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屿看到,王洋的微信头像是一片蔚蓝的大海,如同她本人的性格,温柔宁静,容纳百川。
但是,莫名有一种老干部风是怎么回事?
她自己的头像就很有特点,是维米尔的名画,戴珍珠耳环的少女的卡通形象。她十分钟爱这个头像,用了许久,一直没换过。
加了王洋微信的谢屿心脏怦怦直跳,如鼓点,却乱了章法。
得寸进尺,不够,她想得意忘形。
“王老师,我能……再问您一个问题吗?”
“嗯?”
谢屿咽了下口水,一股脑儿问出口那个如鲠在喉的问题,也是她梦寐以求得到答案的谜题,“你那天早上为什么离开了?”
就这个?王洋疑惑地抬起眼皮。
这个问题,她刚刚不是解释过了吗?
小朋友是不是记性不太好?
王洋单手捏着咖啡杯耳,带到嘴边,轻轻吹口气,云淡风轻,“我解释过了呀,我……”
“姐姐!”
一声类似撒娇的呢喃打断了王洋要说的话。细闻,其中还夹杂了焦灼的意味。
谢屿郁闷,她说的不是试讲那天的事。
她不知道王洋是真的没听懂她的话,还是有意装糊涂搪塞过去。所以,她不合时宜地出声打断,或者说,试探。
听到这个熟悉的称谓,王洋呼吸一滞,腰杆挺直。
端着咖啡的手,微微颤抖。
她霎时明白了,彻底明白了,谢屿说的,是试讲的前一天,也是某个难忘夜晚的第二天。
可是,星期天早上,不是她砰地一声摔门离开的吗,怎么现在来质问自己?
王洋想到一种可能。
难不成小朋友是一觉醒来没看到自己,以为自己不告而别,伤心之下落荒而逃?
这不是误会大了吗!
王洋放下杯子,双臂交叉,叹道,“这句话,该是我问你才对。”
“那天早上我醒了以后,看你还在睡着,就没叫醒你,直接去卫生间洗漱了。”
“哪知道,就这么一会儿,你不仅醒了,还……”王洋停顿了下,想了半天才找到合适的词,“不见了。”
至于她躲在洗手间用手机搜索问题的事情,太难为情了,才不要现在就告诉小朋友呢。
谢屿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真相竟然是这样!
搞了半天,是她自己的锅?
有地缝吗?
孩子想钻。
真没脸见人了。
谢屿又羞又恼。
都怪自己太粗心大意,怎么就没有检查一下卫生间呢!
看着谢屿又像小鸵鸟一样低下了头,王洋调侃道,“所以,谢老师可以跟我解释一下,那天早上为什么要走吗?”
几个回合间,两人的位置完全颠倒了。
谢屿尴尬得脚趾要抠出两室一厅了。
她战术性摸摸鼻尖,眼神飘忽不定,急中生智,想的什么就说什么,“我……我那是行为艺术。”
法国那边的老师说过,遇到解释不了的,一律按行为艺术处理。
王洋轻笑,行为艺术,这借口倒是没听说过,挺新鲜的,亏小朋友想的出来。
行吧,这个理由她接受了,毕竟她也不是为了让小朋友尴尬的。
“那,我们之间,你想怎么办?”
这句话说得很暧昧,但实际上王洋是把主动权全部交给谢屿。
她想好了,小朋友是这些年来第一个让她心动的人,七夕晚上她们也过得十分愉快,所以,只要谢屿点头,她愿意尝试交个女朋友。
如果谢屿仅是一时兴起,不是真的喜欢她,又或者说,小朋友还年轻,暂时没有交往的想法,她也会表示尊重和理解。
她是个成年人,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无论是什么结果,她都愿意接受。
谢屿从七夕晚上起,就意识到自己对王洋的心动,想接近她,想拥抱她。
放在平时听到王洋的这句话,凭借谢屿的聪明伶俐,她早该发现王洋其实是把两人关系的主动权交给了她。
再进一步分析,王洋应该也是对她有那么点意思的。那么之后,她就可以满心欢喜地袒露心声了。
可现在呢,知道了那天早上的不告而别完全是她自己的原因,谢屿尴尬得脚趾已经抠出三室两厅,哪里想的了那么多,更没脸说出“我想和你试试”这种话。
谢屿羞红了脸,气势弱了一大截,蚊子哼道,“我……我不知道。”
“没想好?”
谢屿含泪隐忍,“嗯。”
王洋眸光一暗。
成年人之间话不需要说得太明白,就算是拒绝,也不会太过直白,伤了对方颜面。从谢屿的反应来看,是没有交往的意思了。
王洋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见对方没有在这个令她尴尬的问题上纠缠不清,谢屿眉开眼笑,情绪明显高涨了许多,主动和王洋说了自己的事情。
阳光洒进屋内,岁月静好。
王洋安静地做个倾听者,眉眼温柔。
这个下午,她知道了关于谢屿的许多事情。
譬如,谢屿从小在这片土地长大,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
小朋友今年已经27岁了,比她猜测的年龄要大些,但还是小朋友。
小朋友是央美的高材生,毕业后去了法国,一待就是五年,还在那边办过画展。难怪对法国的浪漫主义流派那么了解。
除了在T大授课外,谢屿还打算开一间工作室。
王洋很高兴,谢屿愿意跟她分享自己的经历,这意味着谢屿不排斥自己了解她。更重要的是,这些事是谢屿自己亲口说的,不是她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她们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咖啡杯见底。
已临近黄昏。
谢屿见时间不早了,从座位上起身,“今天打扰王老师了,谢谢您的款待。我就先告辞了。”
王洋起身送她到门口,望着她穿鞋的背影,喃喃道,“谢老师。”
谢屿回头,“怎么了?”
“方便给我你的电话号码吗?”
王洋若真想要,哪怕谢屿不给,她可以直接打一个电话到人事处,调出谢屿的简历,上面肯定明明白白地写着所有联系方式。
但是,她不会那么做,也不想那么做。
谢屿疑惑地挠挠脸,不可思议道,“我没给你电话号码吗?”
印象里,她们不是已经亲密地交换了联系方式吗?
王洋一时间,眼神染上幽怨,没给她面子,反问道,“你好好想想,给了吗?”
谢屿一拍脑袋。噢,她七夕晚上好像是单方面要了王洋的号码,却没给她自己的。
她的错,她的错。
谢屿迅速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解锁,翻出通讯录里备注为姐姐的号码拨了出去。
接着王洋的手机响了。
谢屿朝王洋摇了摇自己的手机,俏皮地眨了眨眼,“现在有了。”
王洋向她摆摆手。
房门关上,王洋转身回客厅,伸个懒腰,动动手指,准备继续未完成的工作。
电脑屏幕还亮着,但电池电量告急。王洋没想到,一不留神聊了这么久,小朋友还挺健谈的。
备课的时间要抓紧补上。因为明天上午八点就是她这学期第一节高数课了,想拖延时间都不行。
谢屿几乎是一路跳着回自己公寓的。
她觉得自己出息了。
不仅进了姐姐家做客喝下午茶,还弄清楚了自己困惑已久的问题。姐姐没有不告而别,更没有不要她,是她粗心大意误会了。虽然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她是尴尬地想挖地洞遁了,但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可喜可贺的,起码证明了她那天晚上表现得没有差到让人逃跑的地步。
今天下午的聊天还有彩蛋,她跟姐姐分享了许多相当于个人**的事情。姐姐听得很认真,目不转睛地看了她许久,清冷的眉目软下来,温柔缱绻,有时候听到有趣的事情,嘴角微微翘起,好像空气都变甜了。
反正她认为这算得上是关系的进步,比普通朋友还要亲近一点点。
滴——
谢屿拉开门,进门前探过身朝隔壁觑了一眼,后知后觉发现了一件好玩的事。
——姐姐姓王,住我隔壁。
隔壁老王?!
哈。哈哈。哈哈哈。
*
夜深人静时,谢屿躺在床上,像烙馅饼似的,一面不超过十秒,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她有点认床,睡不着。
这是老毛病了,之前去陆幼薇家借宿第一晚时也这样,等到第二晚就好了。
谢屿侧过脸,想看看夜空是不是如往常一样静谧。但屋内拉起了床帘,使她窥不见外面的天光,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个映在帘上的微弱光圈。
一片漆黑中,谢屿只好盯着天花板发呆。
万籁俱寂的深夜,更容易听见自己的心声。
咚咚,咚咚。
心跳比平时更快。
想到王洋与她仅有一墙之隔,谢屿的手不自觉攥紧身上的被角。
心口起伏加大,呼吸也变得急促。
喉咙干涩,忍不住舔舔嘴唇,吞咽口水。
她在回忆一些令人面红耳赤的事情。
谢屿把脸颊埋进枕头,温热的鼻息瞬间反扑,哪怕盖着被子也挡不住上涌的热气。
好热,空调是不是坏了?
又是跟那晚一样的感觉,只不过现如今,可没有人能给她降温了。
谢屿掀开被子,微风有机可乘,添了一丝凉意。她慢慢踏着拖鞋,懒得开灯又关灯,摸黑去客厅的桌上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
修长的天鹅颈仰出美丽的曲线,咕咚咕咚,一杯水喝进肚里,痛快淋漓,暂时解了燥热烦渴。
唉,一会儿还是数绵羊吧。
谢屿:悄悄咪咪改备注,隔壁老王。
姐姐:那我也改,一起过夜的小朋友。
看谁比谁更骚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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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Chapter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