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孤鸿侧头看向裴荆,沉静锐利的目光仿佛看穿了这位掌门师兄内心的算计,逼的他不敢对视。
“我未曾将他逐出师门。”
裴荆握紧了拳头,低头恭谨问道:“那命灯之事?”
谢孤鸿微微垂眸看向那破碎如琉璃的命灯,眸色幽深,并未言语。
漫长的沉默让裴荆后背渗出冷汗。
他比所有人都了解这位仙尊,看似冷漠随性,实则危险可怖,漠视天道规则,如果自己真惹怒了他,他会毫不犹豫的杀了自己。
裴荆第一次深刻感到对死亡的惧怕就是因为谢孤鸿,剑锋架在他脖颈上,谢孤鸿看他的眼神和看蚂蚁没有任何区别。
那年的谢孤鸿才五岁。
现在谢孤鸿周身气势再次想起来了那死亡临近的感觉。
谢孤鸿没有再给他询问的余地,微微抬手将他和长老扫了出去。
辽阔寂静的阵法空间只剩他一人时,谢孤鸿微微躬身将那命灯碎片拢在了手心,眸色深沉。
*
疏风岫是被苍羽抱回临鸢小筑,苍白到透明的脸色把三小只吓懵了:“宗主……宗主这是怎么了?!”
凤一愤慨道:“肯定是凌霄宗干的!我去掀了他们老窝!”
剩下两只同声附和,义愤填膺的就要往外冲,还没到门口就被苍羽厉声拦了回来:“别添乱!”
三小只还没见过他这么着急凶狠的模样,顿时鹌鹑一样靠在门边自觉罚站。
苍羽小心翼翼的把疏风岫放到床上,察觉到他魔息平稳,并无异状才松了口气,回头看见小心翼翼的三小只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情绪激烈,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你们去也没用,先去给你们宗主拿稳固神魂的丹药。”
三小只懵懂快速的听命拿药去了。
四下无人,苍羽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
想到疏风岫看向谢孤鸿那复杂纠缠的目光,他不甘心握住疏风岫微凉的手指,满腔愤懑无处发泄几乎成了怨怼:“你就那么在意他?”
“八年了,疏风岫,你的心是玄冰做的么?”
他咬牙切齿的质问换来的只有沉默,疏风岫昏迷不醒,眉心微蹙睡得极其不安稳。
苍羽伸手想去抚平他的眉心,满是刀茧的指腹粗粝微痒,疏风岫无意识的偏头躲开。
温凉细腻的触感骤然滑走,空落落的五指让苍羽内心丢了一块。
怅然若失的苦涩在舌根翻涌,掌心却倏然被握住,他猛然抬头却见疏风岫紧紧的握住他,像是在经受极大地痛苦。
苍羽当即抛开了所有的想法,着急将人抱在怀里:“疏风岫!”
疏风岫用力到指尖发白,像是陷入了沉重的梦魇蜷缩着身体,他轻喃道:“师尊……我疼。”
苍羽如遭雷劈,所有的不甘愤怒只浓缩成了咬牙切齿的三个字:“疏风袖!”
疏风岫确实陷入了梦魇,他梦见了自己少年时被谢孤鸿从腾蛇手下救走后。
那一战他凄惨狼狈极了,被谢孤鸿带回东南倾的时候简直没个人形,日常照顾他的和光同尘两位长老触碰一下疏风岫就吃痛瑟缩,两人心疼的完全不敢下手,最后还是谢孤鸿将他裹着抱进了后山疗愈的温泉。
伤口触碰到泉水的刹那,尖锐的疼痛直接把疏风岫疼醒了,他奋力挣扎却被禁锢住腰肢。
疏风岫咬牙忍着锥心刺骨的疼,倏然在这潮湿腥甜的气息中嗅到了一抹冷香,独属于谢孤鸿的气息将他笼的密不透风,强势的桎梏带来的安全感放大了所有委屈。
他被所有弟子孤立的时候没有哭,被师长训斥冤枉的时候没有哭、被腾蛇一口咬断骨头也没有哭。
但谢孤鸿只是这样靠近他,就击碎他的坚强,紧紧的捏着谢孤鸿的衣襟低声呜咽:“师尊……我疼。”
冷香将他拥的更紧了。
温柔,冰冷,能让他安心哭泣。
修长有利的手指握住他的后脖颈,如水的长发倾斜而下,扫过微凉的痒。
从皮肉到灵魂的疼痛被那股冷香驱散,疏风岫低低的抽气,微微仰头,晶莹的水珠从纤细脆弱的脖颈滑进锁骨。
梦境将醒,迷离模糊。合欢宗掌门和少年弟子的意识打成一团,但都舍不得那一抹冷香,赌气般揽住那温热微凉的脖颈。
太真实了。
疏风岫翁动着眼睫想要醒来,被一只指节修长有力的手遮住,意识再次涣散。
“放松。”
沉稳清冷的声音响在天边近在耳畔,仿佛隔着水,听不清楚。
疏风岫听话又委屈,轻轻蹭着手指。
他轻声呢喃:“疼……”
对方果然将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更加的小心翼翼。
身上的疼痛感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是温暖舒服的热流。
疏风岫像是找到了法门,只要不舒服了就抱着对方的脖颈哼唧两声,对方就会更温柔一点,更小心一点。
直到全身没有一丝痛感,舒服的他都快要睡过去,那股冷香随着窸窣的动作淡去,似乎想要离开。疏风岫害怕极了紧紧抱住对方的脖颈,乖顺的去蹭他:“不准走……”
缓慢有力的掌心拂过他的后背,他满足的舒张身体,翻身将掌心压在身下抱住胳膊。
他还有一件心心念念的事。
只见疏风岫胡乱摸着胳膊往上,轻轻一拽胡乱的印下一吻,而后心满意足的沉沉睡去。
满室寂静,满月如镜映照出笔直僵硬的背影。
片刻后,房门悄然打开又合上,将扰人清梦的月光隔绝。
苍羽站在鸢尾花前死死的盯着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妖族骨子里的对强大危险的警觉让他精神紧绷,手不自觉的搭在刀柄上。
谢孤鸿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不曾言语,不曾解释。
随后身形散成月华,离开了。
苍羽握住刀柄的手青筋暴起,良久才不甘心的松开重重一拳砸在了树干上。
*
疏风岫这一觉睡得沉极了,再醒来便是三日后,周身不仅没有命灯反噬的疼,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清爽。
他猫一样的伸了个懒腰,感受着久违的阳光,看着卧室内鸢尾的插花,听苍羽说最近的事,茫然不可置信:“我睡了三日?”
“对啊。”凤一把疏风岫的衣袍端过来放好,似早就习惯了:“大典开幕是长老带我们去天道石录名,好热闹!凌霄宗好有钱!灵石丹药不要命的撒!还有好多仙兽灵宠!”
小毛满脸羡慕。眼睛都变成了灵石的形状:“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这么有钱啊……”
疏风岫用折扇敲他脑袋:“靠你了,小朋友。”
小毛瞬移到门口,拒绝三连:“我不行、我不会、求放过。”
“出息。”疏风岫懒懒的骂了句,回头就看见神色复杂的苍羽。
“怎了么?”
苍羽抱刀坐在床沿,避开他的视线冷哼一声,没接这话反而说了句:“他没出席大典。”
疏风岫愣了下才明白苍羽嘴里的他指的是谁,鼻翼间突然嗅到一股冷香转瞬即逝,内心深处有吉光片羽闪过。
但他已经不想抓了,随即抬眸道:“和我没有关系。”
苍羽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瞒下了谢孤鸿来过的事情,自然而然的岔开话题:“那就说个和你有关系的。”
疏风岫穿好衣服看他:“什么事?”
他常年紫衣宽袖长袍,腰间宫绦松松勾勒出单薄的腰身,肩背挺直,大荒魔物的姿态却比众多修道之人更有风骨。
苍羽定定的看着他绾起长发用发簪定好,片刻才心虚的收回视线:“关于大典的事情。”
仙魔大典的初轮比试已经规则已经定下来了:需三人一组形成小队,擂台竞技。胜者进入下一轮,败者进入淘汰赛,参赛的六万仙魔弟子只取前三万名。
疏风岫微微蹙眉:“初赛就要淘汰一半?”
“嗯哼。”苍羽冲他扬了扬桌上名册:“此次仙魔弟子正好各半,仙门必然优先针对妖魔两道,你可是裴荆的头号心头大患。”
疏风岫拿起名册,很快找到了三小只的队伍名字:海王之家。
他面无表情的看向三小只,三只松鼠噘着嘴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谁干的?”
三个人的动作出奇的一致,大毛指二毛,二毛指小毛,小毛指大毛。完美闭环。
苍羽冲着三小只冷笑评价:“实至名归,他们仨在你养病这三天收了多少拜帖你让他们自己说。”
凤三只都是魅魔,看起来纯真烂漫,美貌绝杀,再加之和魅魔双修能快速提升修为,自然有不少人动歪心思。
“我们没接啊。”凤一无辜的申辩。
“是没接。”苍羽皮笑肉不笑:“也就是撺掇人打群架而已,”
一字一顿:“三、千、人。”
凤一一脸你不懂的嫌弃:“是他们自愿的,我们又没逼他们。”
疏风岫额头蹦出来了一排欢快的小青筋,深吸一口气:“出去练功!”
三小只不服气顶着鸭子嘴嘎嘎嘎的排队滚了出去。
疏风岫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在心里默默宽慰自己,也行,起码出去不吃亏。
但苍羽接下来的话打破了他的幻想:“他们还试图闯进东南倾。”
疏风岫:???!!!
东南倾是凌霄宗重地,洞天自带的天堑加上谢孤鸿的排布,都能将普通修士撕的粉碎,这三个小兔崽子怎么不上天呢!
“然后呢?!”
“连门都没找到。”苍羽白了他一眼:“平时让你多管教他们,你还说什么孩子要放养,现在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闯祸精。”
疏风岫松了口气,讪讪的蹭着鼻尖:“回去,这次回去一点好好管教。”
苍羽将名册铺开,给疏风岫泼冷水:“得看他们能不能等到那时候了,你不管可有人想替你管。”
疏风岫拿过对战名册,三小只第一场的对手赫然是梅景文。
他微微蹙眉:“这不太好办。”
这实力悬殊太大,虽然梅景文在苍羽面前就像个脆皮鸭,但三小只在他面前估计连菜都算不上。
梅景文能成为凌霄宗掌门首徒,根骨资质万里挑一,这些年天才地宝硬灌已经金丹后期,年龄更是卡在天道石规则的边缘,九十九岁。
是夺冠的热门人选。
但凤一才勉强金丹中期,剩余两只也只堪堪到筑基后期。
一个大境界的差距,堪比人神之别,
本文境界:
练气——筑基——金丹——化神——大乘——渡劫——仙(目前仙人只有一位,也是本文主角攻)
魔元和修仙一个体系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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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