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有点堵,车子走走停停,时间很快到了七点多。
两人没有说话,安静的车内却并不平静,乔知荷低头看手机,心思还停在刚才的那个吻上,总是忍不住抬头偷看正在专心开车的裴向瞿。
夏天昼长夜短,傍晚的光线被太阳的余热烤成焦黄色,从车前窗射落进来,分割着裴向瞿的英气凛然的脸庞。一道光掠过他的眼,让他浓密的睫毛颤了颤,他半偏过脸躲避了一下,发现乔知荷正带着他发呆。
她认真得过分,琉璃似乎浅棕色的眼珠子一转不转,像樽没有呼吸的瓷娃娃。
裴向瞿的注视为这尊瓷娃娃注入了灵魂,她雪白的脸颊蓦地绯红,不自然转过头,留下半张秀美的侧脸给他。
她安静地看着窗外,霜白纤细的手指紧紧握着手机。
裴向瞿的忍俊不禁:“不用怕,免费看。”
乔知荷微恼:“谁要看你。”
“那刚才是谁在看我?”
乔知荷语塞,闷声道:“你不要太自恋了,我只是偶尔看一看。”
裴向瞿闷笑:“谢谢乔小姐赏脸,偶尔垂怜一下我这种没人要的老男人。”
乔知荷轻哼了一声,裴向瞿的笑声更明显了。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短短一段路,开了一个半小时。
幸好裴向瞿来接她,不然一个人开回来得多无聊?
裴向瞿去抱安卓的时候,这孩子恰好睡醒了,他不让抱,说要自己走,被裴向瞿抱下车后,便左手牵着裴向瞿,右手牵着乔知荷一起走,两个大人陪着他,倒也觉得有趣。
裴向瞿在酒楼提前点了外卖,他们到没多久,等外卖也到了,乔知荷把食物拆了放进盘子里,三个人便围坐在一起吃了晚饭,吃完饭后,安卓闹要打电动,他在家憋坏了,所以在乔知荷这里要玩个尽兴。
“小阿姨,快过来,我们一起玩!”
“不了,你让裴叔叔陪你打吧。”
“嗯~一起玩嘛,为什么小阿姨不陪安卓?”小家伙坐在地毯上撒娇,两只小腿踢打着,看着格外可爱。
裴向瞿劝她:“来试试吧。”
乔知荷家里虽有套红蓝机设备,但自己却不怎么打,她从小到大都是个好好学习的乖乖女,唯一的消遣也只是看看小说电影和画画,打游戏在小时候是被明令禁止的,大了也没什么兴趣。
“你陪安卓吧,我太不会玩。”
“没关系,我教你,”裴向瞿拉着她坐下,把手柄塞到她手中,“很简单的,试试。”
乔知荷看了一下,是个叫超级玛丽u的游戏,超级玛丽的游戏游戏她从小听过,画过不少,玩还是第一次玩。
“左边控制方向,右边控制跳跃,很简单的。”
乔知荷忍着听着,拿着手柄试按键,等裴向瞿按开始。
游戏的开头,是一段动画。
玛丽兄弟俩和两个蘑菇崽以及公主坐在一起吃饭,结果城堡被空中飞船轰炸了。
库巴挪开了公主的椅子,扔飞了几位男士。
玛丽兄弟们来到了乡里平原了逃亡之旅。
游戏开始——新手的橡栗平原。
哦,新手的,没问题。
乔知荷在安卓期待的目光中给自己鼓了鼓劲儿。
“问号砖下面跳一下,有金币。”
“蘑菇人,跳上去踩一下。”
“飞鱼,踩一下,吃掉它嘴里的蘑菇,能变大。”
乔知荷她开心地往前走,想要踩飞鱼吃蘑菇,让自己的小人快长大,可手一滑,小人提前跳,落地时正好跳到飞鱼脸上,被撞死了。
空气寂静了两秒。
裴向瞿:“没关系,我们再试一遍。”
安卓的小手拍着乔知荷的胳膊:“没关系没关系,我们重新开始。”
在两人的鼓励下,乔知荷终于通过了第一关,这次小心又小心,虽然漏接了好多硬币,但总算把命保住了。
乔知荷的小人下了地道,看着屏幕上的金币,她跳跃着去接——
结果左跳右跳,怎么都跳不上去。
手都按酸了,不是够不着就是跳到砖下面去把砖给顶破了,乔知荷火了,把第一层的砖全给顶碎,彻底出不去了……
安卓噗嗤噗嗤笑出声。
乔知荷看了他一眼,他捂着嘴躲到裴向瞿背后去,咯咯地笑着。
之后的死法千奇百怪,跳到悬崖下,跳进食人花嘴里,跳进火坑里,被旋转的东西打死,每次跳高都用种失重感,遇到移动的平台,那更是心跳加速血液倒流……
速度越来越快,乔知荷的小人完全反应不过来。
她摔了手柄捂着脸,这太难了,这个游戏不是人玩的!!
她拿起手机去搜这个游戏,想看看有没有人跟自己一起骂它,然后发现评论几乎都是“变态”“太快”“好难”之类的,玩的好的人都被称为神仙。
是谁说好简单的,很容易的?
乔知荷觉得自己错付了。
她瞥了眼那一大一小,发现他们正拿着手柄聚精会神地玩着,安卓的小人死了几次,可裴向瞿一路玩下来,还没死过,不仅如此,还把所有的金币和隐藏buff全打出来了,小人跳得行云流水,可爱到爆炸。
乔知荷:“……”
裴向瞿抽空看了她一眼,笑了笑。
与此同时,他手指还在动,跳过了来自食人花的袭击和一个大悬崖。
乔知荷:盲打?这是什么牌子的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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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的精力总归是有限的,玩到十点钟,安卓就困了,乔知荷带他洗了个澡,然后去睡觉。
裴向瞿坐在沙发上看杂志,见她下来,便要告辞。
“都这个点了,就别走了吧,家里有客房,随便清一间就能住的。”
乔知荷伸了个懒腰,窝进沙发里点了支烟。
裴向瞿安静地看着她。
“你不睡吗?”
“我晚上要画画。”
“熬夜对身体不好。”
“没办法,这个点灵感比较多。”
乔知荷换了套衣服,希腊式丝绸长袍裹住曼妙的身体,露出霜白的脚踝,纤细修长的身体依偎着,像一支沾了霜的百合,清丽又动人。
一支烟抽完,乔知荷起身拍了拍裴向瞿的胳膊:“我带你去休息。”
裴向瞿没动:“你去画画,我能看看吗?”
乔知荷一般不许别人进自己的画室,但裴向瞿今天给她带来太多的快乐和安宁,所以她破格答应了。
“可以啊,不过看人画画很无聊,待会儿看乏了,你就去睡吧。”
乔知荷笑了笑,牵着他去了自己的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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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知荷的画室是这个家最简陋也是最复杂的地方。
室内的灯光是仿自然光的,厚厚亚麻的帘子遮住落地窗,不会影响她对色彩的判断。
四十平米的房间,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绘画工具以及书籍,中间放着画板和椅子,墙壁上挂满了大小不同的画作,国画、油画、水彩画、板画,类型不一,男人、女人、孩子、动物、风景、不知名的东西,内容各异,唯一的共同点是出自乔知荷之手。
乔知荷表情是骄傲的:“有点乱。”
裴向瞿说:“很精彩。”
乔知荷没和他客气,指了角落里的椅子让他坐,她是个很会享受的人,可画画的时候更像是苦行僧,出于不吃也不喝的狂热状态,只在体力缺乏的时候补充一点糖分,整个过程,说不清是快乐多一点还是痛苦多一点。
乔知荷呆呆地看着画板,呈现出在车上时的那种沉浸在某个世界里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动笔,这次的感觉比白天在画室里时好太多了,她心情很好,精神放松,专注地涂涂改改,没多久就画出一棵白色的大树,混沌的周遭,纯白的树,树下繁花盛开,多了些生趣。
她画了几十分钟,完全忘记了裴向瞿的存在,待回过神来,才发现他正安静地看着自己。
平静坚毅的表情,让人很安心,好像会永远守在那里一样。
乔知荷对他笑了笑,但其实是莫名想哭,她又开始画别的东西了,画完时,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朝裴向瞿招了招手。
裴向瞿起身走了,看见画板上赫然是他。
或者说,是刚刚坐在角落里的他,乔知荷把他画得太圣洁了,让他的心充满了无法发泄的柔情,他看见乔知荷模样,脸色苍白,微干的嘴唇起了皮,模样十分疲倦,眼睛却亮得惊人。
裴向瞿低头吻了她一下。
轻轻的吻,像秋天的枯叶被风吹动了一下,却让乔知荷的呼吸急.促起来。
她拉住裴向瞿将要离开的身体,不断用唇.瓣触碰他的嘴唇。
介于试探和诱.惑之间的吻,让裴向瞿的心疯狂跳动。
高脚椅被碰翻了,画架也倒了,两人沉浸在只有对方的世界。
最后,乔知荷困惑的目光中,裴向瞿帮她把长袍裹好,用力抱着她的脑袋吻了几下,他自然是情.动,但现在是一点防护措施都没有的,他绝不能让乔知荷吃这种苦。
乔知荷却说没关系。
是啊,反正事后吃药也没关系,但这对裴向瞿来说不是一种选择。
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热得低沉发哑:“算了,亲爱的,还是下次吧。”
乔知荷眼中含着浅浅的泪意,用饱含谴责和执拗的目光瞪着他,这种目光瞪得裴向瞿喜爱又怜惜。
他无奈地笑了,宠溺地用手指描绘着她的五官,像在哄一个大孩子:“好了,咱们换一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