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12:30,太阳都能晒屁股了。
谢屿才懵懵地从被子里钻出来,光洁的手臂在床头柜上摸索,一睁眼看了时间,好家伙,已经过了正午。
她吓得一个激灵,如芒在背,从床上跳起来。手机啪嗒一声,摔在地上了。
真是好惨一手机。
真是好懒一女的。
谢屿跪坐在床上,被子抱在身前,一扭一扭蠕动到床沿,向外伸长胳膊,从地板上捞回手机,凑到嘴边吹了吹,又用手掸掸灰。
这个高度谅它也摔不坏,其余的都是小事。
解决完手机的问题,谢屿又忙着为自己大中午还在床上这件事找理由。她昨晚失眠得厉害,后半夜数绵羊也不奏效,硬是等到凌晨三点多才有了睡意,所以,十二点多起床也不算睡得太长吧。
今天是个意外,属于不可抗力因素的影响,不能怪自己。
一番自我安慰后,心情愉悦了不少。
谢屿从床上爬起来,铺床、换衣、洗漱、化妆,一气呵成,不到二十分钟就搞定了。
出门时刚好一点。
谢屿下午没课,但是手头确实有件不得不做的要紧事,一定要外出一趟。
就是先前跟宋陆二人说过的,她准备用手里的积蓄,开一间小工作室,闲暇时接接订单。
她跟中介约好了,今天下午去看房。
进电梯前,迎面撞见了王洋,她刚好从外面回来。
谢屿露出礼貌的笑容,主动打招呼,“王老师好啊。”
她当然把王洋这一身衣着瞧得真真切切,从头到脚,眼睛都快黏在她身上了,内心深处疯狂呐喊,姐姐好飒!
王洋的穿衣风格以清冷简约为主,初见时那套米白色西服搭配黑色长裙,后来的白衬衫和家居服,都衬得整个人成熟稳重。
今天这套酒红色西装搭配黑底衬衫,倒是打破了往日的习惯。高挺白皙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墨色的眼眸微微下撇,不似往日里清亮有神,整个人气质慵懒又随性。
不比谢屿在床上躺了一上午,王洋老老实实地在304教室从八点站到十二点,现在走路都感觉到脚后跟略微肿胀。
一班下课后,只间隔十五分钟,匆忙喝了几口水,又要给二班上课,左右不过讲同样的内容。
根据课表的安排,王洋星期一上午有四小节课,按理说第四节课结束后她就可以离开了。
但是,王洋对教学工作很认真负责,下课铃响了,她总会在讲台前站一会,等一等,牺牲个人时间给同学们答疑解惑。
直到最后一个同学问完问题,已经过了十二点。
整个上午滔滔不绝,一歇息下来,喉咙顿觉干涩得发痒,像羽毛忽上忽下地挠着。
方才在教职工食堂里吃了顿简单的午餐,一碗清汤挂面,又能填饱肚子又解渴。
王洋打算回公寓小憩半小时,她现在有点疲倦,脑袋也晕晕乎乎的,自知这个状态应付不了下午实验室里的那群博士生。
一个个的,总爱奇思妙想,经常提出一些问题都快把她给难住。
王洋没想到,回来的路上会碰到谢屿。
走出电梯,精神恍惚了一瞬,脱口而出,“小朋友好啊。”
一不留神,喊出了心里的昵称。
王洋暗自懊恼,贝齿轻咬下唇,神情复杂地望着谢屿,改口道,“谢……谢老师吃过午饭了吗?”
谢屿驻足在电梯外,不着急进去,先回答王洋的问候,“还没呢,打算出去吃。”
谢屿声音轻快温柔,听得出来心情不错。
“嗯,快去吧。”
王洋礼貌地点了个头,算是道别,与谢屿擦肩而过。
电梯门合上,匀速下降。
狭小的空间里,谢屿暗自回味方才的对话,笑容灿烂,嘴角扬得许高,露出洁白的牙齿。
小朋友。
原来姐姐私下里是这么称呼我的吗?
真可爱。
笑着笑着,也不知道是在说这个称呼可爱,还是在说起称呼的人可爱。
*
谢屿与中介约好的时间是下午一点半,见面的地点也离T大不远,但终究是来不及安稳地坐下来吃顿午饭。
她一觉睡到中午,直接跳过了早餐,现在肚子饿得咕咕叫。
路过一家连锁的烘焙店,谢屿匆忙之中挑了个合她眼缘的面包。外皮金黄酥脆,撒着香喷喷的芝麻粒,让她看着垂涎三尺。
谢屿付过账后,东张西望,找了个店内靠窗的位置坐下,心急火燎地撕开包装,三口两口啃完了。
她吃面包的时候,双手捧着包装袋,腮帮鼓鼓的,活像只小仓鼠。
安抚好肚子,谢屿继续赶路,成功在约好的时间前和中介会面。她的要求早已经通过微信告知中介了,中介筛选出了几套符合要求的房子,今天下午直接带谢屿去看,合同都随身携带着。只要谢屿点头,立马就能签合同,交付钥匙。
谢屿的要求很简单,工作室面积不需要太大,四十平左右最合适。离T大也不要太远,距离近方便她下课后赶过来。
中介带谢屿看的第一个地方在五道口附近的一幢写字楼里。
写字楼高大气派,耸入云霄。
谢屿腹诽,这么高端的地方,租金应该很贵吧。
乘坐电梯到二十楼,经过狭长的走廊,房间位于其尽头。
中介从包里拿钥匙开了门。
这是一间毛胚房,保持着原有面貌。这一点谢屿倒是不介意,毛胚房好,方便她找设计师按自己的心意设计装潢。
其中一面墙壁上嵌着两扇小窗户,阳光大多被拦在墙外,整个房间略显阴暗压抑。
谢屿皱了皱眉,采光不太好。
询问价格后,谢屿的心凉透了,果断启程去下一个地方看看。
第二个地方在沿街一栋居民楼的一楼。
推开木门,里面的布局让谢屿眼前一亮。
房间做了挑高设计,比普通房间高上一米左右,显得更加空旷大气。屋顶坠了一盏北欧风的吊灯,光线柔和温暖,将整个房间照亮。四壁被粉刷成白色,干净清爽。
南面的墙壁上有好几扇窗,澄亮透明,不论是通风还是采光,效果都很好。
谢屿的目光全然被窗户吸引,忽视了同在南面墙上的一扇门。
“来看看这。”
中介带着谢屿走到门前,往内轻轻一拉。
门外居然是一个独立的小院子,用黑色的铁栅栏围着。院内的角落里摆放着几盆绿植,枝条茂盛,郁郁葱葱,让人看了心情大好。
谢屿对这间屋子很满意,如果租金也合适的话,她可以马上签约交押金。
“您这边是多少一个月?”
中介看出来这小姑娘诚心想租,给了个不高不低的价格,恰好在谢屿接受范围之内。
两人一拍即合。
中介喜笑颜开,从包里掏出准备好的合同,填好相应的空白后,递给谢屿。
谢屿把合同拿在手里,仔细核对合同的款项,逐字逐句地审阅,生怕错过了什么可疑之处。直到确认无误后,利索地在末尾签上自己的名字。
房租是三月一付,再加上固定押金,一万多从谢屿的账户里划走了。
谢屿手里攥着钥匙,这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这间房子与自己的联系。
她以主人的身份,在房子里溜达了一圈。
谢屿在脑海里构思着,这儿放一张办公桌,那儿摆一幅画架,屋外的庭院里还可以安排一个编藤的秋千,春秋季午后可以窝着晒晒太阳,惬意又潇洒。
*
晚上谢屿与大学时要好的几个同学有约,不着急回公寓。
一个人在街上瞎转悠,打发时间。等到太阳落山,再去坐地铁赴约。
几人约在母校附近的一家酒吧见面。这家酒吧开了将近十年,只翻新过两次,平日里大多是年轻人来玩。还没毕业时,他们是那里的老顾客,每逢节日或者谁的生日,都要在那里办个派对,开怀畅饮。
谢屿好几年没回过母校了。下地铁后,踏上熟悉又陌生的街道。大体方向她是记得的,只是北京这几年变化太大,很多商铺焕然一新,改头换面,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模样。
夜晚起了点风,微凉。
月光皎洁,静谧柔和,笼罩着谢屿小小的身影。
七点前,所有人聚齐了。
灯影迷离,推杯换盏。
谢屿安静地倾听着朋友们的言笑,掌心摩挲着酒杯,一时间感慨万千。
几孤风月,屡变星霜。短短五年,意气风发走出校门的少年们,举止谈吐都变得更加成熟稳重,翩翩有礼。
纯白的T恤变成黑色的西装,手腕上花花绿绿的手串换成名贵的腕表。
谢屿眼尖,曾经留着根很有个性的小辫子的男生,居然将辫子剪去了,换成一头清爽的短发。想当年,他可是对自己的小辫子爱惜得不得了,摸都不给摸的。
谢屿调侃,“陈斌,你辫子呢?”
陈斌被点了名,摸摸后脑勺,憨笑道,“公司不允许留奇怪的发饰,就忍痛割爱剪掉了。”
“你现在在哪里上班?不做艺术了?”
陈斌叽咕了半天,略过第一个问题,“早就不搞艺术了,赚不了几个钱。”
他想起谢屿从法国回来,不了解国内的行情,以过来人的身份劝慰道,“谢屿,这年头如果不出名,老老实实做艺术的真挣不了几个钱,干脆早点转行算了,哪行都比画画搞钱。”
“陈斌说的不假,我现在一个月工资都比搞艺术一年挣得多。艺术特么就不是普通人搞得起的。”
“是呀,没灵感的时候头都要抓秃了,熬出黑眼圈赶上交稿线。结果人轻飘飘一句话,‘不满意,重画。’你说气不气?”
其他人纷纷点头,现身说法。
他们走入社会后,哪个人没有过画作被退回的经历?有的经历了几次挫折,从此一蹶不振,不是接受家里安排的工作,就是结婚生子专心家庭。有的靠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孤勇,咬牙坚持了两三年,还是在现实面前低了头,放弃艺术谋求别的出路。
谢屿心惊,没想过会是这样。她以为,朋友们身上的光鲜亮丽,是奉献艺术的殿堂回馈的。
谢屿心里顿时腾起两种情绪,惋惜和庆幸。
坚持艺术或者放弃艺术,都属于个人选择,谢屿作为旁人无权置喙。
只是在这些同学里,她知晓有人是真心热爱艺术并极具天赋的。
当年学院里的老教授都对他青眼有加,把他的画作带回去欣赏了好几日,甚至推荐他去参加国际性比赛。此番放弃,好比一块璞玉坠入深渊。
谢屿胸膛里仿佛有一只手拽着她的心脏,时重时轻,那种无力感又出来了。
她浅抿一口酒,入喉后知后觉辛辣。
她是不会放弃艺术的。
也许在同学们眼里,她算个勇士,知世故而不世故,难能可贵。
可是谢屿清楚,自己的这份底气是父母给的。她去法国时,也尝试过凭绘画养活自己,可前几个月,实在捉襟见肘。幸好有父母从国内的经济援助,才能度过难关,云开见日。
谢屿:小朋友称呼get!
疯狂心动!!!
谁不喜欢“小朋友”这个称呼嘞?
ps:
几孤风月,屡变星霜。——柳永《玉蝴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Chapter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