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回林息。
回到酒店的林息点了一瓶红酒,他很讨厌酒精,所以也只是倒了一杯,坐在窗前。
窗外是酒店的围墙,只能看见忙碌的几个黑影。
有限的景色。
小口抿着红酒,林息思绪飘了很远。
事情有些脱缰,这是他脑海里闪过的第一句话。
一开始,他只是想要一个追随者——忠心的、虔诚的追随者。
经过长久的观察,他清楚地了解她的一切。
池泷是很好的选择,她对自己有莫名的滤镜和信任,为自己出头、在公共场合表示过对自己的敬佩。
而自己作为被追随者,可以给她一些好处和优惠,建立自己优秀的形象,让她死心塌地地依靠着自己。
后来,他和她之间有了外人难以介入的秘密。
出于对追随者的保护,他利用家族和君主长久以来对自己的信任,选择向其隐瞒了一些事情。
这是一种无所谓的背叛,他并不觉得可耻,反而蠢蠢欲动,和自己偷偷反抗父亲的命令一样,让他隐秘地兴奋。
本来,利用已经发生的事情,他可以顺利拿捏池泷的心态,胡萝卜和大棒,谁也逃不过这个套路。
日子久了,他甚至可以将池泷从她的小队中剥离开来,完全成为自己的人。
但或许是阅读太多有关池泷的资料,或许是自己太过于轻敌,更可能是,她和纸张上展现出来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
自己毫无痕迹侵入的同时,她也带来了新奇的反馈。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真诚,无论自己用多少察言观色的手段,总也看不出一点不情愿的情绪。
第一次他在一个人身上,感受到了“自由”的气息。
她是自由的,她的眼里,他也应该是自由的。
他开始讨厌“追随者和被追随者”的套路,但绝不像洛熙说的那样是喜欢吧,荷尔蒙消散的那天,他们的关系就会岌岌可危,林息讨厌这样的关系。
他想要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呢?
想起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说她“是个好人”,想起老师们一致的好评,林息想,太肤浅了,应该更深一点。
想起尹霄坐在指挥室里闪亮的眼睛、想起她总愿意搭着人群避之不及的白簇的肩膀,林息觉得还可以。
但亲眼看见私下里,他们磨练出来的默契,他们为对方义无反顾奔来的情景,他又觉得不行。
为什么不行?林息问自己,你心底那种黑暗的、压抑的东西是什么?
红酒进入喉咙,酸涩无比,窗外墙壁撒下的阴影,将林息全部覆盖,他仿佛在一个人身在枯黑井底。
他选择了池泷,可池泷不止他一个选择。
虽然他早就知道。
第二杯红酒喝完,酒量极好的林息却有些迷糊,酒精的刺激带来短暂的欢愉,也给他一点勇气。
羡慕,林息想,真的好羡慕,她的身边有那样相互关爱、互相信任的人。
不用跟他一样步步算计,得到她的关注和关心,不用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地偷取属于别人的东西。
自始至终,他都没想过有一天得手后,要让她为自己做些什么。
他只是想让她在那儿,一回头就能看见的地方,在那儿就行,这样自己会觉得安心。
最起码,这样自己就不是一个人在井底了。
但人总是贪心不足的,再后来,他想——
自己已经无法逃脱井中,那就将她拽到井里来!
任何人都找不到她,就不会来救她。
要让她也相信,不会有人来找她、来拉她。
她和自己,只能相互依靠在井底。
光脑震动,林息随意瞥了一眼,看到名字时,他又忽地一下坐起,双手拿起光脑,呼吸放缓,点开那条讯息。
“您好,林息。我代表小队正式向您出诚挚的磨合邀请。小队十分渴望您能成为小队一员,同我们一起参加今年的军技大赛。小队的目标是取得比赛第一,有您的加入,必将如虎添翼。如果您对此有兴趣,是否能给予小队一次机会,在接下来的委托中同小队一起行动、进行磨合,当然,您也可以提出其他的磨合方式。假如最终结果并不令您满意,我们也不会阻拦您的离开。”
讯息底下,是一张有关池泷小队的详细介绍。
看起来像一张广告,林息知道,那确实是一张广告,他前几天在星网上看到过。
这是你第二次呼唤我的名字,林息脸上浮起温存的笑意,这次不是冰冷的口气。
真好,他想,她总是恰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站起身将酒杯放回桌上,抬头时,林息刚好看到窗外。
原来只要站起,就能越过那堵高墙,发现墙外竟然是一条长长的小镇商业街,景色那样热闹。
“谢谢邀请,我愿意。”修长的手指没有犹豫,摁下了这几个字。
不想管那么多,林息灿烂笑着,井口伸来一只泛着纯白荧光的手,那就要握住,哪怕淤泥已经漫过腰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