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锦道:“其实你们不用担心这些,我记得你的储物宝囊里还有干粮。”前半句时他看向的是夏侯卿她们,后半句目光才回到叶起轩身上。
叶起轩:“……”
白情瞪大了眼睛:“你有吃的还让我们这么忙活?”
某人很不自然地咳了一声:“这不是……心血来潮,不能吃就是也想试试做菜嘛……”
白情都要气晕厥过去了:“学这个干什么……哄媳妇开心吗?还是浪费时间?”
叶起轩弹弹衣袖上一点灰尘,仿佛无事发生:“话不能这么说嘛,不过哄媳妇这条可以考虑。”
花锦在一旁挑了一点嘴角,是嘲讽的弧度:“你可真是男女通吃啊,花道长。”
此话值得一番玩味。叶起轩吹牛皮不打草稿:“什么话?花某不敢在叶兄面前称大,但是当年上我家门来提亲的女家可是能在天界星辰门排到诡界的山月关的。叶道长信不信?”
信个屁。花锦拍掉勾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条手臂,以牙还牙,“信,顺便去山月关的隆虬大道找个大夫给你看看脑子。”
叶起轩心说开玩笑,他叶老七乃天界神医,有没有病他还不知道吗?这小屁孩骂他呢。
唉,要不是天界规定这这那那,他神光一显万毒消散,哪里怕什么蒙汗药啊。
想到此处,一出关就离开天界压根没带什么解药在身的水神大人痛心疾首。
得,白忙活一场。
匆匆收拾好庖房里的“战况”,一行五人上了楼,他们来到了叶起轩和花锦所居住的房里,围成了一个圈搬椅子坐下——除了某位伤员受到了特殊待遇,双手抱臂坐着床榻。
见夏侯卿要施法布界,叶起轩先一步拦下她:“不必,结界我已设下了,没人听得见我们说话。”
夏侯卿点了点头,又坐下来,从宽袖中掏出了一卷上头写有山海经"三个蝇头小楷的小册子,书页微微泛黄,油腻腻的纸张质感仿佛是从那些无良商家手里淘来的二手货。
事实上也没什么错的。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叶起轩正要问,不料身旁的花锦轻拍了他一下。
叶起轩回头。
花锦坐在床上,屈着一条劲瘦的长腿,懒散地倚在榻脚上,“没事别叫我,还有……”
话才说到一半,他把玩了一下自己的小辫儿,又收回话头:“算了,没事,你们说吧 。”
你其实想说“不要吵我睡觉”吧?
见他挪位置,叶起轩这才反应过来什么,哑然失笑,正要说他大男人这有什么好矫情的,但不知何故话到嘴边却突然不想说了。
花锦好像不是很高兴?
便变成了没头没尾的一句:“你干什么离我这么远?”
花锦抱着双臂,已经阖紧了眸:“这样舒服。”
哦,离我远睡得舒服。看来还是一如既往地刀子嘴,没什么不开心的。
叶起轩笑骂:“怎么一天天只知道睡觉觉?”
花锦掀开一只眼的睫帘:“不然睡你?”
叶起轩认真又虚伪地说:“这可能不太行呢。”
花锦便又把眼睛闭好,扭头不再看他:“那就闭嘴。”
无奈,叶起轩只好回过头来,在三个姑娘奇怪的目光注视下笑道:“不好意思,他肾阳虚,我们来说罢。”
在今日短短一辰中经历了数次大起大伏后,夏侯卿再一次咳嗽了一声后,说道:“好罢,那,就先冒犯一下花道长,可否容许让我向您请教一些问题?”
叶起轩面上还是得体的微笑,薄唇微启:“请?”
与此同时,天界,鎏金阁。
金碧辉煌的阁楼里的算盘珠子碰撞声响彻云霄,噼里啪啦地撞在青玉桌案上,滴溜溜地滑到净可照影的石地板上。
屏风九叠云锦张,晨曦搭在女人光洁柔腻的肩膀上,像是给这位美人儿披上了一件金丝薄帛,而在那洁白如玉的肌肤上,一道道细细的红痕交横纵向,仿佛是瓷器上的龌龊斑痕。
温知夏半躺在榻上,平日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丝此时凌乱不堪,她面无表情地拢了拢衣衫,向正在穿衣的男子开口道:“我再说一遍,我要您在凡间和诡界交界处的那座宅府,其他的,你送我三十座我都不要。”
短暂的沉默后,对方道:“行,你办理完那些琐事,改天就可以找个时间下凡去看看。”
他套上最后一件袍子,还是回头看她一眼,语气温柔:“待我把那些麻烦处理完,我们一起去。”
温知夏没有回答,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想什么。
房门口的仙童见那个男人衣冠楚楚地在一声比一声正气凛然的“恭送天皇陛下”渐渐离去,赶紧进了屋,一见主子那魂不守舍的模样,差点哭出来,。她不会说话,便边打手势边流泪:金神大人,他混蛋!怎么值得您这般暴殄自己?!
温知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弯腰拾起掉在地上的衣物,慢慢穿上,动作矜贵优雅:“今日鎏金阁的账算得如何了?”
仙童:回主子,还有一百零一本未完全清算完,其中有七成以上需要我们去别的地方对账,今晚恐怕还是要晚点散值了。
温知夏咳了几声:“好,剩下的我一会自己去看,过来扶我起来吧。”
仙童赶忙跑过去扶住对方的手臂。
“他竟早知道。”温知夏自言自语一般喃喃道,“不过,他又有什么不知道的呢,金钟的禁锢日益衰弱,为了活下去,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温知夏在仙童的搀扶下慢慢挪步向屏风,上面绣着金银珠宝、宝石翡翠,她的指尖颤过那些俗物,轻声道:“武年丰、燕依语……你们的下场,早在叶起轩出现时就注定了。”
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天命之子,诞之定翻云覆雨,更朝换代,出身时脚踏七星,紫微闪烁,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天子。
温知夏红乱的唇角勾起一丝冰凉的笑意。
来吧,就让她赌上这条烂命,赌一个最后的帝王,赌一场繁华盛世。
叶起轩信手一挥:“请?”
夏侯卿斟酌了一下,问:“二位道友究竟是何方来者?我虽眼拙,可二位举止有度,明显不是普通的江湖散修罢?”
微微一笑,叶起轩亮尔道:“嗯,但我和这位叶道长来历比较特殊,不好明言,还请姑娘莫要见怪。”
“嗯。”夏侯卿多多少少也猜到了这个回答,手指攥着那本《山海经》,又问:“那么,关于凶兽獙,还敢请教道友怎么知道的呢?”
叶起轩提起一点唇角,没有立刻回答。
他生得俊雅,但眼睛总是黑沉沉的看不清底。
柳下惠。这是很多人对这人的笑脸的评语。如沐春风,清风霁月,这个就是当年的叶家七郎。
他慢慢道:“凶兽獙善设幻境,喜食人魂,但其修炼之源还是吞噬人心深处的秘密,不论好的、亦或坏的。”
而叶起轩与夏侯卿在当时神婆屋子里所看到的那面镜子,所呈现的都是他们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轶事。
山海经是家喻户晓的神话册子,市场上一买一大把,里头记载了各路的凶兽,虽然可能不太准确,但看得多了,心里也自然会记着,谁说不是呢?
他把夏侯卿手里的那本册子拿过来,哗啦哗啦地翻了一会儿,很快便找到了他所找的,一摊:“喏。”
三个姑娘的心三颗小脑袋凑了上来,接过来开始端详。
那一行行小字下方绘着一只似狐似豺的动物,和妖怪九尾狐少也有七分相似,只是前者生得更凶猛一些罢了。
夏侯卿眼尖,当即认出这是那面神镜上以墨色勾绘的动物!
这理由也太过于勉强了!换作别人她万万不信的,可叶起轩就是给她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感,纵使喉头万千话,她也只好叹道:“不管是凶兽还是作恶的妖魔鬼怪,我等既为道者,绝不会对这个想要害人的妖魔鬼怪坐视不管!”
夏候卿挺直了腰板,又说:“今日我等三人几方打探,打听到了河伯之妻的消息,是一位姓李的室女,年方二八因多日前撞了客才被神婆当了祭品。”
白情愤愤地:“这帮镇民真埋汰,一个老婆子,几句神叨,便被哄得头晕转向!”
白玉看了看话本上的撇兽,又看了看对页的凶兽白蛇,问:“那怎么办呀?”
“那就等呗,叶起轩垂眸笑道,眼睫翕颤,“等蛇出洞啊。都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东西。”
待那几个姑娘离开后,花锦才慢慢说道:“你有把握?”
叶起轩早就知道他会这么问,笑着装傻:“什么呀?”
“……你们天界应该还没穷到连个像样的法宝都买不起的地步吧?”花锦刚刚在一旁听了个七七八八,在心里猜到了个大概,“不过那几个姑娘还是不信任你。”
“谁说要她们信任我了?我的目的是加薪,好好完成任务,回头说不定就发达了呢?”
空气里飘带着街道的吵嚷声,男人坐在椅子上,仰头靠着椅子的靠背,过了一会在喉咙里传出了一声哑笑:“你好聪明啊。是不是也猜到我利用她们引蛇出洞了?”
他叶起轩就是要满嘴谎话,激那几个小丫头先去招惹凶兽出来,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花锦冷哼:“既然这么冷酷,还偷偷去给她们净化魂灵,她们一有危险——”
叶起轩冲他眨眼睛:“我就可以加薪了。”
“……”
这个人要干什么、有什么目的,花锦一点都不关心,他现在只想赶紧天降恶魂怨灵去攻击对方,然后自己一巴掌扇死那些杂碎,就这样干干净净的报完恩,从此再也不见的好。
花锦端着一碟糕点,看着叶起轩,换了个话题:“你很缺钱?”
“看不出来吗?”
“要钱想干什么?”
叶起轩的表情不似作假:“不知道。”
“……”
花锦没再自讨没趣,他看得出来叶起轩不想谈论这个,一言不发的去补觉了。
大概在两个时辰后,红日西沉,叶起轩从待了半辰的隔间里走出来,不动声色地掐掉和方泽雨的灵海相连。
正好房门上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白情的声音在屋外响起:“有人吗?打扰一下。”
叶起轩抬起手,淡蓝的光圈在他身周放大,最后消散在这个小镇里,似乎是结了个什么法诀,须臾后,叶起轩微微沉吟,还是去开了门。
是白情。
这个小姑娘面色苍白,衣冠凌乱,叶起轩还注意到她的身上还有几处伤口,不等对方说话,拧眉问道:“我猜,你们刚刚去了趟神婆小屋?”
明明是问句,语气却异常笃定。
白情抽泣道:“对不起……我们没有要抢功的意思……但人命关天,我……”
叶起轩叹了口气,递给她一张手帕:“别着急,发生什么了?”
闻言,白情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原来,在离开叶起轩的屋子后,白情和夏侯卿三人回到了自己的那间客房,开始谈论这件事。
其中,白玉提议三人再去神婆小屋一趟,必须要和神婆对峙,不能就此坐以待毙下去了。
夏侯卿也是女孩子,初出茅庐难免会谨慎一些,思来想去还是想去通知一下叶起轩他们。毕竟都是同道中人,还是长辈,夏侯卿没道理特立独行。
结果她在去通知叶起轩的半路上突然改变了主意,掉头就走,无论白情和她说什么都不应,反而快步走向神婆住所的方向,拦都拦不住。
白情和白玉本来想跟着去,可是要到神婆那儿了的时候,突然一些镇民发了疯似的扑了上来,把她拦了下来,连拖带抱地带回了这间客栈,白玉和夏侯卿反倒被另一批失去理智的镇民带去了神婆小屋。
可怜白情这个不过十二岁的小姑娘,糊里糊涂的丢了师姐师妹,在来找叶起轩的路上磕磕碰碰哭哭啼啼犹犹豫豫,差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叶起轩还好,没她这么慌张,思索片刻就反手关上了门,道:“走罢,我陪你去。”
白情一把鼻涕一把泪:“真的……真的吗?”
“快点了,你也知道,人命关天。”
叶起轩一边拢着衣扣一边说:“不过,你师姐可能不是半路改变了主意,她可能……是被控制了。”
二人下了楼,说话声在楼梯间隐隐有些回音,夜色如水,叶起轩顺手点了一旁墙上的马灯。
“被控制了?为什么?”白情下意识问了一句,但很快反应过来夏侯卿被下了“鬼定亲”的事情,连连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愚钝……”
叶起轩摆摆手示意无碍。
白情停下脚步来。
“怎么了?”
白情支支吾吾地道:“花道长……要不,我还是不去了。”
叶起轩问:“为什么?”
“您别误会,我没有临阵脱逃的意思!”白情解释道:“我只是怕……我法力不高,修为又茶今晚,去了不仅帮不上忙,可能还会添乱……”
叶起轩苦笑不得:“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还知羞耻起来了……寻找真凶的线索才是重点,别傻了,快走吧。”
这一番话真挚,小丫头片子有点感动了,闷闷地“嗯”了一声后连忙跟上去,也不再说这些丧气话了。
快到一楼了,叶起轩却脚下一凝。
不对。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地方被他遗忘了。
现在是晚上,准备晚饭的时候。平时这个时候街道两旁的人们早开始忙活了,不可能这么安静。
而且刚刚白情还没来的时候窗外已经在吵了,花锦还去阖了窗口。
现在他和白情准备出门,按理来说不可能突然静下来。
怎么办?要不要下去?会不会有陷阱?
叶起轩脑子里闪过无数个想法,但他在表面上只是身形顿了一瞬,紧接着,白情就感觉自己的手中被塞进了一支什么东西……一把宝剑。
她疑惑又紧张地看向叶起轩,对方却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看不出异常。
“这个你先拿着,”叶起轩和她来到了一楼,“我们有点麻烦了。”
白纸糊成的灯笼点着劣质红蜡,散发着诡异的光晕,微弱地打在河伯画像上,“河伯”的画风诡异,似乎转动眼珠看向了满客堂黑压压的人群。而这些人群无一不双眼翻白,笔直的挺立着,从这间屋子延伸到门口的街道,如同百鬼夜行。
画像在看信徒,信徒在看异类。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艰难地拗动脖颈,歪头看向了叶起轩和白情二人,咧开嘴笑着僵硬走上前,挡住了他们的前路。
我也知道我的文笔不怎么样,总是废话连篇,对不起,但是正片马上就来,补药生气啊各位贝贝!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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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异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