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这天,天气和暖,陌阳穿了一身鹅黄色领的白色骑装,墨色的云靴,梳了头高马尾,红色的发带缠在墨发间,显得一张小脸英气了不少。
陌笙瞧着陌阳愣了愣神,笑道:“妹妹今日真好看。”
陌阳露了个灿烂的笑容,跳上了马车,“虽然我不会骑马,但是想着合群一些。”
狩猎一事由薛家主办,有结交朋友的意思,亦有演□□家秋猎的意思。薛家如今正当御前紫红,秋日的皇家狩猎要归薛家主办。
猎宴安排在了西城郊的山林牧场,主请客人都是些世家族的小辈,陌阳和陌笙到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人。
牧场门口,何以理一身白色骑装,头上一柄墨金色的发冠,桃花似的眼睛浅含笑意,薄唇轻挑,半分凉薄。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生了一张让人羡慕的脸……
他同薛迟站在一处,薛迟看起来要比他壮实一些,红黑色的劲装,一张脸棱角分明,小麦色的皮肤,剑眉星目,眼角还有一道浅疤,眼神冷人。
薛迟自幼便跟在其祖父身边习武,练就了一手绝世无双的好枪法,南唐的老皇帝曾评价过,薛迟是当世难得的将才。
陌阳企图绕开这两尊佛,却被何以理抓了个正着,他走过来揪住了陌阳的衣领:“病好了?”
陌阳笑着点了点头,“你的伤怎么样了。”
“皮外伤,不防事。”
薛迟皱了皱眉,道:“认识?”
何以理将陌阳拽到身前,“你未来的小嫂子。”
在场的人都愣了愣,薛迟反应了会,面色冷峻,“弟妹好。”
陌阳深吸了口冷气,将衣领从他手里拽了出来,瞪着何以理。
陌笙在一旁看着他们三人,笑了笑,行了见礼。“何国舅,少将军。”
二人点头。
“四妹我们先进去吧?”陌笙犹豫着说。
陌阳自然想赶紧离开的,却不想何以理突然拽住了她的手,“二姑娘先进去吧,我有话和她说。”
何小国舅发话,二人之间又有婚约,陌笙自然不好说什么,踟蹰了片刻便进了牧场。
牧场门口,陌阳问他,“有什么事吗?”
何以理回道:“没事,陪我待一会儿。”
她一时语塞,“你们这是在门口迎人吗?”
“嗯,我打赌输了,要陪他。”
陌阳笑了,老老实实的站好了,语气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你还有这一天,你们赌了什么?”
听见她的笑声,何以理有些发愣。“姑娘家,不要什么都问。”
他这人好奇怪,要她留下来陪他的是他,不让问的也是他……
薛迟站在一旁突然悠悠的说,“赌醉花楼的头牌姑娘能喝几杯酒。”
陌阳反应了好半晌,“哦。”
何以理轻咳了两声,面色有些尴尬。
她摒去了脸上的笑容,转身离开,“你二人站吧,我去找我二姐。”
薛迟嘴角挂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何以理瞪了他一眼,向陌阳离去的方向追去。
薛迟道:“喂!你去哪?”
“你们薛家办的宴,你自己迎。”
“愿赌服输,言而有信啊何以理!”
牧场门口,他只留下了一道白色的背影,头都未回,扬了扬手回绝了。
薛迟留在了原地,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拿起身边的长/枪在手里掂了掂。
片刻冷寂后,一辆马车缓缓地停在了牧场门口,车身镶嵌着金边,车前两匹高俊的宝马,马皮黝黑,鬃毛在阳光下闪着光。
小厮自车上跳下,将脚凳安置在了车旁,“郡主,下车了。”
车帘掀开,首先瞧见的,是一双纤纤玉手。女子自车中出来,穿了一身水红色的烟云蝴蝶裙,金冠宫绦,额间一点梅花花钿,肤色冷白,黛眉弯勾,眸光若春水一般,姿色艳然,灿如春华,姣如秋月。
她行着宫步,手执裙摆,浅笑了笑,“薛迟哥哥。”
薛迟看见她时愣了许久,“郡主。”
长宜郡主李姝,境安王的独女,名满同州城的才女。
“薛迟哥哥还像以前一样唤我姝儿便好。”
“什么时候回京的?”
李姝回:“七日了……以理哥哥也在吗?”
薛迟将长/枪放到了墙边戳着,“在。”
她水波样的眸子转了转,楚楚可怜,“听说,何伯父给他定了门亲事?那姑娘今日也会来吗?”
薛迟犹豫了片刻,“不清楚。”
李姝与他行了别礼,神色有些落寞,向着牧场方向去了。
薛迟神色复杂的看着进去的人,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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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阳一路问人,终于寻到了陌笙的去处,她自己一个人在这偌大的牧场里,有些无措。
陌笙在靶场看席上,听说,这场狩猎共分三部分,第一场是射箭,第二场是打马球,之后会摆宴席,众人一起吃些蔬果歇暑,过了晌午,便是第三场分组实猎,值得一提的是,山林牧场的动物都是皇家饲养的,专供贵族们娱乐用。
陌阳寻到陌笙时,她正独自坐着发呆。
她凑了过去,“二姐!”
陌笙回了神,笑了笑,“聊完了?”
“嗯,怎么自己一个人坐着。”
“毕竟我们陌家的姑娘,名声不太好。”
陌阳随着陌笙的目光看过去,见到了一位青衫少年,少年金冠束发,面目俊朗,周遭围着一众姑娘,他们不知在聊些什么,脸上洋溢着笑容,看起来其乐融融的。
“他叫范渝,是二叔父的学生,受二叔父提拔,年纪轻轻便进了御史台,如今春风得意,仕途安稳。听说他前阵子刚办了件重案,缴获了不少银钱上交朝廷,天家还夸了他。”
陌阳静静地听着,原来是个有为的青年才俊,西黎年轻一辈的翘楚好像很多,可以预想到多年后新一辈们逐渐成熟,西黎迎来盛世的局面。
“他,就是我的未婚夫君,入秋后便是婚期。”
陌阳勾起的嘴角僵住了。“就是他?”
“是,政绩闻名,风流也闻名,同州城中各大知名花楼里的姑娘,没有不认识他的。”
“我父亲知道吗?”
“知道吧,可是他们说,男人多情些不算啥,身为女人要懂事。”
说话间,追着陌阳过来的何以理突然坐到了二人身边,他倒没什么忌讳,掀了衣袍盘坐在了席上,笑意盈盈的,“小姑娘……”
陌阳:“走开。”
男人都是一样的。
碰了一鼻子灰的何以理愣了愣。
陌阳皱着眉头与陌笙道:“你就忍了?如果不喜欢他,就和祖母说,把婚退了吧!”
何以理在案桌上拿了个橘子剥,听着二人的对话。这丫头成日都在想些什么?自己退婚就算了,竟还劝别人和她一起退婚……
陌笙摇了摇头,“本来我们陌家的姑娘名声就不好,我退了婚,让你和若若怎么办。”话罢小心翼翼的瞧了何以理一眼。
何以理正往嘴里塞着橘子瓣,察觉到两个姑娘看向他,将手里剩下的橘子递了出去,“吃么?”
陌笙尴尬的笑了笑,摇了摇头。
陌阳愣愣的将他手里的橘瓣拿走了,塞进了嘴里。
何以理瞧着自己空空的手心浅笑了笑。
陌阳嘴里吃着橘子,又把注意力放在了陌笙身上,挥着拳头。“你管那么多作甚,这样的臭男人就该让他一辈子娶不到媳妇,退婚!”
“可是我……”
何以理剥了很多橘子,将一个个橘肉摆到了陌阳身前的案桌上。
这时,靶场突然走进来一位姑娘,她衣着华贵,金冠宫绦,眉眼间皆是柔情,长裙上缝绣着繁杂的金祥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宫里出来的娘娘。
这姑娘不是别人,正是长宜郡主李姝。
一瞬间,靶场的喧嚣声静了下来,只余下了周边一些人的私语声。
“那是谁?宫里的人吗?”
“是长宜郡主,她怎么来了,她不是回封地了吗?”
“长宜郡主?生的真好看,怪不得何小国舅倾慕于她……”
“看郡主的模样,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一般人可入不了何国舅的眼。”
范渝突然怔住,脸上的笑意收了,直直的盯着李姝看。
相较于周围人的闲话,陌家的两个姑娘更专注范渝的反应……
陌阳气恼道,“二姐你瞧瞧,那小子的眼睛都快掉到地上去了,你既然不喜欢他,他又是这路货色,何必拘泥于俗礼,退婚就是!以二姐的条件,还愁没人娶不成。”
陌笙低垂着头,神色落寞,“我有时候也会想四妹说的这些,可是我父亲身体弱,母亲胆子小,我怕他们不能接受……”
李姝环顾了一圈靶场,把目光锁定在了何以理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她走至案前停下,挡住了阳光,陌阳抬头间,听见了那苏到骨子里的声音。
“以理哥哥……”
陌阳起了一手臂的鸡皮疙瘩,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不知是因为她的声音太软,还是因为听陌枭叫“何以理”听习惯了。
何以理剥橘子剥的专注,李姝的声音又小,他没听到。
“以理哥哥……你最近还好吗?”声音里夹杂了些许的委屈和哽咽。
陌阳听不下去了,用手肘戳了戳他。
他将手里剥好的橘子排在了那一列橘肉后面,抬头笑回:“还好,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