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宁和霍见枭四目相对。
霍见枭明显愣了一下,脚上的黑色网面运动鞋脚尖向后,呈现出撤退的状态。
在这种情况下碰面,正常人都会意识到事态不对,自己租下的房子可能背后有玄机。
这栋楼,左边是霍见枭的,右边还是霍见枭的。
中介小姐姐带她看的那几套房,全部都是他的。所以无论虞宁最后看中的是哪一套,他们都会做邻居。
这一操作仔细一想,还挺变态的。
但,虞宁不是正常人,她是一条鱼。
再见霍见枭,她想到的不是他为什么也住在这里,而是新仇旧恨齐上心头。
上回明明知道她是谁,还故意耍她?
包厢明明是他自己的,还故意指错方向?
现在报复来了吧!
虞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下了电梯关门键,她站在空无一人的电梯里,冲着霍见枭露出了那一排贝壳一样可爱而善良的小白牙——
“抱歉,满员了。”
霍见枭:“……”
*
换公寓后,虞宁刚好换了一个更高清的摄像头。
晚上,虞宁继续直播。
这次她画了一个高贵冷艳的妆容,穿着一身一字领短衣,露香肩和平坦的小腹。
往镜头前坐下,超高清镜头特写,立刻让粉丝们欣赏到了美颜暴击。
“啊啊啊啊啊!美女换背景了!镜头也换了,更清晰居然更美诶!老婆贴贴!~”
“早就想吐槽之前那个破镜头了,糊得跟我家狗子舔过似的。”
“太美了太美了!这一字领,这锁骨,身材是多好才能这么穿啊?”
“妹妹的身材一看就不是那种饿出来的,你看那肌肉线条,太漂亮,太健康了,求妹妹出教程!”
虞宁懵懵懂懂地回答着大家的问题:“运动?”
她实话实说:“我喜欢运动啊,最喜欢游泳,我可以一整天都呆在水里。”
“哈哈哈哈哈笑死!”
“哈哈哈哈哈哈泡澡吗?”
“难怪了……游泳真的很能秀身材。”
很快屏幕都被火箭炮、游艇和烟花淹没了。
“大家不要再刷火箭炮、游艇和烟花哦。”虞宁认真地说。
抖抖直播间火箭炮代表10元,游艇代表100元,烟花代表1000元。
烟花特效会把整个屏幕填满,所以谁如果点了烟花,就会成为粉丝中的土豪。
“会看不清弹幕。”虞宁解释道。
汉字太难认了,她只是一条鱼啊!
她每次都被弹幕大军弄得头大。
为什么她没有穿成歪果仁?
英文不比中文简单?
粉丝:“???”
“老夫看了这么多年直播。第一次见到美女主播不让刷火箭炮。”
“太太太太太可爱了!”
“一定要刷一定要刷一定要刷!!!”
直播间被烟花炸满了。
虞宁被炸得眼睛疼,生气了,“你们再炸我就不直播啦!”
她直接将一个一直刷烟花的粉丝拉黑,以儆效尤。
拉黑后,她还很认真地说:“不可以再刷了哟。要好好看我直播。”
大家这才稍稍收敛,只是悄咪咪的,偶尔砸个烟花。
今晚刚刚下过雨。
虞宁一连唱了好几首关于雨的歌,而最后一首是彩虹。
“哪里有彩虹告诉我,
能不能把我的愿望还给我。
为什么天这么安静,
所有云都跑到我这里……”
虞宁独特的空灵嗓音,安抚了粉丝们疲劳一天的心。
唱歌的间隙,粉丝不断跟虞宁互动提问。
一位等级只有一级,没有头像,也没有个人介绍的粉丝提问:“虞宝现在单身吗?”
这个问题大家都很感兴趣,所以被顶得非常高,虞宁根本不可能忽略掉它。
虞宁也看到了,不疑有他,直接实话实说:“单身。”
弹幕顿时沸腾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太好了!!!!!我女神单身!!!!”
“感觉我有希望了!女神看看我!我也单身!!!!”
“呵呵呵呵哒,她说单身就单身啊?人家被金主爸爸干腻了的时候怎么会让你知道?”
这条弹幕刚一发出去就被拉黑了,网警都没这么快的。
同样的,只要是关于人格侮辱的弹幕,都会被第一时间清理,然后拉黑封号一条龙,好像冥冥之中有人守护着直播间的这一方净土。
“虞宝向往中的爱情是什么样的呢?”有粉丝问道。
虞宁歪了歪头,一本正经地说:“大概是一起游泳吧!”
她说得很认真,非常认真。
她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自己的爱人一起在大海里游泳,一直游一直游……但人类没有可以在水下呼吸的鳍,也没有能扑通划水的蹼,更没有可以永生的寿命。归根到底,人类,真是一种好幼小好脆弱的生命啊。
虞宁正儿八经的回答却让网友们笑喷了,“哈哈哈哈哈哈!女神真的太搞笑了。一般人都会说一起变老。”
“游泳?笑死!我也爱看泳衣美男,身材好,养眼啊,口水口水!”
“格局,打开,谁规定是泳衣美男呢?”
“复议!!!!!”
“漂亮姐姐给个姬会叭!”
大家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这位一级新粉又继续问起了问题。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账号很新,级别也不高,但每次都能获得很多赞,然后被顶到最前面。
他又问:“那你有没有深爱过谁呢?”
“就是那种爱到可以为他死的那种。”
这个问题再次被顶到了第一条,每个进入直播间的人第一眼都会看到。
粉丝们有些奇怪:“这是什么问题?”
“感觉这个问题怪怪的……”
“看鱼宝儿怎么回答吧。”
虞宁不得不停下来,对着这一行字短暂思索了几秒。
她一手托腮,想着她究竟应该以原主的身份回答,还是以自己的身份回答?
当她脑海里出现霍之鹤那张鲨鱼一样的阴鸷的脸,她很快就打消了前一个念头。
让她承认自己爱过霍之鹤这种人渣,还不如要了她的命。
她绝对、绝对不会对这种人动心。
她一抿嘴唇,清澈的双眼直直地看向镜头。
这么一双近乎透明的眼睛,怎么会说谎?
她干干脆脆地说了两个字:“没有。”
弹幕继续狂欢:
“哈哈哈没爱过谁,那就爱我吧!”
“女神不用爱谁!让我们爱女神就好了!”
“女神又美又飒,怎么可能为一个臭男人要死要活?!姐姐妹妹站起来!”
*
“没有。”
镜头之外,霍之鹤默默看着虞宁这一段最新直播。
手机屏幕银蓝色的光亮让男人的五官立体,俊逸夺目。
“没有”这两个字,就像两枚子弹一样,对着霍之鹤的脑门砰砰就是两枪。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似是暗了几分,彻底丧失了那层总是顾盼得意的光。
他移开放在键盘上的手指,不再继续在虞宁的直播间里提问。但依然继续清理着直播间里那些猥琐男们的污言秽语。
那一句句对虞宁的渴望,让他愤怒异常。可他现在算什么?又有什么资格为她生气?
他自诩是了解余宁的。他知道她撒谎时是什么样子。不敢看他,那双水润润的眼睛温顺的低垂着,还没开口,耳朵尖就先红了起来。她越这样动人,他却越不想珍惜,反而想去折辱她,就好像通过将美丽的画幅撕成碎片,从中获得暴戾的满足感。
他曾摸着她脖颈上的血管,锁骨的那里写着他的名字,那一团血红的伤疤看起来丑陋而狰狞。
“真难看,”他在这种变态的兴奋中贬低她,“丑得要死。”
她难过得哭泣,他便趁机逼问:“你是不是特别爱我?你是不是爱死我了?”
“是,是……”她将自己缩成一团,但只能这么说。
她必须把这当做所谓的爱,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将霍之鹤对自己的伤害彻底合理化——你爱的人,不可能伤害你。
那时她说的是:“是的。”
现在她却说没有。
和此时镜头里的虞宁,冷漠,干脆,玫瑰花瓣一样丰盈的嘴唇,毫不拖泥带水地吐出了截然相反的两个字。
难道他已经成了她生命里的过客了吗?难道她真的不再爱他,甚至再也不爱他了吗?
霍之鹤胸口又胀又闷,几乎连呼吸都喘不过来。这种感觉,实在是像吞了一只青蛙一样痛苦。他握着手机自言自语:“我要见她,我必须要见她了!”
这晚,虞宁下播后已是深夜十二点。
她关掉直播设备,然后去洗了个澡。正当她仅穿着纯白棉睡裙,用吹风机打理卷发时,门铃突然响了。
这个点了,会有谁找她?难道是周芒有急事?
虞宁有些奇怪,点开了会客监控。
只见一个高大落寞的身影出现在了监控屏幕里。
霍之鹤穿着一身深蓝色风衣,衬里是一身面料柔软的浅棕色针织羊毛衫,他似是淋了雨,头发乱糟糟的,脚上红棕色尖头暗纹皮鞋上有踏过雨水的痕迹,看起来像一只失魂落魄的流浪狗。
血缘的确是一种奇妙的东西,霍之鹤有一张同霍见枭六分相似的五官,英俊漂亮,但细看之下,每一处又都要逊色几分。
霍之鹤透过监控屏幕,用那双多情的眼睛望着她,沉声说:“宁宁,开门。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