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国舅，看镜头 第25章 第25章

一场歇暑的午宴，突然就变成了两位世家姑娘比试才艺的赛场，宴厅里，家中上至公候下至朝廷各阶官员，几乎京都里所有有些脸面的世家子弟全在这儿了。

这场比试，将传遍同州城。

比试前，陌笙担忧的看着陌阳，“长宜郡主不是不懂画，只是被她的琴技盖过去了，四妹不可轻敌，若是输了……”

“若是输了我爹估计要扒了我的皮。”陌阳勾唇笑着，一双琥珀似的眸子突然失色，黯淡无光，像是山间的清泉一下子被人用墨给搅浑了一般。

近二十年的画龄，为考究画风还专门学过两年美术史，从严谨的工笔画、随然的水墨画到互联网新颖的原画、插画，甚至算上西方美术素描、油画，她皆学过年以单位的时间，可以说，她的前生，是一辈子扑在美术上的，输，又怎么会输？

有人抬了两台案桌进来，置放在了宴厅中央，笔墨纸砚一应备好。

李姝宫装在身，双手端在腹前，行步间皆是优雅，扶袖研墨，神色平静。

“陌姑娘，你喜欢以理哥哥对吗？”李姝的声音不大。

听她的语气，不用猜陌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

“我和以理哥哥青梅竹马，他曾经为了我……”

果然，是为了影响她的心情。

陌阳懒得听她娇滴滴的声音，打断道，“郡主误会了，我不喜欢他。”她面上笑靥如花，“可是我这人奇怪的很，虽然我不喜欢，但是也不想让你如愿……”

李姝研墨的手一顿，眉头皱了一下。

陌阳的嘴角带上了一抹狡黠，想拿话刺激人，总得有点智商吧？

李姝的语气冷了许多，“你最好记住今天的话，不要为此后悔。”

她笑的灿烂，应声也爽快，“好。”

宴厅席位上，薛迟问何以理，“你家那小姑娘在说什么？好像很开心。”

何以理双手环胸，靠在了席后的柱子上闭目养神，“在说她不喜欢我……”

薛迟愣了愣，“是么？”

他轻笑了一声，神色悠闲，“箭术习多了，耳朵太中用。”

研完了墨，李姝执笔画了起来，她画的是一幅富贵牡丹图，因为画法需求过于细致，她整个人都投入在了画中。

牡丹花，华贵，艳丽，是古代闺阁女子们心中的花中之王。

陌阳随意的多，她选了一支大号笔，墨色直接就往纸上泼洒，有时候左手空闲，还会从果盘里揪两个葡萄吃。

时间流逝，李姝画完一根完整的花枝时，陌阳正在做最后的修饰。说她随意，但是和李姝一样，她却已经完全投入在了画中，头发掉下了一缕搭在睫毛上，左手满手的各号毛笔，嘴里还叼着一支，脸上不知什么时候不注意划了一道墨痕。

她画了一幅群宴图，用的正是古代线性水墨画风，宴会喧闹的情景在她笔下栩栩如生，整张画纸有一米余长，宴厅的一杯一盏，一颦一笑，偷吃橘子的婢女，将要倾倒的酒盏，仰天大笑的文人，觥筹交错，热闹纷然。

陌阳下笔老练，线条流畅，画出来的画面精致又不失灵性，美观、可看性足。

画似宴厅中，又不似宴厅中，每个人都活灵活现，静态的画面竟然比真实的场景还鲜活动人。

画完一根花枝的李姝瞟了一眼陌阳，惊叹间心便慌了，手中的线条一时不察，画多了一笔出来。这幅富贵牡丹图，是她练习最多且最熟练的……

陌阳最后一笔收尾，一手的毛笔放至桌上，拽过画轴十分随意地拖到了地上铺平了，看了一眼李姝的进度，轻勾了勾唇，又抽出了一张画纸，铺开放到了案桌上。

经过上次被诬陷作弊后，吸取教训，要么不画，要画就直接把对手拍死在沙滩上，让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一笔浓墨在白纸上晕开，顿挫，水墨顺着毛笔流淌，像山涧一样游走……

众人坐在席上，眼睛里全是好奇，等到陌阳有了动作，一个个都快跳起来望了。

有个姑娘胆子大些，离席走至厅中观察起了陌阳放置地上的那副画，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经此，众人纷纷按耐不住，离席来看画。

在场的都是大家子弟，大户人家出来的子女，从小便培养礼仪规矩，按理说厅中有绘画比试，大家都该静默无声，在席位上安静地看着，可是人群中还是控制不住的出现了嘈杂声。

“这是……这是此时此处吗？”

“这个吃水果的是我？真是有趣，宋兄，你瞧瞧你的表情，哈哈哈哈哈哈。”

“妙啊，我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般让人惊艳的画作。”

“这画真是刚刚画出来的？才用了多久……”

“不然呢？再作假这坐席的位置总不能作假呀，谁能想到你今天穿什么颜色的衣服，而且这墨都还未干。”

“我只是感叹一声，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这画工纯熟老辣，有此手笔，绝不是一日之功。”

“天，今日猎宴真是长了见识，回去与姊妹们聊起，他们定不相信。”

“没想到我还有幸见到这一刻，今日过后西黎的整个绘画界，定引起轰动。”

高初佩混在人群中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张画，慌乱间竟想扑过去踩画，却被人拦住了。

“高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高初佩，你这是看不得人好吗？气急败坏了？”

“你……你胡说，她画的又没郡主好，我怎么就气急败坏了……”

这些嘈杂之声，并未入陌阳的耳朵，她整个人沉浸在手下的第二张图中，眼中再无其他，李姝就不同了，这些人的声音一句一句的传递到她的耳朵里，她的手逐渐失去了温度，轻轻颤抖着，额头上涌出了一排细密的汗珠。

陌阳手里这张画的是靶场，只是画面中心有了变化，不再是众人群欢，而是拉弓射箭的某人。

画面中心，何以理一身白色骑装，墨黑色的云靴，脊背挺直，像白杨树一般伫立在日光下，身上光影分明，眼神犀利，嘴角还带着一抹浅笑。

他手中的长弓精致亮眼，五支长箭脱弓飞出，携着风同射箭的人一齐定格在画面中，英姿俊貌，十分耐看。

陌阳这次换了个画风，用的是现代插画的绘制方法，只是因为用具有限，融入了水墨技巧，用意不用多说，是为了气一气李姝。

何以理这一幕在陌阳心中留下了颇深的印象，以至于画这张图的时候不由自主便把他放在了主角位置。

不得不说，何以理的容貌让人羡慕，他这张脸放在二十一世纪，用来做角色原画原型一点也不为过……

何以理一直坐在席位上靠着柱子闭目养神，他对陌阳的画技毫不担心，倒是薛迟，好奇使然，走至了陌阳身旁，看着他手中的那张画。

小姑娘的这双手，确实让人惊叹，何家赌了门好亲事，即便之前得到的消息是假的，能娶到这样的姑娘也算有幸。

他瞧着陌阳画何以理，脑海中把吃二人喜酒的情形都想好了。

陈煜站立在一旁看那幅群宴图，眼睛里似乎含了万千星辰。陌阳……真是让人惊艳的姑娘……

时间一点点流逝，李姝的那张牡丹图平放在那里迟迟没有过多进展，在这样大的压力下，她的手已经抖的描不出线了。

滴答，一滴汗珠落在纸上，晕开了，急迫下她慌忙去擦抹，可是除了让纸越来越脏之外，什么用都没有。

陌阳手中的画一张又一张，李姝没画完，她便也没停，经手作出了四幅图，虽然后面的三幅图没有那张群宴图繁杂丰富，但是每张都能凸显出她别样的画技，逆光源、仰视、夕阳光……

日头逐渐向西边挪去，众人忘了狩猎，忘了宴厅之外，一个个像护卫一样守在厅中，拥挤在人堆里，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直至陌阳将第四张图画完，厅外早已被染上了一片夕阳色，她忍不住了，将笔一扔，啪嗒一声，打破了厅中长久的宁静。

“郡主，你还能画完吗？画不完说一声罢，这比试前也没定个时间限制，现在陪你耗在这里，时间不要钱吗？”

李姝盯着自己手中的那张脏色混杂的牡丹图，眸中波光流转，突然哇的一声掩面哭了起来，笔掉在了裙摆上，瘫坐在了地上。

这张图，是她第一次画毁……

除了李姝的哭泣声，厅里安静的落针可闻，安静了好一会，一个锦衣华冠的少年郎小心翼翼的说:“陌……陌姐姐……请问，你的这张群宴图可以卖给我吗？”

少年眉目清俊，眼神真挚，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与薛迟比赛打马球的六皇子陈轲。

陌阳愣了愣，“殿下的比赛赢了吗？”

陌阳没有看到那场比赛，也不知道结果。

少年挠了挠头，“没有……”仰起头红着面，“不可以吗？”

陌阳脸上的笑容绽开，一双琥珀似的眼睛清澈明亮，“我只是好奇，所以问问，这画你若喜欢，送你罢。”

“真的吗？”

“真的。”

少年兴高采烈，将那张铺放在地上的画收了起来，护在了怀里，怒视着周围的众人，那眼神似乎在说:我的，不给你们看。

何以理这时候突然走了出来，拦住了陈轲，“小子，等一下。”

“舅舅……”

何以理将那张画铺开，从案桌上抽了支笔，在画上提了一首简单的词，落笔:庆武十八年夏，陌阳绘。

笔尖流畅随然，苍劲洒脱，字体型似金锉刀书。

陌阳立在一旁看着，心中有些惊愕，何以理的这手字，是她最喜欢却一直模仿不透的金错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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