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虞山。
春日里阳光正好, 郁郁葱葱的密林深处是九门最为恐怖的所在,平时即便是如青衣绿衣等级别的杀手,也不会轻易踏入这里半步。
此刻密林深处的刑房内站满了即将参加晋升考试的五十余名紫衣, 以及他们各自的掌教师父们。
独孤一笑歪在蹋上, 指节处把玩着一块白玉雕作,双眸微阖着,耐心地听着堂下一众下属议事。
“公子, 肖仁已死, 血荼武艺高强, 还请公子为九门留下这个人才罢。”穆言伏地请命道。
蓝衣荣嫣嗤笑一声, 睨着穆言:“你这小小紫衣好大的口气。我们独孤九门高手如云,单你们这一届紫衣就五十余人,又怎会差她一个?依我看,还是即刻处置的好。”
独孤一笑抬手拿起茶盏,略饮了口茶,“啪”地一下将茶盏扔到了地上。
荣嫣扫到地上的茶叶, 蓦地转身向后问道:“公子一向不喜欢喝六安茶, 不知道么?今日谁备的茶!”
独孤一笑耳朵微动了动, 向刑房铁门的方向看了一眼, 淡淡道:“罢了,你方才说到哪了, 继续罢。”
刑房外的铁门关的紧, 隐隐藏在一片树荫之中。铁门后一身紫衣的清欢微蹙了蹙眉, 原来整个九门都空了, 竟是聚在此商讨对自己的处置。
此刻正是午后日头最毒的时候,清欢身上还有伤,略有些站不住, 立刻被身后匆忙赶来的百灵子扶住。
百灵子有些生气,“血荼姐姐,你伤寒不轻,高烧未退,公子吩咐过让你好好养伤,你这样硬是闯过来岂不是辜负了公子的一番好意。”
“荣嫣!”
未等清欢与百灵子说话,刑房内突然传来一声呵斥,星云黑着脸怒道:
“如何处理血荼是我队内私务,无需你多管闲事!”
荣嫣盯着星云看了半晌,勉强躬了躬身,“星云姐姐,按理说您衣阶比我高,我说这话确实是僭越了,若您要以此事为由罚我我也认。只不过陷害同门是大罪,您轻飘飘一句队内私务恐怕是不能服众罢。”
堂下争吵愈发严重,榻上的独孤一笑仍旧面色淡淡的把玩着玉件,默不作声。
穆武上前拉起大哥穆言,向着荣嫣揖了一揖,“这位荣什么,蓝衣上使,肖仁被杀可是因为他对小女孩起了色念被我发现,欲杀我灭口时被血荼发现,血荼是正当防卫不是蓄意杀人!”
荣嫣扫了一眼穆武,语气中略带了三分警告:“穆武,你和你哥可是在门里长大的,门里规矩如何你们最清楚,可莫要因为此事废了大好前程。”
穆武:“不用蓝衣上使操心,我和我哥心中有数。”
“哟,这么热闹。”
独孤一笑身后的水牢里走出一妙龄女子,生的也是花容月貌,只是比堂下的媚婳还是差了些。
她擦了擦手上的鲜血,扫了一圈堂下众人,又低低向独孤一笑揖道:“公子,处理好了。”
独孤一笑微闭着眼点点头,随口道:“嗯,既然今日人全便在此与你们说了,罗裳顺利完成任务,今日起升为黄衣。”
这个消息真可谓是平地一声雷,毕竟九门原先只有一名黄衣,又多年在外,此刻突然多了一名黄衣就意味着…
一名不知名绿衣男子躬身礼道:“谨尊公子号令,参见罗裳副门主。”
门内蓝衣以上的人都知道这个规矩,九门内没有橙衣,故升到黄衣便已是相当于副门主了。
见到方才一直静默的绿衣上使对着这名叫罗裳的女子如此恭敬,新晋的紫衣们如唐灵、媚婳、荻野等人也都顺着向她礼道:“谨尊公子号令,参见罗裳副门主。”
罗裳挥了挥手,笑呵呵道:“公子在这儿,诸位无需多礼,起罢。”
“谢副门主。”
“谢副门主。”
“谢副门主。”
罗裳瞧了眼神色平静的公子,向堂下笑道:“方才你们说到哪了?继续罢。”
穆武顿了顿,向着荣嫣争道:“荣上使,血荼乃是为救我才杀肖仁,今日即便你将我与血荼一同定罪,我也定要保她!”
穆言亦向荣嫣揖道:“荣嫣上使,血荼对我弟弟有救命之恩,还请荣嫣上使海涵他冒犯之罪。不过小弟虽然性子急,理却是不错的。肖仁乃是自作孽不可活,他轻薄民女、对同门下杀手在先,血荼杀他并没有错。”
方才率先向罗裳行礼的绿衣男子回身止道:“穆言穆武,无论何故,私杀同门便是大罪。若是那叫肖仁的紫衣当真做了违规之事,你们大可以将他拿住,带回门内交由掌教处理。且现在肖仁已死,你们所说之事口说无评,按照门规血荼必须以死谢罪。”
穆武立刻争道:“肖仁想要杀我一事,百灵子是亲眼所见,传他来一问便知!”
话音刚落,堂下立刻吵嚷起来:
“谁不知道你们队百灵子天天跟着血荼姐姐长姐姐短的,他的话怎么能作数!”
“就是就是,百灵子与血荼交好我们都是知道的,说不准他也是同谋,如何能作证人?”
“当夜之事在星云和荣嫣两位上使赶到之前,只有你们三人在场,说不准就是血荼见肖仁比你与百灵子武功高,帮你们在晋升考试前除掉他也不一定。”
“这样说来你与百灵子都有同谋嫌疑,启禀公子,依我看应该将他们三人一起扔进水牢行刑!”
星云左右扫了一圈,怒吼道:“够了!”
她将声音以内力传出,震得墙壁都一颤,周围立刻噤声。
星云大步上前揖道:“公子,星云并非为血荼开脱,当夜虽然我晚到,但我相信我的属下绝不是为升衣陷害同门之人,尤其是血荼,此前古玉崎下毒害唐灵与媚婳一事分明与血荼无关,但她仍冒险设计将凶手查出,并未存半分私心,我愿意相信血荼的为人。”
“不错!”
唐灵与媚婳双双上前跪拜道:“血荼绝非善妒之人,绝不会私害同期,若诸位绿衣青衣上使定要将血荼定罪,我等愿意同罪!”
话音未落,穆言穆武、荻野等人均跪地揖道:“愿与血荼同罪。”
多名绿衣、青衣摇头道:“门规森严,你们岂可如此行事,这是要反了不成!”
荣嫣亦嗤笑道:“不过一队紫衣,你们既然如此齐心,那也好,都杀了便是。”
“再加上我呢?”
星云睨了荣嫣一眼,亦单膝跪揖道:“若诸位定要置他们于死地,星云愿意同罪。”
荣嫣与一众绿衣、青衣等人面面相觑,星云可是门里老人了,虽然衣阶不如罗裳那么高,但他们几乎各个都曾受过星云照拂和恩惠的,他们原本只是想处置一名小小紫衣而已,怎么可能逼星云自尽谢罪。
其实不止是他们,连带着塌上的独孤一笑与一直静默着看戏的罗裳都吃了一惊。
独孤一笑微动了动眉,之前他见到星云几次在训练时为难清欢,还以为她对清欢有偏见,不想今日竟这般力保她无事。
同时让他意外的还有清欢同期们的态度,她犯了如此死罪,她的同期们居然各个愿意保她无事、与她同罪,难道… 这就是她的力量么。
罗裳察觉到公子些许异样,便缓步走到堂下扶起星云,暖声劝道:
“星云姐姐,您这话怎么说的,门内等级森严赏罚分明,岂能因小小紫衣之事定您的罪呢。依我看么… 血荼私杀同门定蒸刑死罪,其他同期虽有袒护之罪,但罪不至死,便罚去水牢关上一月便可。”
“你…”星云话音未落,刑房大门“嘭”的一声开了。
众人齐齐回身看去,只见一名脸色苍白的紫衣女子卷着骄阳徐徐而来。
不过一名娇柔少女,可配上她坚毅的神情与笃定的语气,真真是从上到下透着让人倾心相佩的信念感。
清欢半身躬下,“公子。”
独孤一笑早知她在门外偷听,方才没有出言制止众人吵嚷也是为等她回应。
“嗯。”
清欢一一扶起星云、唐灵等人,复向罗裳揖道:“参加副门主。”
罗裳一见着这张脸,立刻想起自己一年前便是因为她被罚去北平分舵一年,一年未见公子,心中顿时升起熊熊怒火。只不过碍于公子在上,她只能强压着怒气,尽力维持着平淡面色,向着清欢淡淡一笑:
“说遗言罢。”
清欢面色淡然,眼神幽深,淡淡道:“方才我进来并未报姓名,副门主久不在门里,怎知我便是私杀肖仁之人?”
罗裳面色一滞,这小丫头眼光如此毒辣么?还是… 她知道了荣嫣乃是受自己指使才带头针对她?
“血荼承蒙九门各位照料,私杀肖仁是我之罪,我无意逃避,只是与我掌教和同期无关,还请公子只治我一人之罪。”
这话正中荣嫣下怀,“这有何难,他们本也是因你无辜受累,若是你肯认罪受刑,我们也不会迁怒他人。”
“血荼!!”
唐灵、媚婳、穆武等人连忙阻拦道。
清欢回身笑了笑,轻声安抚他们道:“我自有分寸。”
罗裳回过神来,立刻挥手:“来人,将她绑了,立刻行刑。”
眼看着罗裳的几名属下便要将清欢绑起来,独孤一笑蓦地蹙了蹙眉,难道她不能自救?她就只到这里了么?
“且慢。”
清欢悠悠地笑了笑。
“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荣嫣有些不耐烦。
清欢转过身,环视了一圈众人,向着绿衣和青衣们问道:“敢问各位上使,依照门规是否有过当罚,有功也当赏?”
绿衣男子点点头,“确实如此。”
荣嫣斜睨了清欢一眼,笑道:“你小小紫衣,此番是入门后第一次下山,能有何功劳?别拖延时间了。”
清欢瞧了瞧荣嫣,淡淡一笑,和颜悦色道:“若是… 能救九门于水火的功劳呢?”
绿衣男子顿了顿,“那自然功过相抵。”
“血荼,你真有把握么!有的话就快说啊!”穆武急不可耐地催促道。
穆言拉住穆武,“你别添乱,血荼自有分寸!”
清欢扫了一眼众人,转向独孤一笑,一揖礼道:“启禀公子,张大鹏一案事涉朝政,内有玄机,九门恐有覆灭风险。”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各位追文的宝宝,前两天更少了,这几天我会补上滴!评论区红包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