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星按住话筒, 从床上坐起来,清了清嗓子, 然后才再次将手机拿过来, 听到顾简在电话那头说,“总算醒了, 再不醒我要报警了。mengyuanshucheng”
“哪有这么夸张?”她说着, 脸上自然地挂上了笑容,语气压下去,就变得十分柔和了。
“我记得你以前总是精力很足。”顾简说, “每天早上五点多就起来了。为了跟你保持相同的作息时间,我每天都要靠闹钟叫醒,晚上也不敢摸鱼干别的, 下了自习就回家睡觉。”
任星被她的话勾起了那段时间的回忆。其实说辛苦, 应该是非常辛苦的, 高中的学习强度非常大, 每天从早到晚, 十几个小时就只有这么一件事。但是现在想起来, 还是觉得那是一段轻松愉快的时光。
她不会告诉顾简,为了保持这样的作息, 她每天都要定三个闹钟,而且一个要放在房间外。往往爸妈都被吵醒了,她还迷迷糊糊,要老妈进她房间来掀被子,才能彻底清醒。
这样微小的快乐, 现在再也找不到了。
幸好,现在她又有对抗那些伤痛的力量了。心底的叹息一闪而过,任星笑着说,“现在年纪大了,当然不能比。”
“你这样说的话,我就不服气了。”顾简说,“我比你大。”
“大半年而已。”
“是八个月好吗?三分之二年。”
说到这里,两人都意识到这对话非常幼稚,又忍不住一起笑了。
过了一会儿,顾简先缓过来,带着笑意说,“辛苦了。所以我今晚有荣幸请你吃饭,犒劳一下你的辛苦吗?”
“干什么非要跟我一起吃饭?”任星想着微信列表里的早餐、午餐和现在的晚餐邀约,忍不住问。
“不是一定要跟你一起吃饭,只是想跟你见面。”顾简轻声说,“任星,我想你了。”
“早上不是才见过吗?”
“确切地说是十二个小时之前。”顾简说,“但你明天就要继续进组拍摄了吧?之后只会更忙,更难抽出空来见面了。”理智上,她知道不能太过打扰任星,但是两个人刚刚和好,正是最迫切地想要确定对方存在的时候,哪里忍得住等到下次拍摄才见面?
“那你想吃什么?”任星必须承认,这种念头,不仅顾简有,她自己也有。
不过,她还有别的顾虑,“你现在是不是不太方便?”毕竟是腿受了伤,行动不便,虽然有轮椅,但是国内现在的环境对于残疾人确实不那么友好,很多必要的设施都没有。
其实这种时候,任星并不在意去顾简家见面,私人的空间对现在的她们来说反而更好。
但是家里还有个顾妈妈,登门拜访的意义顿时就不一样了,所以这个念头一闪而逝,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
至于邀请顾简到自己这里来,那跟出去吃也没什么分别了。
“嗯,”顾简却没有多少低落的意思,在那头笑着说,“所以要麻烦你过来接我了。”
这样,还能提前一些见面。
任星没有异议,“那就在你家附近定餐厅吧,这样比较方便。”
挂了电话,任星开始挑衣服。相较于普通人,作为一个明星,任星的衣柜其实已经够大了,这还是因为过季的衣服会定期清理,而且出席大部分正式活动的时候公司会从跟品牌合作,租借当季新款,不需要她自己准备。
然而现在,面对着一柜子的衣服,任星突然理解了那句话:女人的衣柜里永远缺少一件衣服。
上高中的时候,天天都是一身校服,即便她有点什么心思,也只能歇了。所以那时候好像很少会想这些,反而更期待见面之后的事。偶尔耍个小心机,也只能是留个刘海,换个发卡或者发型的程度。
但是今天不一样,这姑且可以算是复合之后的第一次约会,怎么想都应该更郑重。
顾简也在发愁同样的问题。
不过她不是因为觉得衣柜里少了一件衣服,而是因为衣柜里大部分的衣服,她现在这个一条腿打着石膏的状态都穿不进去。最后挑来挑去,还是只能换上一身宽松的运动短打。
这哪里像是去约会?
对着镜子照了一会儿,她始终觉得不对,又推着轮椅出了房间,“妈,你之前拿回来的那件大外套呢?”
“哪件大外套啊?”顾妈妈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闻言头也不抬地道,“你的衣服都在柜子里,我没动。”
“不是我的,就有一回你说是超市购物抽奖送的那件外套,深蓝色的,有点像工服。本来说给我穿,结果大了一号,穿着不方便,我就没要。你放哪儿了?”她相信以顾妈妈收纳物品的本领,不会把一件没穿过的好衣服就这么丢了。
因为顾简描述得足够仔细,顾妈妈立刻就想起来了,“那都是哪年的事了……你说不要,我就留着自己穿了,怎么突然想起来问?”
“你给我找出来吧。”顾简说。
顾妈妈嘀咕了两句,进房间没几分钟,就拿着衣服出来了,“给,这颜色没染好,都洗褪色了,你拿去干嘛?”
顾简一看,顿时喜出望外。本来这衣服是深蓝色,看起来实在像工服,但洗掉色了之后,反倒有点像牛仔了。而且边缘处洗得泛白,天然就是水磨做旧的工艺。她将衣服展开穿上,对着镜子照了照,果然好了不少。
有一种……不正经的痞气。
就连她腿上的石膏,看起来也不那么磕碜了,反而显得很特别。
她那点不多的时尚经验,都来自于任星的指点。像这种运动风的短打扮,按任星的说法,加一件外套感觉就会没那么傻,但外套一定要是加大号的,Oversize!
高中的时候,顾简就经常按照任星的指点,在运动装外面套一件不拉拉链的大号校服,硬凹出帅气的造型。
顾妈妈在一边看着,也品出了一点味儿,“你这么打扮,是要出门?”
“嗯,今天晚饭不在家吃了。”顾简说。
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眉眼间的笑意有多么浓烈。顾妈妈一眼就懂了,“跟任星出去啊?你们在西北有进展了?”
这可真是想不到的事。顾妈妈原本一心觉得,顾简这份工作就是她谈恋爱最大的阻碍,所以一直希望她回北京来。这回去西北拍摄,她老人家也是忧心忡忡,觉得不管人家怎么喜欢顾简,一看这工作环境,估计就要先打退堂鼓。
结果谁能想到,反倒是顾简趁机把人给拿下了?
但是不管任星是不是选择性眼瞎,顾妈妈反正是站在顾简这边的,既然人已经骗到了,那当然要着紧一些。
本来想交代顾简带任星去别的地方玩玩,不用急着回来,再一看她的腿,得,还是早点回来吧!暂时就不要让女朋友负担伺候她的艰巨任务了,不利于感情培养。
换好衣服,看看时间差不多,顾简就出门了。顾妈妈听说任星过来接她,送到门口就果断回转,半点都不担心。
要说顾简这个轮椅确实好用,自己一个人就能完成绝大部分的日常操作,而且也不费力。等这期节目播出,看到她在研究所基地里里外外行动自如的样子,想必广告效果不会太差。
见到任星,顾简不由庆幸自己稍微打扮了一下。因为相较于她在有限条件下的折腾,任星的衣着和妆容,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结果。
她穿着一件香色的窄脚裤,线条利落流畅,只在腰部做了百褶的处理,被银色的腰带收束住,更显得纤腰一握,上身则是浅蓝色的雪纺短袖,衣摆松松押进腰带里,脚上踩着珍珠色的高跟凉鞋,整个人显得高挑又秀气。
至于妆容,超出顾简能力范围太多,就不太好描述了。
总之就是好看。
而且……幸好想起了老妈这件衣服,两人穿一个色系的衣服,四舍五入就是情侣装了。
任星将手袋递给她,绕到后面推着轮椅,“你叫车了吗?”
“不用车。”顾简说,“地方不远,我们走过去吧。我来指路。”
这个选择,她也是有私心的。那家店不远不近,路上要花费十分钟左右,不会让人特别疲惫,但是又留出了足够多的相处时间。吃完饭回来时,还可以慢慢散着步回来。
中间还会经过一个居民聚集的广场,八点左右会有灯光和喷泉秀,都很值得一看。也有很多晚饭之后出来消闲的人,跳广场舞的阿姨和踩着滑板耍帅的年轻人混杂在一处,若是有闲情,也可以过去坐坐。
总之,在不方便邀请任星登门拜访的情况下,尽可能地延长了路途的相处时间。
夕阳西下,阳光褪去了所有的温度,照在人身上没有丝毫威力,只能给人镀上一层金色的光影。两人走在人行道上,影子被夕阳拉得长长的,映在一旁的路上、墙上,混作一团,不分彼此。
就算不说话,这样一起走着,似乎也是惬意的。
“这附近的环境其实不错。”路过一对打羽毛球的母女时,顾简突然提起话头,“各方面都发展得挺成熟的,因为不是学区房,价格涨得没那么快。”
“你想在这里买房吗?”任星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
顾简“嗯”了一声,“有这个意思,不过我现在没多少存款,只是先看看。”北京的房子,即便只是三成首付也要百万起步,她现在差得还有点远。
“怎么办?我也没有多少存款。”任星说。
顾简一愣,“不是让你跟我一起买房的意思。嗯……我是说,我想把现在住的那套房子买下来给我妈住。然后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在附近再买一套房子。这样不用跟长辈住在一起,会觉得自在一些。”
她现在还跟顾妈妈住在一起,是因为每年也就回来一两次,没必要再特意分开。但如果以后要长居北京,住在一起反而容易生出矛盾,住在附近就挺好,既能相互照顾,又隔开了独立的空间。
“我没什么不同意的。”任星说,“不过,你不是已经决定继续留在研究所工作了吗,那在北京应该不太需要单独的住处吧?”
“但是你可以住。”顾简说。
任星笑了起来,“你是不是对我的工作有什么误解?你知道我一年有多少时间在北京吗?”
演员这份工作,又不驻场,经常需要到处飞来飞去。她以前在满天星时,虽然没怎么演过主角,但一年也有半年的时间待在南方,因为那边影视基地和影视城比较多,剩下的时间里,一半是拍摄外景和各种节目录制、广告拍摄、品牌合作……最后剩下的时间,才是自己的私人时间。
这还是因为她不出名,又不是主角,否则剩下这部分工作会占据她几乎所有的时间。
因为这些才是最赚钱的。
《遗书》是因为小成本拍摄,又全都是室内戏,所以在北京就能拍完了。大概因为这样,顾简就觉得她的工作大部分在北京就能完成,其实并不是这样。
其实大多数明星,回自己家的时间远远少于住酒店。之所以还需要私人住所,纯粹是因为家里比酒店更安全,是少数可以完全放松下来的地方。
所以,顾简觉得她不在北京,就要跟任星谈异地恋。但事实上,就算她真的回北京工作,两人大多时间估计也只能天各一方。
顾简没想那么多,听任星那么一说,一时有些沉默。
任星想了想,又说,“不急,再过几年吧,等我们的工作都稳定一些,再考虑这些。你可以先把现在住的房子买了,这样阿姨会放心一些。如果钱不够的话,我可以……借你。”
“竟然是借吗?我还以为我要被大明星包养了,紧张得不敢fu吸。”顾简放松下来,笑着调侃。
任星也笑了起来,“现在还包养不起,等我再努力几年吧。”
顾简握了握她的手,心情轻快了许多。
她之前跟郝主任谈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说,“顾简,我也不是想把你绑在这里。你现在还年轻,正是干事业的时候。国家培养了你,所以我也由衷地希望你能留下来,多干几年,带一带后面的年轻人。我的要求不高,留下来再干五年,行不行?”
顾简同意了。这一次,不是因为迫不得已的苦衷,也不是因为热血上头的冲动,而是在深思熟虑之后,稳稳地踏出这一步。
她知道任星会支持自己,但此刻这种不需要说出口就能领会的默契,却还是让她心口发烫。
……
吃晚饭时发生了一个小插曲,任星居然被餐厅里的客人认出来了。
虽然是个明星,但这于她而言,确实是第一回体验。
有点忐忑,但更多的是开心,之外又有一种“我好像真的红了”的恍惚。
好在这些情况,经纪公司都考虑在了前面,方敏那边早就给她特训过遇上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出来,所以任星表现得十分得体,好像已经十分熟悉了一样。
当时顾简站在她身边,脸上那种看稀奇的表情,任星后来想起,都会觉得好笑。
其实粉丝也认出了她,毕竟任星就是在上《彩虹桥》这个节目之后才开始红的,作为她的官方CP,顾简本人的辨识度自然也不低。
见她坐着轮椅,还被吓了一跳。
毕竟在官方对外的说辞之中,之前的那一场车祸被处理得轻描淡写。虽然视频里两人是在医院,任星又是那样的表现,大家都猜到两人多少受了伤,而顾简更严重,但是都没想到居然会这么严重。
听任星说她只是普通的骨折,目前正在恢复中,这才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半章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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