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晔没有回答,只是用“你在说什么蠢话”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南山也不觉得失望,乐悠悠裹紧了他的外衣,凛冽的风雪中,花果的香甜气息愈发明显。
“你用了什么熏香,怎么会这么好闻?”她没话找话。
重回八步远外静坐的灵晔隔着雪幕看了她一眼:“没用熏香。”
“可你衣服香香甜甜的。”南山说着,又嗅了几下。
看着她冒犯的动作,灵晔蹙起眉头:“你……”
“嗯?”南山歪头。
灵晔:“算了。”如她所言,没规没矩的凡人丫头而已。
“……你不会在心里偷偷骂我吧?”南山怀疑。
“是,”灵晔面无表情,“不高兴就把衣服还回来。”
“我不,冻死你。”南山冷哼。
灵晔也不理她了,只是静静观察天上的云层变化。
木易湖的结界特殊,只有身处结界内才能看到封印游走的轨迹,外面的人则要一点一点摸索,运气好的话片刻之内就能找到,运气不好……木易湖湖底无边无际,只怕要花费上不少时间了。
“你在想什么?”某人突然问。
“我在想,”灵晔缓缓开口,“木易湖的封印只有一道锁,如今还是朝外的,结界外可以破开封印却无法轻易找到,结界内可以看到位置却无法传递出去,如果不是某人被蛇呓蛊惑……”
“如果不是某人欺负我这个弱小的凡人,把我扔到水里泡着,还有某人见死不救,明明是自己不肯退婚却还要逼我当坏人,那封印也不会被破开了。”南山一本正经,坚决不被他的逻辑带走。
灵晔冷哼一声,正要再说什么,就看到她鬼鬼祟祟地靠近。
“你干什么?”他蹙眉问。
南山一看被发现了,立刻几大步走到他旁边:“借你的身体挡挡风。”
灵晔:“……”
入夜好像是一瞬间的事,刚才还湛蓝的天空,转眼间便漆黑如墨,一望无际的原野只剩下白色的雪做照明。
温度还在下降,南山身上那件外衣很快就不够用了,寒气无孔不入,冻得她脸色青白,关节更是疼得失去了知觉。
太难熬了,实在是太难熬了,南山突然想起自己屋里那张火床,那是阿爹在城里做了半年泥瓦匠后,回家特意给她修的。砖石砌的床,下面烧上一些干柴,整个屋子里都会变得暖和,每年到了烧火床的时候,小伙伴们便会拿上些柴火过来,姑娘们挤在床上,小子们睡在地上,一睡就是一个冬天。
如果她没有什么灵骨,一生下来就是个健康的孩子,那此刻的她应该在火床上躺着吧。南山抖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险些睡过去。
南山揉了揉脸,刚觉得清醒一点,下一瞬就看到了灵晔唇角的鲜红。
“你……”
“什么?”灵晔抬眸。
南山指了指他的唇:“你受伤了?”
灵晔见她竟然还敢提那件事,眼神顿时冷了下来:“托你的福。”
“……我不是说我咬的那个伤口,”南山无语,“你唇角有血。”
灵晔微微一顿,抬手擦拭一下唇角,指腹上果然多了一抹红。
“我没骗你吧。”见他一直盯着那抹红看,南山摊摊手。
话音刚落,灵晔径直倒在了地上,已经冻硬的雪地顿时磕伤了他的额角。
“灵晔!灵晔……”
耳边传来南山焦急的声音,灵晔却只觉吵闹,他想让她闭上嘴安静会儿,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索性就任由她吵了。
这次和七脚蛇的缠斗,他确实有些托大,以至于多年没有复发的灵府旧疾,如今又隐隐有发作的趋势。身体很疼,也很疲乏无力,他只想睡一会儿,再睡一会儿。
再次醒来时,入目是毛毛躁躁的麻花辫,和一枚小小的发旋,灵晔迟缓地眨了一下眼睛,意识到怀里的是什么东西后顿时僵住了后背。
南山察觉到他在动,当即抬起头来,和他对视后一脸惊喜:“你醒啦!”
灵晔下意识想要起身,却被南山重新按回地上:“好不容易有点热乎气,你别给我乱动。”
灵晔:“……”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切地看清眼前的境况——
他躺在地上,南山趴在他身上,他方才给南山的外衣,则牢牢地裹在他们两个人身上。
“这些雪也太奇怪了,白天的时候一点也不凉,晚上直接冻硬了,硬了之后体温都暖不化,反而把冻面暖得热乎乎的,你现在躺着的雪面就是温的,是咱俩好不容易暖起来的,你可千万别动,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南山说话时,身体每一寸都紧紧贴着灵晔,胸腔的震动隔着绵软传递过去,灵晔后背越绷越紧,几次都要将她推开,却都被南山及时制止了。
“都说让你别动了,”南山抱怨,“你想活活冻死在这里吗?”
灵晔深吸一口气,刻意忽略抵着自己的绵软起伏:“你们凡人不是最重男女大防?”
“什么男女大房?哪有房啊?”南山一脸期待地张望。
灵晔:“……”
“我没看见啊,你糊弄我呢?”南山没找到房子,有些失望地倒回他胸口。
灵晔忍无可忍:“我说的是男女之别!”
“啊,那个啊,”南山恍然,“那确实是挺重视的,隔壁村有个男的跟人私通,还被沉塘了呢……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眼下这情况,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灵晔蹙眉不语。
“行了,看在你是我未婚夫的份上,我就让你占点便宜吧。”南山一副施舍的语气。
灵晔气笑了,刚想说谁是你未婚夫,结果一张嘴就有风吹过来,他及时把嘴闭上了。
“灵晔。”
灵晔别开脸。
“灵晔。”
灵晔还是不理人。
“灵晔灵晔灵晔……”
“干什么?”灵晔总算是开口了。
南山:“你跟我说说话吧。”
灵晔闭上眼睛刚要拒绝,趴在他胸口的南山便揪了揪他的衣襟:“随便说点什么吧,看在沉悦珠的面子上。”
灵晔闻言,眼睫轻颤了一下,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了:“父王给你沉悦珠时,可有说过什么?”
“说了呀,”南山的脸贴在他衣襟上,隐约感觉到来自他身上的热乎气,要不是怕他翻脸,她还挺想直接把脸埋进去的,“他说这东西能护着我,只要我戴着,你就不会伤害我。”
“只说了这些?”
南山抬头,下颌搁在他胸口上:“还该说什么?”
灵晔垂眸,勉强能看到她的眼睛,两个人对视片刻,他别开视线:“没什么。”
“……你的表情告诉我,肯定还有什么。”南山没被轻易糊弄过去。
灵晔面无表情:“还想聊天的话,就识趣点换个话题。”
南山相当识趣:“好吧,换个话题……你为什么要隐瞒你很厉害的事?”
灵晔:“……再换一个。”
“你当初为什么会受很严重的伤?”
“再……”
“已经换第三个了,再换是不是有点不礼貌了?”南山无语打断。
天儿怪冷的,俩人毫无睡意,又贴得太近,要是一句话也不说,确实更加难熬。灵晔沉默良久,到底还是说了:“我修炼时太冒进,不慎生出心魔,为免心魔吞噬心智,只能强行调转全部灵力对抗,最后命悬一线,是父王耗损大半修为才将我救回来。”
南山听不太懂,但也聪明地提炼出了主要信息:“你为什么会生出心魔?”
灵晔不语。
南山:“你不告诉仙人伯伯自己很厉害的事,是不是因为怕他担心你再生出心魔?”
灵晔还是不说话。
“好吧,我们聊点别的,你刚才昏迷的时候一直念叨什么‘时辰到了’,那是什么意思?”南山重复一遍那四个字,突然有点膈应,“你在梦里不会是看到黑白无常了吧,阎王叫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之类的。”
灵晔静静看着漆黑的夜空,难得有些放空,可惜没等他走神太久,一只小手便从他的外衣里伸了出来,轻轻贴在了他的脸上。
她的手是凉的,灵晔的脸是冰的,当凉凉的手贴上冰冷的脸,灵晔竟然觉得很温暖。他微微一顿,刚想问怎么了,一直担心那点热乎气会消失的南山已经直起身,趴在他胸膛上看着他,就连冷风灌进两人之间也没有再缩回去。
“灵晔,你要多跟我说话,”她定定和他对视,似乎很苦恼,“这样的天气,睡过去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狂风肆虐,哪怕夜空晴朗,周围依然雪粒四溅。
灵晔怔怔与她对视,嘴唇动了几动,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用膳的时辰到了。”
“嗯?”南山不懂。
灵晔:“我习惯像凡人一样,一日三餐。”
“……真是个好习惯。”还以为是黑白无常,结果是他啥都想尝,南山扯了一下唇角,又趴回他的怀里,“你平时都吃什么?”
灵晔:“寻常菜色。”
“你上顿吃的什么?”
“忘了。”
“……”
短暂的安静被风声填充,灵晔主动开口:“还想问什么?”
“什么都行?”
“要看你问什么。”
“好吧,”南山咬了一下手指,“我这个问题,你肯定能答。”
“什么?”
“灵晔。”
“嗯。”
“你心跳为什么这么快?”
灵晔:“……”
你完了,你坠入爱河了(这个梗真是玩不腻)
抽五十小红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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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