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爷他心里苦 第67章 第 67 章

他当然知道她进京去是为了复仇, 只是他想做的，也只有护她平安罢了。

虽然孤北境内高手如云，但汉王出手, 想必不会简单。

清欢举起酒杯晃了晃, 淡笑道：“如此，那就多谢言大人了。七日后辰时，孙府见。”

她本就是做了这个打算。山东案的证据在她手里, 由他护着自己和孙蕉蕉进京, 若这路上有汉王的人出手, 那她便可借力打力, 坐收渔人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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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日后。

一连六日，陈府上下皆在准备境主入京一事。其实此次全府准备，也不单是因清欢一人。毕竟山东诸事初定，局势未稳，百灵子作为分堂主便要随清欢进京，实有许多庶务需要安排。

亥时刚过, 清欢由着唐灵和百灵子去打点事情, 自己忙里偷闲, 先行回了中院。

月色正好, 蝉声幽鸣。清欢心情甚好，独自坐在院中石凳上饮茶赏月。

紫竹捧着提篮徐步过来, 将几盘点心细细摆放好, 静静站在清欢身后, 欲言又止。

清欢察觉到她的异样, 开口问道：“怎么，有事要说？”

紫竹顿了顿，一下跪倒在地上, 说道：“紫竹大胆，想求境主带我一起去京城。”

清欢拿起茶杯，轻呷了一口茶，淡淡道：“是为了百灵子罢。”

紫竹蓦地一愣，心跳如鼓，磕磕巴巴道：“境主…境主知道？”

清欢勾唇笑了笑，“紫竹园…紫竹…不想知道也难。”

紫竹心里顿时发慌，不想境主早就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紫竹垂着头低声说道：“回境主，紫竹…紫竹只是…”

清欢放下茶盏，轻轻叹了一口气。情之一字，可真是半点不由人。

“紫竹，你可知百灵子的心思…不在你身上？”

紫竹眸中的光黯了黯，死死咬了咬嘴唇，复答道：“紫竹…紫竹只是个丫头，自知配不上堂主。境主放心，紫竹只是想随行侍候，只是如此便满足了。”

“唉。”

清欢垂眸看了看这个容颜和自己有六分相像的女孩，终是怜她一片痴心，便允道：

“罢了，你回去收拾一下，明日一早出发。”

紫竹大喜，连声谢着清欢，连篮子也忘了收，欢天喜地的跑回去收拾东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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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

起早的行人刚路过孙府门前，便发现这里被两路人马围的水泄不通。

一路是冷面挎刀的锦衣卫，一路是齐齐佩剑的青衣护卫。

青衣护卫分为前后两队，中间是四辆大马车，马车上挂着狼首图案的灯笼，江湖人看了一眼便知这是孤北境的马车。

为首的马车空着，百灵子坐在清欢的马车上，歪靠在一旁，吃唐灵做的糕点。

清欢隔着帘子望了眼言若白的方向，略出了片刻神。少顷，开口道：“传我令，让武威、江北两堂堂主去扬州等我。”

百灵子一下子变了脸色，“荻野和寒江都去？姐姐，扬州一带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在孤北境十二位堂主中，数武威堂堂主荻野和江北堂主寒江的功夫最好。近些年为了让他二人隐蔽锋芒，清欢已经很久未让他们二人露面了。

清欢笑了笑，轻声安抚百灵子道：“吃你的茯苓糕吧，无事。我只是隐约有些觉得心慌，扬州北靠京城，多准备些…总是无碍的。”

百灵子盯着仔细清欢看了看，见她言笑晏晏的，看起来心情甚好，他这才放了心。

不多时，孙蕉蕉穿着一身素布麻衣，身后跟着两个年岁与她看起来差不多的丫头，徐步从孙府大门走了出来。

清欢撩开马车帘子见她出来，也起身下了马车。

此处人多，孙蕉蕉向着另一侧骑着高头大马的言若白盈盈一拜，言若白微微颔首示意，她可以自行抉择。

孙蕉蕉转身向这侧清欢的车马走来，也拜了一拜：“境主姐姐。”

清欢轻轻笑了笑，问道：“事情办好了？”

孙蕉蕉点头道：“谢谢姐姐关心。我本是想着请县令伯伯出面，帮芸芸在本地寻一门好亲事，等三年孝期一过便嫁过去。只是…唉，芸芸不愿意，定要我带她去京城，她心里还… 不过姐姐放心，前日我请了族中耆老来，他们答应会帮着照看芸芸三年。至于她的婚事，三年后我再想法子吧。”

清欢点点头，这是她孙府的家事，本与她无关。她多问一句，也只是心中对孙继忠怀有一丝歉疚罢了。毕竟… 若不是她提点苏志，利用孙芸芸进京一事向皇上呈报证据，想来孙继忠也不会被汉王所害。

“嗯，那便好，走罢。”清欢淡淡道。

见她这样说完，一旁的紫竹立刻上前说道：“孙小姐，您的马车在后面，您随我来。”

说罢，引着孙蕉蕉向后走去，扶着孙蕉蕉上了马车，这才反身走回到前面清欢的马车下禀报道：

“回境主，可以启程了。”

清欢点点头，道：“走吧。”

马夫听见命令，立刻跳上马车，挥着鞭子驾起马车，徐徐向城门走去。

此处人多口杂，言若白也未多言语，只是带着手下的人，跟在孤北境的人马后面，缓缓离了邹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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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后，扬州城外。

邹平到京城，对言若白等锦衣卫而言，本当只有十日路程而已。不过这回程时带着孙蕉蕉，她是个鲜少出远门的大小姐，这一路上时不时水土不服、伤风腹痛，十日功夫的路程生生走出了三十日的时间。

待一行人到扬州城外时，已经入秋了，天气也有些转凉。

清欢赶路有些疲乏，歪在马车上打了个盹儿。等她再一睁眼时，已经到了扬州城门下了。

紫竹见她醒了，便递了件披风上来，轻声道：“境主，应该很快就到驿站了。天色晚了，外面有些凉，您加件衣裳吧。”

清欢接过披风，手指轻轻在缎面上摩挲了下，突然觉得自己答应带紫竹进京，真是无比明智。这一路上她并未对百灵子表露出一丝心迹，反而将自己的衣食搭理的十分妥帖。

清欢披着披风，随口和紫竹闲聊了几句，没多会儿便到扬州官驿了。

虽说身为孤北境的境主不差这点盘缠，但住在官驿，总不会有人在她夜间休息时闯进来灭口。故而这一路走来，清欢都是选择同孙蕉蕉一起住在官驿。

言若白先前已经派遣了属下快马赶去官驿通报，等到他们到时，扬州知府已经率领数名官员在官驿门前侯着了。

“吁～”

马车稳稳停了下来，清欢撩开帘子向外看了一眼，倒是不觉意外。

言若白乃首辅之子，又是锦衣卫三品同知，加之此行是护送未来的太孙妃入京，故而一路走来，十停中得有□□亭的官员都是这样殷勤小心的照顾着的。

言若白下了马，知府立刻围上来，行着官礼道：“下官扬州县令李维荣，参见言大人。言大人一路赶路辛苦了，官驿内已准备好了饭菜、热水。下官怕官驿的人粗笨，又从家中遣来了四名婢女，言大人您看是先休息一下，还是先用饭？”

言若白目无波澜，淡淡道：“多谢知府大人费心，婢女就不必了，带回去罢。”

李知府见言若白不肯收人，便转了个话柄说道：“依我看这四名婢女还是留下吧，即便言大人您…持身端正，但这太孙妃总归是要人侍候的。官驿里一贯以来使役都是男子，侍奉太孙妃多有不便…”

言若白蹙了蹙眉，总觉得这李知府格外殷勤，想知他意欲何为，故淡淡道：

“既如此，便留下侍候太孙妃罢。今日天色不早了，我等明日还要赶路，知府大人请回罢。”

那李知府听了这话又道：“言大人，如今虽是天气已入秋了，但扬州景色也甚是迷人。您与太孙妃一路赶来，想也是疲乏的很。扬州到京城左右只有三四日的路程，您何不多留几日，欣赏一下扬州的景色，让本官一尽地主之宜，顺便也休息休息？”

言若白蹙了蹙眉，冷言回绝道：“不必了。此行已经耽误了许久，言某亦无心游玩，多谢知府大人美意。”

李知府仍不死心，张了张口又说道：“言大人…”

言若白有些不耐烦，便吩咐道：“秋风，天色已晚，知府大人回去不安全，你送送。”

秋风会意，伸手拦阻李知府道：“知府大人，您这边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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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官驿，清欢择了南边的院子，孙蕉蕉住在西院，言若白则住了离清欢最近的东南小院。这一路上一直如此，他不知汉王何时会派人下手，故而日日都防着。

驿馆备好了饭菜，唐灵与百灵子一边吵嚷着待会儿谁坐在清欢身侧，一边争着谁喝第一口汤，实在幼稚的很。

驿馆的使役躬着身子引着他们进了院子，又吩咐人将温着的饭菜端上来，一一介绍道：

“知府大人吩咐了，各位都是贵客，必得好好招待。这些都是扬州名菜，这一道将军过桥，食之香鲜脆糯，且可以滋补气血。这一道蟹粉狮头，是知府请了城里醉仙楼的大师傅做的，味道堪称一绝。这一道盐水鲜虾色泽美观，吃起来鲜嫩清口。这一道文思豆腐入口软嫩，咸鲜可口。这一道桂花糯米藕…”

唐灵有些馋的等不及，百灵子看破她心中所想，便打断那仆役道：

“可有酒么？”

仆役一愣，忙道：“是小人疏忽了，小人立刻去拿。”

清欢看着唐灵笑道：“快吃罢。”

虽说今日孙蕉蕉也在与他们一同用饭，但一路走来，他们也相熟了许多。故而唐灵便不再客气，先行夹了块桂花糯米藕吃了起来，边吃还边说道：

“境主，我看那知府说的有理，此处离京城不远了，不如…我们在此停留一两日，也休息一番？”

孙蕉蕉也正有此意，听了这话忙帮腔道：“是呀是呀。境主姐姐，现下秋色正好，我从前便听说每到秋日，江浙一带吃蟹赏桂最是有趣的。如今我们路过扬州，不如就多留一两日吧。日后我入京嫁了人，想来…此生都没有机会再到这扬州城来了。”

百灵子倒是未发一言，他知晓清欢姐姐心中谋划的是多大的事情。这一路走来，姐姐日日看见言若白，没有一日不在拼命克制自己。他…有些不忍。

清欢沉思了片刻，孙蕉蕉的话让她有一些感触。此次进京谋划之事十分凶险，若是失败…她也不知还有没有命在。若只有她自己便罢了，唐灵与百灵子一路陪伴扶持她，若是…若是伤及他们，或许她日后会后悔自己今日拒绝了这提议吧…

左思右想，清欢终是允道：“也好。”

唐灵开心的欢呼雀跃，百灵子倒是冷静提醒道：“别高兴的太早，言大人可是回绝了李知府，说了明日一早启程。”

孙蕉蕉放下碗筷，笑了笑道：“无妨无妨，我去同言大人讲。境主姐姐同意的事，言大人绝不会不允的。”

她说的没错，清欢想做的事，言若白又怎会拒绝？且听说“清欢想”吃蟹赏桂后，更是大手一挥，派秋风去包下了西春湖畔最好的醉仙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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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巳时刚过，唐灵与孙蕉蕉已穿戴整齐在门口马车上侯着了。

清欢徐步从官驿门口走出来，言若白骑在马背上蓦地一回首，不免有些恍神。

为了不引人瞩目，清欢吩咐了唐灵与孙蕉蕉今日都做男子打扮。自然，她自己亦如此。

清欢今日穿了一身青绿翠色蜀锦，衣角处绣着几叶竹子，如瀑长发由一根玉簪束在冠里，未带一丝旁的配饰。远远看着，明明既干净又清爽，可冥冥中就是透着一丝魅惑，恰如五年前言若白初见她那日。

“大人，大人？”秋风见自己大人盯着清欢愣神，知他定是又忆起了从前，便轻声提醒道。

言若白回过神，问道：“都安排好了么。”

秋风点点头，回道：“大人放心，醉仙楼四周都布好了我们的人，定然万无一失。”

言若白淡淡道：“嗯，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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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仙楼。

醉仙楼外热热闹闹，醉仙楼内冷冷清清。

整个醉仙楼都被言若白包了下来。一则是因为若人员杂乱，他怕混进汉王的人对清欢不利；二则…他这位国公独子，自幼便是这般性子。

醉仙楼的掌柜提前被通知了今日有贵客前来，一早便带着人在门口候着，更是看到了言若白等人后，亲自上前招呼着：

“诸位贵客驾临，真是让我这小店蓬荜生辉。我这小店一共两层，二楼有一件顶好顶大的雅间，正对着西春湖，欣赏景色最是适宜不过。客官们可要选这间入座？”

言若白看着清欢，温言问道：“欢儿，你看呢？”

清欢看着掌柜，淡淡道：“既如此，便定这间罢。”

“好嘞。”掌柜的一边说着，一边引着客人们上了二楼。

今日本是私行，故众人都未带丫鬟小厮等。算上秋风，也不过六人而已。

众人落座，掌柜的先是吩咐小二上了壶本店最好的碧螺春，复问道：

“不知诸位客官想用些什么？”

唐灵率先道：“嗯…不如掌柜的你推荐一下有什么时令菜罢。”

掌柜笑答道：“若说时令菜，当属秋蟹居首。今年我们自家田里出了极肥美的大螃蟹，个个都有四五两那么大。蟹好，不用多么复杂的做法，单是清蒸蟹肉便鲜嫩可口。撬开蟹壳，用蟹黄拌上些饭，更是美味。”

唐灵在一旁听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忙说道：“好…好，先来六只螃蟹，旁的菜你挑厨子拿手的上。”

言若白记起从前清欢曾说最喜秋日吃蟹听曲，便道：“先来二十只罢。只是螃蟹性凉…掌柜的，再准备些温平的汤来。”

掌柜的看着言若白这位极俊雅的公子，眼睛一直不停的盯着另一位戴玉簪的公子，不解的挠了挠头，答道：

“好，好，这就来。”

掌柜去后，这一桌年纪相仿的六个人却突然陷入了寂静到尴尬的气氛之中。

虽然一起赶路三十日之久，彼此之间都算熟识，但…唐灵与百灵子深知清欢对这位言大人是何等仇恨。

秋风心中记挂着自家公子因清欢之故，险些丢了半条命的事情，自也是满腹不满。

唯独孙蕉蕉不知那些过往，一路走来却看出言大人待境主姐姐最是好的。此刻气氛诡异，她便想借这话柄打破僵局，问道：

“言大人，之前在庭审我姨母之时，我姨母要挟你娶我妹妹，你一口回绝了，甚至还编造已有妻室的谎言，可是为了我境主姐姐呀？”

一语落毕，周围气氛瞬间降至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