”时，忽听外头传来声音，“世子传苏幕遮至瑶光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