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令早已过了处暑,天气有点凉,但刘伟红骑着车子赶到棋盘台的时候,还是出了一身的汗。
她来过一次棋盘台。那时她刚调到南乌素不久,和所长一起,临时顶替生病的投递员到这边投递邮件和报纸,路过棋盘台东面的山路。所长还指点给她看,介绍当年那场大滑坡造成的自然奇景。不过,当时她能看到的,只是一片夹杂着大量山石和灌木的泥土堆,现在那个大坡上面长出了茂密的野草,一些裹杂其中的大树小树也抽出了新的枝条。但是当她爬上坡顶之后,却没有看到任何建筑物。那个夏舟明明说他住在棋盘台,可他住哪儿呢?
她在坡顶转悠,转到北头,发现那里有个大坑,里面积了不少水。她很奇怪,这里四下并没有水源,那这坑里的水是从哪来的?难道下面有个泉眼?
刘伟红走进坑边朝下看,发现那坑还挺深,更离奇的是,坑底下还隐约能看到一间窑洞似的屋子。
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自己被自己逗笑了。她想的是:夏舟难道是孙悟空变的?因为他要是真住棋盘台,那只能住在这个“水帘洞”里面。
她又想,很可能夏舟原来真住在这儿,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这里被水淹了,他自然也就搬走了,可他搬哪儿去了呢?
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说话声。刘伟红站起身朝坡下面一看,只见那里停了三辆自行车,有六个拿着铁锨镐头的人,正爬上坡来。看到上面有人,而且是个年轻姑娘,那些人很惊讶。领头的一个尖脸矮个男人朝她大叫:“哎,你是干嘛的?在看什么?”
刘伟红没回答,等他们走近了,她才问:“我来找个人,你们是哪儿的?是北乌素建筑队的吗?”
几个人成半圆形围着刘伟红,贪婪地盯着她上下看,看得刘伟红很不自在。
还是那个尖脸男人说:“我们不是,我们是榆树屯的,北乌素建筑队雇的我们。你找谁啊,怎么跑这儿找,这儿平时也没人。”
刘伟红说:“我找夏舟,他是建筑队的。我在南乌素邮电所,有点公家的事情要问他。”
尖脸男人直摇头:“那你肯定弄错了。建筑队的那些人我都认识,根本就没个姓夏的,他骗你呢吧。”
刘伟红说:“不对呀,他说他在棋盘台上看着材料,就住这里。”
一个满嘴黄牙的中年男人笑道:“这里哪有地方住,这儿的房子那年全都被埋了……”
刘伟红朝那大水坑一指:“你看,那水底下不是房子吗?”
几个人过去一看,都连连称奇,聚在那里议论纷纷,一时顾不上欣赏美女了。刘伟红趁机小跑着下了土坡,骑上车子往回走。
她一边骑着车子一边在心里发恨:这个死夏舟,竟然敢骗我。继而又满心疑惑:他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还要编个假名和假单位呢?或者说,那单位和那名字,到底哪个是假的?
刘伟红走了不到十分钟,朱文正骑个车子到了棋盘台。尖脸男人见了他就说:“大有,这不对啊,这坡上怎么有个坑,里面还净是水,别挖着挖着再冒出泉眼来,我们弟兄可就喂了鱼了。”
朱文正随口说:“没事,那肯定是下雨积的水,一半天就能渗下去。你们先从北面开挖,挖到这里还早呢。”
黄牙对他说:“申师傅,你快来看,这坑底下还有房子。”
朱文正心想我还用看,那就是我的“老窝”。
朱文正从县城回来,就抽空“清理”他的“家”。路子开车来了之后,他把能用的家什物件装车,一部分交路子处理,一部分拉到老吴的院子里。不要的那些东西,就堆进“窑洞”,铲土掩埋。然后往里面大量灌水,借以毁掉曾经住过人的的痕迹。
朱文正把大坑灌满水之后,将引水的胶管弄走卖掉了。所以榆树屯这几个人琢磨了半天,也没闹明白这么多水到底是从哪来的。
这些人是朱文正雇的“农民工”。因为公社主任找老吴,让他安排建筑队先去清理棋盘台的土坡,修出一条简易车道,然后县里会来人勘探,看被滑坡毁掉的公路怎样才能修复。
老吴通知了由队长之后,老由却说公社领导在“扯谈”。因为榆树屯的房子快盖好了,不可能半道儿扔下。于是他就想了个办法,让朱文正去屯子里先雇上几个人。反正就是单纯的挖开土坡,开个临时通道,是个人就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