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诀 第7章 岂曰无衣

秭归近日很是忙碌，王莽让她暗中调查淳于长，原本此事并不难，谁知此人竟然疑神疑鬼，向王家调了一名影卫贴身保护，自此以后的调查就很是费了一番工夫。

“淳于长此人的缺点非常明显，贪财却又胆小，明明搜刮了大笔钱财却活得小心翼翼，这样的人必然手里会握着一些证据以求心安，你便在他府中常驻，找找蛛丝马迹。”王莽如是说道。

“是，大人。”

按照王莽的吩咐在此地暗中查探了半月有余，其他的并未发现太多，倒是发现淳于长相当信任那个影卫，几乎是形影不离，还总是一起密谋着什么。

但是有一点很奇怪，一般再如何信任影卫，也不会如淳于长这般对下人身份的影卫言听计从的，这其中定然有她不知道的原因。

一想到上次冒险潜入淳于长卧房却被这个影卫发现，两人交手之际险险逃脱，之后卫尉府便加强了戒备，进出都困难了许多，秭归便对这个影卫相当不满，正好趁此机会抓住他和淳于长的把柄，一起拿到王莽那里交差。

上次他们好像说要让王莽倒霉来着，具体计划隔太远没听清，算了，反正王莽能应付就是了，还是继续做自己的事更重要。

毕竟——她又不是王莽的侍从。

淳于长为了巴结赵婕妤花了不少钱财，可一向只见出不见进，跟着淳于长几天了什么都没找到，果然还是需要从影卫下手。

只见淳于长带着影卫进了屋，吩咐侍卫门外把守，随即紧闭门窗，一看便是准备商量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之前伪装成侍女进了府，如今光天化日不好大张旗鼓地上房顶偷听，秭归想了一会儿，动身悄然绕到屋后。

屋内，子漆刚关上门窗，就迎来一顿劈头盖脸的指责。

“那个女人怎么回事，机会都已经给她了还握不住，到现在都没有半点动静，简直是个废物！你到底有没有让她明白我们的计划？”

“大人请息怒，属下已和许氏联系上了，她说王莽将她安置在一处偏远民房，任何事只派下人出面，她见不到王莽根本无从下手。”

“我不管她用什么办法，三天内我要看到成果！王莽不出面她就不会做事了？只要有人相信，一传十十传百，他王莽的名声扫地，不必我亲自动手他就会倒下了！”

“大人，王莽的事情固然重要，但赵婕妤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一直问大人何时去与太后叙旧。”

“叙旧叙旧！不就是问我什么时候让太后松口，自己出身低微怪的了谁？行了行了，你去回复婕妤，就说我近日将会进宫与太后议事。舅父不让我出面，必然是想把功劳给王莽，我一定会在他之前让太后点头的。”

“是，大人。”子漆说完，便离开了房间。

秭归见他走远，方才悄悄松了口气，从后院绕道而行至前厅，不料身后伸出一只手抓住她的后颈，秭归用尽全力压下转身躲开的想法，让自己看起来只是吓了一跳。

“你这小侍女怎么走起路来鬼鬼祟祟的，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是那个混蛋影卫！

秭归的心顿时提了起来。他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

“大人说笑了，管家吩咐过奴婢们做事走路不许有过大声响，否则就罚不许吃饭，奴婢也是按吩咐行事。”

“哼，这府上净是些没用的规矩！”子漆打量了秭归一会儿，道，“正好我要出府办事，你随我来。”

“大人，这不合规矩，侍女出府需报管家同意……”

“放心，和我一起出府，那老头不敢拿你怎么样。”

秭归一边被子漆拖着走，一边暗暗窃喜，想着他若是带她去许氏那里，正好把前因后果打听清楚，再去告诉王莽。

出门走了半晌，离开了热闹的街道，越发往郊区边境走去。秭归心中疑惑却不敢表露，跟着走了大半天，终于停在了一处药房门口。

“你拿着这方子进去让掌柜的给你拿药，别的无需多言，银钱在这袋子里。”子漆说道。

秭归拿了方子和钱袋子，道了声“是”便进去了。

药方秭归是不懂的，但川贝、枇杷一类的乃润肺止咳的良药，当归、黄芪又是补气血的，子漆身体看着好得很，这药又是给谁买的呢？

买了药又走了大半个时辰，几乎都快到了长安城的边缘地带，子漆才领着她进了一处满是低矮建筑物的地方，往前走了几百米，才到了一处泥巴围着的院墙外面。

说是院墙，其实外面几乎破损得没有任何遮挡的地方，一眼就能看见里面的茅草屋，和路过的几处一样，薄薄一层草皮搭在屋顶，即使是今天天气尚好的时候也能看出来在随风晃荡，可想而知在风雨交加的情况下这样的屋顶根本挡不住任何东西，而里面不大的屋子里乍一看去就挤了十数人，坐着的，躺着的，呻吟着的，怒吼着的，不一而足。

“这是……”

“你把药交给里面一个叫‘丫头’的小女孩，其他的仍然无需多言，直接出来便是。”子漆道。

秭归点头应了，象征性敲了敲门便抬足走了进去。

进了门便发现，刚刚自己所见只是屋子里的一小部分，这屋子比自己在外面所见更小，而里面的人更多，在这些或病或伤的人里，几个人忙碌的进进出出，其中一个小女孩的身影尤其显得格格不入。

“……丫头？”秭归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一个身影顿了一下，缓缓回过头来。

单看身量的话不足十岁，但秭归知道这只是长期食不果腹造成的，女孩看起来不大，对照顾人却已经是个老手，瘦弱的身体能扛起比她大得多的成人。近距离看才发现她面色泛黄，望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深色的眼眸满是平静。

“这药是有人托我给你的。”秭归递出药包。

见到药包后，女孩近乎冷淡的表情方才显露出一丝期盼，整个人看起来比之前死气沉沉的模样生动了些。

“多谢。”

若非看见女孩的嘴唇动了动，秭归几乎都没听见她的呢喃。

出了这里走了许久，秭归才问道:“在那里的都是什么人？为何病症不同，身边也无亲人照料？”

还有一句话秭归没问，在那里的大都是成年男子，却满身伤痕，刀剑之伤最为普遍，还有中毒者，伤残者……秭归心里有一个猜想，却不敢说。

子漆冷哼一声，“不该问的少问，好奇心太重对你没什么好处。”

啧，真是够冷漠，都说狼狈为奸，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果然还是该把你和淳于长一网打尽。

望着前方逆光行走的身影，秭归暗暗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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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岂曰无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