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赋 第21章 第 21 章

韦懿眸光流转，望向朱夫人，言辞恳切又不失风度：“朱夫人，冤家宜解不宜结，还望您能看在韦家的薄面上，莫要再言语相伤，免得坏了今日雅聚的和美氛围。”

朱夫人脸色瞬间一转，堆起满脸笑意，那笑容却不达眼底，娇声道：“我哪有与人争执的心思，只是见不得有些人在这诗会之上班门弄斧罢了。论才学，谁能与韦小姐相提并论？”

唐夫人微微颔首，目光投向韦懿，眼中带着几分期许：“韦小姐，如此良辰美景，可有应景的诗句，为这聚会添些雅趣？”

韦懿嘴角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浅笑：“恰好，我记起一首写兰花的诗，意境倒是独特。”

郑墨瑶眼眸亮晶晶的，急切地催促道：“韦姐姐，快些说来，让我们也一饱耳福。”

韦懿微微低头，作沉思状，片刻后，朱唇轻启，缓缓吟诵：“种兰忌当门，怀璧莫向楚。楚少别玉人，门当植兰所。 ”

众人皆屏气敛息，静静聆听。待那最后一个字落下，周围的夫人、小姐们纷纷回过神来，赞不绝口，都称韦懿所吟之诗意境深远，才情不凡。

唐昭儿莲步轻移，漫不经心地走到韦懿面前，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韦小姐如此才情，不知可解这诗中深意？”

韦懿仰头，神色自信，侃侃而谈：“此诗乃袁淑的《种兰》。袁淑诗风素以婉约精致著称，然这首却别具一格。彼时，太子刘劭弑杀宋文帝，妄图拉拢袁淑为其登基造势，袁淑拒不从命，遂作此诗，以明心迹，亦预示自己命不久矣。”

唐昭儿闻言，轻轻一笑：“韦小姐果然才学过人，令人钦佩。”

唐夫人目光在陆子衿和韦懿之间来回流转，笑意盈盈：“闺阁之中，才女辈出，你们皆是其中翘楚，说不定日后，我朝也能出一位曹大家。”

韦郑氏目光扫过一众年轻的世家女子，笑道：“她们之中能否出曹大家尚未可知，不过她们未来的夫婿，想来定能成为朝堂的中流砥柱。”

唐夫人看着眼前一张张年轻稚嫩的面孔，不禁感慨，语重心长地提醒道：“无论你们的夫婿如何显贵，自身都须足够强大，方能在这世间，从容应对任何变故，处变不惊。”

夫人们纷纷点头，对唐夫人的话深表赞同。其他世家小姐们似懂非懂，唯有陆子衿，眼中满是敬佩，望向唐夫人。

韦郑氏款步向前，引领着众夫人小姐们朝着庭院深处走去。

韦懿走到陆子衿身旁，笑语嫣然：“陆姑娘，你这是第一次来我家吧？”

陆子衿轻轻点头：“正是。”

韦懿细细打量着陆子衿，见她肌肤胜雪，白里透红，五官精致，端庄之中又透着几分灵动，心中好感顿生：“往后你可要常来，我瞧着你就欢喜，就想与你做个知心好友。”

陆子衿嘴角含笑，温婉道：“承蒙韦小姐厚爱，能与韦小姐结交，亦是我的荣幸。”

“我听闻你马球打得极好，下次有赛事，你我同队，定能拔得头筹。”韦懿兴致勃勃地说道。

陆子衿笑着应下：“好，若有机会，定与韦小姐并肩。”

韦郑氏带着唐夫人、林夫人等人来到后院，众人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小径蜿蜒曲折，路旁怪石林立，形态各异。假山上瀑布飞泻而下，水花四溅，溅起层层晶莹水雾。池塘里荷叶随风轻摇，荷花亭亭玉立，宛如误入仙境。

韦郑氏与唐夫人站在拱门前，抬眼望去，门上方匾额处空空如也。

韦郑氏笑意盈盈，望向唐夫人：“今日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请瑾川为这园子提名，姐姐可应允？”

唐夫人连忙摆手，婉拒道：“提名之事，只怕不妥。瑾川虽自幼习字，但毕竟年纪尚小，字体稚嫩，恐难担此重任，撑不起这门面。”

韦郑氏却不依不饶，笑道：“姐姐就别再谦虚了，但凡看过瑾川字体的人，无不称赞有加。今日这园中的题字，我可是认定他了。”

郑墨瑶也在一旁帮腔：“母亲，姑母是真心喜爱二弟的书法，您就遂了姑母的心愿吧，不然她可要一直惦记着了。”

其他夫人也纷纷附和，盛情难却之下，唐夫人只得勉强应允：“既然如此，那就让他来吧。还请韦夫人派个人，随尹妈妈去唤瑾川过来。”

韦郑氏闻言，欣然道：“好。吉祥，你随尹妈妈走一趟。”

尹妈妈和吉祥离去后，韦郑氏环顾众人，笑着说：“大家恐怕要稍作等候了。此处景致绝佳，你们不必拘谨，随意逛逛，半个时辰后回来即可。”

众小姐们一听，顿时面露喜色。此前碍于礼数和规矩，她们只能小心翼翼地跟在夫人们身后，如今能自由活动，自然是满心欢喜，纷纷结伴朝着自己心仪的景致走去。

陆子衿望着远处那一片如绯云般的海棠花，眼中满是喜爱之色。

陆韩氏瞧出她的心思，轻声问道：“你不是最爱海棠花吗？要不要我陪你去看看？”

陆子衿看了一眼林夫人，轻轻摇头：“大嫂还是留在舅母身旁照料吧。我去去就回，听闻韦府的海棠花与平日所见有所不同呢。”

陆韩氏点头：“那你去吧，早些回来。”

陆子衿应了一声，朝着海棠花盛开之处走去。

别苑之中，唐瑾川、陆玄卿、李熙三人正坐在一株海棠花树下，谈天说地，悠然自得。

唐瑾川仰头大笑，声如洪钟：“我生平最爱结交各路英雄豪杰，他们武艺高强，又个个忠肝义胆。自来到天盛城，反倒少见江湖豪侠，远不如在扶风城时结交的朋友多。”

李熙看着唐瑾川，微微一笑：“此言差矣，天盛城可是藏龙卧虎之地。莫要小瞧街头那些贩夫走卒，说不定其中就隐藏着绝世高手。我认识几位江湖朋友，改日引荐与你。”

唐瑾川眼中一亮，动容道：“熙兄行走四方，身边定有不少江湖奇人，我求之不得。”

“公子出身世家，竟丝毫不在意他们的身份？”陆玄卿看着洒脱不羁的唐瑾川，不禁好奇问道。

唐瑾川低头轻笑，仿佛觉得这个问题不值一提。

李熙转头看向陆玄卿，替唐瑾川答道：“瑾川与那些寻常世家子不同，他心中从无门第之念。上至王侯将相，下至贩夫走卒，只要性情相投，他皆视为知己，否则又怎能结交那么多江湖朋友？”

陆玄卿满脸钦佩，望着唐瑾川：“如今我终于明白，为何吉安侯战无不胜，在对抗突厥时屡立战功，从二公子身上，便能略知一二。”

“瑾川为人率真，不受规矩束缚，心无羁绊，行无拘碍。门第之别，不知埋没了多少有才之士，空有满腹才华，却报国无门。”

“只可惜，这门第之见已绵延数百年，想要改变，谈何容易？谁愿轻易将手中权力与他人共享？贫寒之士想要出头，实在太难。”陆玄卿摇头叹息。

“固步自封，只会让天下读书人心寒。”李熙长叹一声，“真希望有朝一日，能打破这一切，给寒门子弟一个报效朝廷、施展才华的机会。”

唐瑾川感慨道：“学者未必都要入仕为官，但为官者必定要学识渊博。读书不应有门第之分，为天下、为朝廷效力，只有能力大小之别，而无贵贱之分。”

陆玄卿神色略显悲观，摇头道：“门阀制度延续数百年，岂是一朝一夕就能打破的？今日所言，也不过是心中期许罢了。”

“要改变这一切，自然非一日之功。”李熙叹道，“但我坚信，终有一日，我们今日所盼定能实现。”

李熙游历四方，见多识广，想法与常人不同，与唐瑾川却不谋而合。

尹妈妈在吉祥的引领下，来到别苑。她目光一扫，便瞧见海棠花树下的唐瑾川。

尹妈妈径直走上前，微微欠身，笑道：“二公子，可算找到您了。夫人唤您去兰园呢。”

唐瑾川连忙起身，向李熙和陆玄卿告辞：“熙兄，玄卿兄，今日相谈甚欢，只可惜未能尽兴。我先行一步。”

李熙笑道：“好，你先去忙。”

“再会。”陆玄卿拱手行礼。

唐瑾川回礼后，转身跟着尹妈妈和吉祥离去。

陆玄卿望着唐瑾川的背影，感慨道：“此人浑身透着一股江湖豪气，全然不像个世家子弟，没有骄奢之气，也无跋扈之态，言行举止尽显大家风范，令人心生敬重。”

“瑾川文武双全，你与他相识越久，就越能发现他的与众不同。他绝非一般世家子可比，将来必能成就一番大业。我等与之相比，望尘莫及。”

唐瑾川沿着一条鹅卵石小路，朝着兰园走去。走着走着，只见海棠花瓣纷纷飘落，他不禁伸手接住几片。顺着花瓣飘落的方向望去，满树海棠花娇艳粉嫩，美不胜收。

微风拂过，花瓣如雪般纷纷扬扬飘落。陆子衿那轻盈的背影出现在花瓣雨中，她的秀发随风飘动，粉色衣袂翩翩起舞，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卷。她伸手接住飘落的花瓣，又轻轻将它们撒向空中，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唐瑾川看着陆子衿的侧颜，一时间竟失了神，脱口而出：“般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