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松柏一脸菜色,扭头问青鹤:“崔姑娘,你昨天没醉吗?”
这才哪到哪?
青鹤保守回答:“我昨天并未喝太多。”
杨松柏满脸写着绝望,小声道:“我还想做个英俊潇洒的剑修,如果这第一次考核没通过的话会怎样啊,会不会被青鹤剑派遣送回老家丰州啊。”
沈凌客适时开口:“没听说过青鹤剑派有遣送弟子的事情。”
杨松柏更是怨念:“凌客兄,你怎么也神清气爽,昨天也没喝多?”
“嗯。”沈凌客面不改色地点头。
青鹤闻言,复杂地看他一眼。
沈凌客恍若未察。
剑法概论的教习长老是个笑眯眯的老头,大家印象中的剑修似乎总是挺拔如松,但这老人佝偻着身子,也没有带佩剑,走路颤颤巍巍还得拄拐。
杨松柏又小声对左右两边的人讨论:“这老先生据说是前任掌门的教习长老,很强。”
那老人在众人面前站定——剑法概论课是在昨天迎客峰的平台上,这会儿平台上陆陆续续人都到了,人数也远超新弟子的人数,看来与门派通史课一样,有比他们更早入门的师兄师姐也来上课。
见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他回头对别情摆了摆手,别情就飞快地跑开,修士的速度对于新弟子来说还是太快,别情在他们眼中就好像是瞬移到了远处。
青鹤看见别情从远处扛了一大块石头过来,这石头有三人高,约有五人合抱这么粗。
虽然扛了大石头,但是别情还是脚步轻松,直看得众人惊呼连连,甚至怀疑这石头不过是个假的,但随着别情走到众人面前,将石头往地上一丢——众人听到石头落地的巨响,才知道这石头是实实在在的真材实料。
杨松柏一直觉得别情有几分不正经,但见此实力也是肃然起敬。
教习先生便将自己的拐杖敲了敲地面,随即拐杖的身子仿佛脱落的尘屑,抖落后,显出一柄锃亮的长剑,这长剑比长老人身子还高,但他举起剑柄略高于眼,佝偻的腰并未直起,但双脚划开,两腿拉了个长弓步,便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势恢弘而来,众人都难以看到他出招的动作,只听得下一秒,那块巨石轰然散落,直震得众人两耳嗡鸣,竟是四分五裂。
众人已然惊呆,哪怕是更早入门的师兄师姐,此刻都噤若寒蝉,显然上了这么久的剑法概论课,也是头一次见这场面。
只剩下别情的抱怨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元尺长老,你怎么给它打裂了,不会让我又搬一块来吧。”
元尺长老笑着摆手,随后抖了抖手中的剑,那些脱落的尘屑飞回来重新包裹剑身,重新变回拐杖,接着,恍若时间倒流般,四分五裂的巨石也重新归于完好。
元尺长老才对众人说:“此前也与诸位说过,剑法概论课本堂暂停,用于考试。”
他指了指那块巨石:“能将巨石打碎之人,可以免了之后的剑法概论考核,能在巨石之上制造裂纹者,考核中提一个等级,其余均为不合格。”
他目光落在青鹤众人的身上,随后道:“新弟子不必过于有压力,若能在巨石上留下细微的创痕,也算合格了。”
青鹤压力挺大的,她不知道这下子该怎么下手,听崔盛雪说她是个天才,可她也拿捏不准这个时代的天才如何定义,把这巨石打到什么地步才算天才呢?
元尺长老已经在问有没有人愿意先来尝试的,于是有一人抱剑出列,朗声说了句“弟子愿意一试”。
青鹤仔细观察了一番,才发现巨石上约有两个盾。
其之一,约莫筑基修为即可破,其之二,就需要金丹修为了。
这样看来,打碎巨石至少需要金丹以上的境界。
方才那个说愿意一试的弟子已经收剑了,遗憾的是并未给巨石造成任何裂纹。
诶,青鹤忽然有了个好办法。
既然崔盛雪说沈凌客是个远近闻名的天才,但他定然比崔盛雪要厉害几分,既如此,她只略略比沈凌客弱一些,不就也算得上是个天才了。
青鹤眉心舒展,赞叹自己真是思维敏捷。
随后又皱起眉——不对不对,若是她比沈凌客先考试,这该如何是好。
她隐晦地看了一眼沈凌客,如果先知道他的修为,那就无论谁先谁后了。
青鹤自然地向后退了一步,走到了杨松柏与沈凌客中间,又自然地伸手捏住了沈凌客的手腕,想要探他的根骨。
“沈公子。”青鹤压着声音低声说道。
沈凌客觉得这声轻唤快贴到他的耳朵上了,他微微转过头就看见了崔盛雪眉心的那颗红痣,随后他察觉到一只手捏住了自己的手腕,力道轻柔,两人有些太近了,他品出几分暧昧。
沈凌客不动声色地将手婉从她的指间抽了出来。
青鹤已然探到他的修为,也不在意他的小动作,只做戏做全套,认真说道:“我有话对你说。”
杨松柏察觉到两人暗流涌动,眼中惊涛骇浪,恍惚间差点要说出“你俩竟然成了”的惊叹。
沈凌客:“好。”
两人后退几步,众人正在惊呼第三位师兄终于在石头上留下裂纹,除了杨松柏,谁也没关注到两人的动作。
沈凌客站定,不自觉地转动被她牵过的手腕:“崔姑娘有何要事?”
青鹤一本正经道:“沈公子是不是认识我?”
沈凌客顿住,又想到了二人的相亲之事:“莫非你不认识我?”
青鹤摇头:“不认识,所以我想告诉你……”
她隐晦提示道:“无论是仇是怨,是亲是故,现如今既然到了这儿,我只想做一个普通的青鹤剑派弟子。”
沈凌客收回了目光,微微垂下眼睛,说了句:“知道了。”
随后扭头就走,仿佛被伤了心似的。
——嘶。
青鹤胡乱想着,这是什么表情,沈凌客不会喜欢我吧。
不对,他不会是喜欢崔盛雪吧。
沈凌客刚走一步就定下,随后补充道:“既如此,方才崔姑娘牵我的手,就是在对我耍流氓了。”
说完也不听她解释,径自回到了队伍中。
青鹤还在原地错乱,完全没想到沈凌客脑中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或许眼前的人并不是崔盛雪本人。
据他所知,崔盛雪的母亲原是刀修出身,他所调查到崔盛雪为数不多的喜好中,都显示崔盛雪对当剑修毫无兴趣,倒是对耍刀子充满热情。
可……昨夜醉春楼的未结账款是她支付,这人既然不是崔家的人,还能用崔家的钱,说明这人在崔家的权限非同小可。是否说明,崔盛雪逃跑也好、找人顶替上青鹤剑派也好,都是崔家的一手安排?
沈凌客心头一轻,若真是这样,此事黄了也不算沈家的错。
家族希望他能老老实实做个剑修,发挥自己的天赋,他若是在此之余,还能与崔家人联姻做是最好……但是沈凌客另有牵挂,在未予了结之前,他不打算老老实实做个剑修,至于联姻一事,更不是他计划内的。
青鹤收回了乱七八糟的念头,只在琢磨方才试探沈凌客经脉,发现沈凌客已经有金丹修为。
——懂了,那她等等只破一层盾即可。
新弟子并未如想象中排在最后,反而是那些自荐尝试的人停止后,元尺长老便指着新弟子开始了。
几人都心虚地避开了元尺长老的眼神,他也不强求,只有青鹤直愣愣地与他对视。
元尺长老也愣了一下,心想这小姑娘为甚有种面熟的感觉。但——
他清了清嗓子:“你叫什么名字?”
青鹤报上崔盛雪的名号:“弟子桐州崔家,崔盛雪。”
元尺长老连连点头,心中有了几分计较。
崔家,上上届与上届都送来了子弟,未到之先便宣传着是桐州崔家年轻一代的天才,结果到了以后却是货不对板,白浪费他的期盼,果不其然,才学了几年就下山去了。天才年年有,崔家特别多。
元尺长老扭头低声问了一句别情:“又说是天才吗?”
别情显然也想到了上次两个,于是带着笑意点头。
元尺长老捋了捋胡子,又低声评价道:“青鹤剑派最不缺的就是天才,内门里连看门的都是天才。”
他点了点青鹤:“就你了,过来试试吧。”
青鹤也不扭捏,是因新弟子的通用铁剑还没去领,旁边就有个师兄把自己的剑借她一用。
青鹤接过剑后对他点头,算是道谢,随后在手中掂量了一下,这剑很轻,玩意儿似的。
青鹤剑派虽对外说是她创立的,实则青鹤本人并不用剑。
她是上个时代留下的老古董,那个时代的修士们,讲究一个杂糅百家,讲究一个善书者不择笔,若是有武器那便用,不拘是刀枪棍棒,若没有武器,那所怀之物便是最好的杀器。
近些年来很流行修士养出本命法器,其实大多还是将自身灵力注入于武器之中,主人若死了,武器便成了废铁。
怀物时代的人们并不在乎这些,也无需什么武器来装载自己的灵力。若是太强调死物,只会局限自己。
青鹤不像前面的几位师兄师姐一般使剑招,只挽了个漂亮的剑花,便用剑刺去。
第一层盾宛若纸一样被戳破,巨石上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印记。
元尺愣了愣,又详细看了一番那块巨石。
这弟子刺去之时,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第一层盾刚好破开,第二层盾还完好无损,似乎连碰到都未曾碰到。
巨石上的盾说是两层,实则就像是两层紧贴在一起的窗户纸,若是用针刺去,哪里能这么巧地只破这个、不破那个。
这是有意为之,还真是巧合?还是崔家真出天才了?
元尺长老回头看向青鹤,平静地说道:“你合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