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莫托疑惑的目光,阿不花那舔了舔嘴唇,笑道:“可汗,想必您知道,中原的功夫和北蛮的功夫很不一样。”
“中原功夫求稳,而北蛮功夫求快,所以中原人基础打得牢,但很多人练到四五十岁才有可能出人头地,可我北蛮功夫讲求速度和实效,不管根基如何,只求迅速克敌。”
“安凌是中原武林出身,所以她底子好,现在又修习了我给她的各类奇门异术,所以她在北蛮,乃至整个武林,都鲜有敌手。”
“不过您可能会觉得奇怪,一个人哪怕武功再高强,又怎么可能一直不败呢?可汗,说来也巧,这里面的猫腻就在于阔台在她体内下的冰魂散。”
“哦?怎么说?”莫托惊讶地问道。
“这冰魂散是极寒之物,服用它后会通体寒凉,可是鲜少有人知道这冰魂散也是助功神器,如果用冰魂散配合内功修习,一个人能在短时间内功力大涨。”
莫托呵呵大笑:“原来如此,阔台要是知道冰魂散有这等奇功,恐怕肠子都要悔青了。”
“没错,这就是为什么安凌能在比武场上所向披靡。”
莫托点点头,瘦削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你刚刚说你手上有很多她想要的秘籍?她既然功力已经如此深厚,为何还需要你的秘籍?”
阿不花那露出一副“你问到点子上了”的神情,微微一笑:“可汗,她的功力虽然看似深厚,其实就好像空中楼阁,如果有一天她不再服用冰魂散,她的内功就会渐渐恢复原状,所以她必须不断修习各类异术,这样无论如何她还有各类偏门左道的功夫傍身。”
“而且,南国有句话叫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冰魂散的作用就是如此。她现在看似功力强盛,可她每和别人对阵一次,都会对自身产生极大的消损。时间久了,她就会灯枯油尽。”
“所以她不得不拼命收集各路武学,尽可能地延长性命,拖到大仇得报的那一天。”
莫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叹道:“原来如此,看来只要你手里还有她想要的秘籍,她就不得不为我们尽心竭力做事。那么,你尽快联系一下她,让她把玉贵人送到我们手上。”
阿不花那拱手道:“遵命。”
-
燕计酒馆。
酒馆刚刚开门,里面零星地坐着几桌客人,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这时,酒馆前门进来了一个跑堂打扮的年轻男人。他探头探脑地打量了一圈,然后将目光锁定在同行身上。
小满正在给客人倒酒,见来人看着他,阴沉地问道:“你找谁?”
来人微微一笑,问道:“你们掌柜娘子呢?万家酒馆李掌柜有一封书信需要她过目签字……”
咚咚咚——
一串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响起,隔着后厨和前厅的帘子被胡萝卜状的手指猛地撩开,一个胖胖的脑袋露了出来。
“小许!”老胡亲热地叫道。
“诶呦老胡,怎么样,忙着呢?”来人小许立刻笑了起来。
老胡在衣服上用力地擦了擦手,呲牙笑道:“还行不忙,怎么,李掌柜这么快就来信了?”
小许呵呵一笑:“老胡,你耳朵还是那么好使。没错,李掌柜派我来送聘任书,你们掌柜娘子呢?”
“你来得不巧,她去进货了。要不你把聘书留这儿,我转交给她?”老胡说着,快步上前伸手就要接信。
“诶慢着,”小许忙一抬手,老胡的笑容瞬间凝在脸上:“李掌柜叮嘱我务必把聘书亲自交到安娘子手中,我就在这里等她回来。”
说着,小许拉开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哎呀小许,”老胡拉开一把椅子坐在他对面,笑道:“何必这么公事公办呢?李掌柜既然做了决定,以后咱们就是同僚了,干嘛这么拘谨?”
小许眉毛一挑,惊讶道:“老胡,你酒喝多了吧,咱们怎么会是同僚呢?”言罢,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道:“老胡你有所不知,李掌柜这封聘书是给小满的!”
咕咚——老胡人仰马翻摔倒在地。
“老胡!”“老胡,你没事吧?”“摔着了没?”小许和客人纷纷惊呼拥上前来。
老胡在众人的搀扶下勉强坐了起来,龇牙咧嘴地摆摆手。
“小许,你没搞错吗???”老胡盯着他,好像他是一个天外来物。
小许向一旁呆若木鸡的小满招手,示意他也来搀扶一下老胡,无奈小满好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两眼空洞无神地直直望着前方,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
小许只得和客人一起把老胡扶起来,将椅子摆好,让他坐下,一句“以后少喝点酒吧”还没来得及出口,老胡啪叽一声握住了他的胳膊,满眼哀怨地盯着他:
“李掌柜他,他为什么不要我??”老胡哀嚎道,旋即对小满怒目而视:“不要我也就罢了,他怎么能看上这个小兔崽子??”
“哎呀老胡,你冷静一点。”小许只觉老胡的双手是两个大铁箍一般,他放弃了把胳膊抽出来的想法,无奈地说道:“李掌柜自然有他的理由。”
“什么理由!说!让大伙都评评理!”老胡一怒之下,手上又加了力道,小许疼得龇牙咧嘴哎呦直叫。
店里的客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心照不宣地想着:老胡和小满竟然打算同时跳槽,他俩完了。在安凌回来之前,咱们赶紧逃吧。
“老胡,”小许都快哭了,“实不相瞒,前两天你们酒馆门口发生的事情已经传遍整个额勒城了,我们掌柜的对小满的英勇事迹赞不绝口,说万家酒馆就需要他这样不怕死的人来跑堂。”
“?”老胡一脸哭笑不得:“全额勒城还有比我更不怕死的人吗??我在这家可怕的酒馆干了两年了,两年了!我要是怕死,早卷铺盖走人了好嘛!”
“你现在卷铺盖走人也不晚啊。”老胡话音刚落,一个清脆的女声从众人身后传来。
众人猛地回头,然后一齐倒吸了口凉气——
安凌袅袅婷婷地站在酒馆门口,她悠闲地抱着双臂斜倚门框,看样子好像已经在那里站了多时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老胡以手扶额,一时之间脸上都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好了:“哎呀,安凌呐,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众人都向老胡投来了同情的目光,心里默默想着:你完了。
安凌没搭理目瞪口呆的老胡,她的目光缓缓扫过惶恐的食客和呆头呆脑的小满,最终定在小许手中的那封书信。
她若有所思的目光看得小许有些发毛,正当他哆哆嗦嗦地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安凌扬起下巴,低沉说道:“把聘书拿来我看看。”
小许赶忙赔笑着一溜烟跑到安凌身前,将手中的信封双手呈上:“安娘子请过目。”
安凌盯着小许近乎谄媚的笑容,几不可察地“哼”了一声,接过信封哗啦拆开,只见里面折着一张纸,抽出来一点后,上面赫然醒目地写着“聘任书”。
悠闲的神态一扫而光,安凌的手指竟有些微微颤抖,她眉头紧锁地看着眼前的信展,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将薄薄的纸张刺破。
偌大的酒馆前厅突然安静得仿佛掉一根针都能听见响,众人惶恐地盯着沉默不语的安凌,连大气也不敢喘。
时间突然变得漫长,漫长到每一次呼吸都被无限拉长,良久,食客们终于目光相碰,用眼神完成了心有灵犀的交流:
“我说,要不咱们赶紧逃吧。”“嗯嗯,看样子待会儿又该打起来了。”“我跟你们一起走!”
一番默契的目光交流后,一个壮士打破了令人难受的沉默:“你们内部的事情自行解决,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罢,他将酒钱砰地扔到门口的柜台上,飞也似的夺门而出。众人见状也纷纷效仿落荒而逃。
天光渐渐黯淡,习习晚风卷着门外行人的欢笑声和远处小贩的叫卖声,走街串巷后溜进山雨欲来的酒馆前厅。
残阳西沉在屋檐下,昏黄的天光映出神色严肃的安凌、呆若木鸡的小满、和随时准备猛虎落泪的老胡。
老胡感到自己大限将至,脸色青白,他颤抖着嘴唇,勇敢地看向安凌:“安凌你听我说……”
安凌摆摆手,将信封小心合上,看着老胡,口中的话却是对小满说的:“你打算接聘书吗,小满?”
小满这才转过头望向安凌,神色空白,半晌点了点头,轻声道:“我接。”
安凌背过手,在身后攥紧了信封,她紧紧地盯着小满,问道:“为什么?”
小满露出了一个凄凉的笑容,一瞬间好像鼓起勇气想要说些什么,但只是牵动了嘴角。他低下头,嗫嚅道:“因为他们承诺给我工钱。”
安凌淡淡笑了笑,一时之间没有说话。老胡左看看右看看,踌躇半晌,试探性地对着小满问道:“要不,我把昨晚那几根银条还给你?”
小满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没事老胡,那钱本来就应该给你,毕竟我把你的锅碗瓢盆都烧坏了。”
老胡快速瞟了一眼神色复杂的安凌,果断地大手一挥:“哎呀算了,你要是留下来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小满感激地看着老胡,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前厅再次陷入令人难堪的沉默,昏黄的夕阳悬在大门屋檐下,安凌背光的脸上晦暗难明。
半晌,她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因为记恨我昨晚没有答应教你武功才决定离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