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映在石壁的火光影子跳了跳,犹如一把小钩子在灵稚心口轻微挠一把。
他抿唇,稍有不安而小心翼翼地窥望男人俊美的面庞。
灵稚细嚼慢咽地咬着嘴里的米饼,越吃越慢,吞吞吐吐地嗯了一声。
萧猊放下手里还剩一半的饼子,淡道:“时辰不早了,先去休息吧。”
灵稚看着剩下的半块饼,心想他一路回来吃的东西比萧君迁吃的半块饼子多得多,不由失落。
“不吃了吗?”
萧猊笑了笑:“奔波一天也累了,你早点休息。”
灵稚只好顺从萧君迁的话,自己接了水简单清洗,慢慢腾腾挪回他的石床。
今晚灵稚没在洞内最深处的那块冰凉的大石头上睡觉,他面朝萧君迁的方向侧躺,清亮的眸子总往男人的脸看。
直至眼皮撑不出地合拢,灵稚微启双唇,呼吸绵长起伏,往时睡前都会念叨几声和萧君迁说的话也没说。
天光乍亮,灵稚懵懵懂懂地从石床一咕噜爬起,回过些神,扭头就朝另一边张望。
男人还没醒。
灵稚挂着松松散散不合身的衣袍,白皙的双足伸进草鞋内,悄无声息地挪到男人身旁,目不转睛地打量。
漆黑如羽的长睫毫无预兆地掀开,萧猊看着眼前模糊的轮廓,撑起身躯。
灵稚忙伸手搭了把,露在空气中的纤细手臂微凉,而不经意间扶着他的掌心很热。
灵稚担忧道:“君迁,你不舒服吗?”
萧猊眉心隐忍浅蹙,极轻地摇了摇头。
他收起手,虚无的目光落在前方。
“早晨山里清凉,先把衣裳穿好。”
灵稚垂眸,眸中映出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样,反观男人一夜睡醒,尽管没有束发,却清微淡远,素衣齐楚,与他相比简直天壤之别。
他呐呐地系好衣带,为了贪图凉快,袖口和裤腿还是翻折到臂上,露出的肌肤白净细嫩。
暑日让灵稚提不起精神,吃了两枚果子就收拾柴火准备用从县城买回来的米熬点粥。
他余光往男人窥去数次,对方神色浅淡,灵稚有些失落。
灵稚心不在焉地抓了一把米,悄悄挪到萧君迁身旁。
“君迁,这是米,我不会煮。”
对方简单教了他,灵稚还想多听几句。
灵稚的目光期期艾艾,萧猊却始终沉默,靠在草堆上闭目养神。
饱满糯香的粥熬好,灵稚带了些讨好的神色把一碗粥递进男人掌心。
萧猊将碗放好,道:“坐下吧。”
灵稚乖乖坐好。
萧猊问道:“把那袋长寿果拿过来。”
灵稚立刻坐立不安。
他虽然没有看人脸色的本事,可面对萧君迁淡下几分的神色,迷迷糊糊地想萧君迁是不是不喜欢蓝文宣送给他的长寿果。
灵稚嗫嚅:“我已经不想吃长寿果了。”
萧猊道:“把它给我。”
灵稚眉眼低垂,没有丝毫抵抗的意识:“哦……”
他将用纸袋包好的长寿果递给萧君迁,以为对方会把它扔了。
萧猊取出一枚长寿果,指尖慢慢剥开坚硬的果壳。
灵稚不由自主地睁大双眸,他用牙齿都难以咬开的果子,目不能视的萧君迁却能两三个动作掰开。
灵稚双手撑在膝盖碰脸,一呆一愣,直到长寿果被萧君迁剥出壳内的果实。
萧猊把手里剥好的长寿果内核递给小药人。
灵稚:“……”
清凌凌的眸子瞬间亮了亮,灵稚有些羞怯地问:“是剥给我吃的?”
萧猊面上神色淡淡,长寿果却递着没动。
灵稚眉眼展笑,男人给他剥了几个长寿果才喝粥,轮到灵稚自己剥,使了劲还是掰不开。
他攥着剩下的长寿果一下子不吭声。
灵稚小声道:“明日还给我剥么?”
男人淡淡嗯一声,灵稚按捺微小的雀跃,期待明日的萧君迁给他剥长寿果。
山谷内的野兽近来不太/安分,夺地盘,水源,食物的斗争时常发生,尤其在水源周边,总能嗅到一股林兽们打起来后受伤的血腥味。
巨虎山后那处水源偶尔有些动物来,前两日老虎在后山逡巡它的领地,做了标记又发出震慑的嘶吼,这座洞府四周才恢复往时的安宁寂静。
灵稚没走远,每日早晚他会到山后的泉边打水,余下的时间就留在洞府,多数时候都在默默发呆,又或窥望男人俊美的面容出神。
是夜,风清月明。
留夜的火烧好,灵稚坐回石床上,望着对面的人欲言又止。
这几日萧君迁虽然给他剥了长寿果吃,也会听他说话,但灵稚始终以为萧君迁是不高兴的。
萧君迁白天不和他说什么话,晚上也不讲故事,他看起来似乎不太舒服,没有血色的脸孔看起来清冷而不易接近。
长寿果固然香脆可口,不过灵稚今后应该不会再吃它了。
灵稚心不在焉地拨弄火柴,萧君迁喝完药汤就坐在草垫上不动,他依旧没等到睡前的故事。
一簇火星溅到手背,灵稚疼呼,引得那人侧过双目。
灵稚抿唇,委屈和郁闷涌在胸口推挤。
“君迁,你……”在生我气吗还没说出口,却见男人修长的手指抵唇轻咳,嘴角溢出的血液猩红,没进指缝。
灵稚腾地起身:“君迁!”
他像一只小鸟飞奔到萧君迁身旁,男人素衣清颜,长眉微蹙,似在极力隐忍。
萧猊微微扬起一抹笑:“别担心。”边安慰着,却边呕血。
灵稚双眸呆滞:“君迁。”话音有了哽意,眼角干涩发疼。
萧猊咳嗽,哑声开口:“我的身子我有数,余毒太深,如此拖下去也在连累你,哪怕此刻一命归去也情有可原。”
又道:“你本该在山中过清闲自在的日子,何苦摊上我这样的麻烦。”
萧猊喘了喘,苍白的唇笑意不减。
灵稚愈发慌乱,搂紧萧君迁的脖子不撒手。
“你等等我,等等我啊……”
灵稚擦去萧君迁唇角的血,把人小心放在草垫,慌不择路地跑出洞府。
今日那处隐秘洞内的灵芝伞盖上沾了泥巴,肉乎乎的,胖了些。
灵稚没功夫掸去伞盖边缘的泥巴,他沿四周搜寻,能摘的不能摘的许多药草都采集了不少,赶在入夜前回到洞府。
他扶起已经昏过去的男人,挑拣出几株药草,连忙升大火煎熬。
转头望见萧君迁倒下,又过去扶稳。
一来一回,灵稚额头都是汗。
汤药煎好,灵稚用尖叶子割破手指让血渗进药汁里,一连几日,没有间断。
萧猊昏沉半醒,意识还在,身躯沉重无法动弹。
禅心飘雪毒发时仿佛有钻心的寒冰挤进萧猊的血脉结冰封冻,直到一股暖融融的细流温吞徐缓的渗入,萧猊动了动手指。
小药人在救他,喂到唇边的药有股不同往时药汤的味道。
第三日,萧猊昏昏沉沉地服下药汤,怀里挤进柔软纤小的热源。
体内寒冰消融,暖烘烘的小药人在他身上不太老实。
萧猊醒在一个余晖散落在山谷的午后,还没仔细感受身体的变化,柴声刚落,反手就接住了扑向他的小药人。
浓郁的药味充斥鼻间,萧猊微微拉开小药人。
萧猊淡笑:“辛苦你了。”
山里的岁月在鸟兽的声鸣与灵稚的碎碎念中过去,灵稚每日都给萧猊煎药,萧猊低头细尝,味道与他昏迷时喝的有些不同。
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灵稚,给你剥长寿果吃吧。”
灵稚没吃完的长寿果交给男人剥壳,可萧君迁仅仅给他剥果实,没说话,灵稚一颗心不上不下的。
夜里,点燃的火苗照得灵稚脸颊泛红,他偏过脸,萧君迁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灵稚抿了抿唇,盛好药汤后,背身拿起叶子往手指一戳,一边的手指头上都有口子。
萧猊嗅着药汤的气息,垂眸,若无其事地喝下。
灵稚坐在石块上望着男人安静喝药,舔了舔唇,想和对方说话。
一刻钟过去,始终没有出声。
火越然越盛,前几日犹如细流的热意在萧猊体内蔓延。
萧猊发髻两旁渗出细密的汗,汗珠滑至眼睫,他眨了眨眼,模糊不清的晕影在此刻突然逐渐清晰。
萧猊的身影映在石壁上,一旁是约莫比他小一半身量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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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