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半生寿命和无数灵力只会让人表现得十分虚弱,寻常仙人是看不出普通受伤和寿命损伤的区别的,便是恢复健康的风神水神也看不出来,只以为锦觅如今的虚弱全然是之前受的伤还没好。
有润玉的话暗示在前,傀影的能力显现,水神并未怀疑一切,不过看着女儿苍白虚弱的脸,再看看自己和风神如今健康完好的模样,他不免心中感叹润玉这里的药神奇,而后有些脸红地磕磕巴巴地请求:“陛下,陛下仁爱,可否再赐臣一颗丹药治疗小女的伤?”
所谓得寸进尺便是如此,就算是素有仁爱德善之名的水神也不能免俗,只是有梦曦对锦觅厌恶至极的模样在前,再者他们的伤也不是他治好的,是以润玉故意露出几分为难模样。
“水神容谅,那丹药本是青云宗赠与,总共余下两颗,赠与水神风神,亦是希望二位能尽快恢复,继续履行布风布雨之责,至于锦觅仙子的伤……本座此时并没有第三颗丹药。”
说起布风布雨之责,水神风神就是一阵尴尬,他们病得太久,满腹心思都在锦觅身上,都快忘了自己还是水神风神,掌控天地风雨。此时听了润玉温和且似是并无责备的话,他们只觉得万分羞愧。
“多谢陛下,”水神的腰不免更弯了些,有些疑惑地看了眼润玉身后的人之后,他带着女儿后退半步,“小女的伤慢慢修养也是可以的,臣与临秀亦会严守职责,不再懈怠。”
比起在天帝太微面前的清高自傲,水神在润玉这里总是要低一头,毕竟他的女儿让润玉丢过那样大的脸,他实在没有什么底气清高,连有时候摆出长辈的谱都困难又尴尬。
梦曦已经沉默很久,她眼角眉梢戾气未退,此时只是忍耐着等这一家子离开,见水神洛霖这番保证,她忍不住嗤笑一声,很是明显。
有其女必有其父,他女儿锦觅骨子里的懒散无为、无耻厚颜,继承于他这个没什么责任心、一直以来被捧得高高的父亲,真是一脉相承。
水神极度厌恶梦曦,此时听到这明晃晃的嘲讽笑声,顿时眉心紧蹙,只是前有润玉才帮了他,再者两人身份如今也大不一样,他忍着怒气假装没听见,再次道了谢之后就带着锦觅走了。
他们走了,戏剧落幕,旁边一直沉默的弥亦走上前来,对着梦曦道:“师叔,这是这几日该送过来的灵花灵草,你收下慢慢吃。”
他看了眼被润玉遮挡的梦曦凸起的腹部,又看看梦曦身前的润玉,张嘴几次,最后犹犹豫豫许久,才有些别扭地喊道:“师叔公。”
这个称呼出人意料,似乎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本来戾气未散、心头不怎么高兴的梦曦听了,却忍不住笑了出来,与润玉动作一致地抬头诧异地看向弥亦。
只是下一秒,润玉顾不得诧异这个略显诡异的称呼,转头去看已经连着几日未曾展露笑颜的梦曦,忍不住伸手去抱她,却不敢说什么,有些怕自己一句话说得不对,她就把这笑容收回去了。
这一笑春暖花开,虽说她眉宇间的戾气没什么变化,可璇玑宫沉凝的气氛顿时松懈了。
弥亦一本正经地站在那儿看着梦曦笑,有些无奈但也没打断她,只是肃着脸道:“师叔,这有什么好笑的?公子如今是你的道侣,我称呼他师叔公,也没错吧?”
突破羞耻喊出来过后,后面再喊似乎也没什么了,弥亦逐渐喊得顺口。
“师叔,腹中孕育着生命,便更要注意心境身体,若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你发泄出来就是,别闷在心里。若是有什么不方便动手的,传信给我们,我们去做,连着三日青云宗弟子都没能见到师叔,我们都很担心。”
弥亦一脸认真地叮嘱,他们七个人本身是她养大的,对她不说十分了解,七/八分总有,以往帮她教训惹她不快夺她宝物的人也不少,就没有手上干净的。
那个女的显然是惹到她了,且不是简单的惹恼她,她此时怀着孕不宜见血,他们可以,只是弥亦没想到梦曦都那样杀气森森对准那个女的了,还因为润玉而收手。
这道侣真就这么影响人?他一个一直没能找到道侣,也没有找道侣的想法的人,实在不能理解。
纤纤素手伸出来接过储物袋,她恢复平静看着担忧的弥亦,道:“我没事,你回去之后也别乱说,也别随意动作。我过段时间就好了。”
弥亦盯着梦曦眼中的浓雾看了一会儿,皱皱眉提议道:“要不,小一去梵音界把妙无佛子请来?又或者,师叔回青云宗住几日散散心?”
梦曦还没回答,先感觉到了身旁这人的不乐意。润玉不好直接在弥亦面前不允许梦曦离开,只是暗地里揽着梦曦腰肢的手不断收拢,很是不乐意。
“不用了,回去吧,我没事。”梦曦九个字回答了弥亦,随后想了想又道,“日后也不必日日送灵植来,隔个六七日送来一次就好,免得耽误弟子修炼。”
弥亦看了眼师叔公润玉,沉默片刻没再提议,只是见梦曦有些累了,他连忙提出告辞:“师叔,我先回去了,你回房休息吧。”
弥亦离开了,梦曦有些沉默地回房去,此时璇玑宫又只有他们两个了,润玉连忙跟上去。
梦曦不是不生气的,只是她舍不得对润玉发脾气而已,转身走到床榻边,躺在上面翻了个身。她因为锦觅忽然出现,被刺激到了不说,刚刚戾气最严重的时候连现实梦境都分不清楚,此时镇定了一些,她就有些不想面对润玉。
若是他问起来,她该怎么回答呢?要不要把她做的梦给他看呢?若是给他看了之后,事情又会如何变化?
她心里不愿意润玉知道那个梦里的内容,若说她看到的时候是以旁观者的视角看到一切,那润玉看到的时候是否会代入润玉?她担心润玉会受梦境影响,不论是被影响着爱上别人,还是因为梦里的痛苦而更加痛苦,她都不太乐意润玉知道那个梦。
润玉跟着走到榻边坐下,看着背对着他的梦曦,他伸手去碰了碰她,却被她躲过去了。
不过两个时辰不到,就发生了这么一件事,润玉眉心也苦恼地蹙起,他不是不想问梦曦那时候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她明显不愿意说,他就不想追问刺激了她。
只是,现在梦曦不想理他了,他碰一下她,她便往里面挪一下。
殿内寂静了一会儿,梦曦闭着眼睛仿佛熟睡,但她和润玉都知道她还醒着。
水色的灵力流转,一只手忽然出现在梦曦面前:“你看一下,理一理我,好不好?”
纤细洁白的手腕上,除了那串漂亮的先天灵宝人鱼泪,还有一条灵力锁链,除了和梦曦弄的那个颜色不一样,粗细形状都是一样的。
梦曦不想睁开眼看,只是任由她怎么躲都躲不过去,润玉就在旁边黏着她,她躲不过去睁开眼,看见了那只手。
她一愣,回眸看向润玉,润玉见她看过来,知道她其实最喜欢自己黏着她,于是仿佛依赖一般地黏在她身上,亲密无间:“你别气了,好不好?你想锁着我就锁着我,不想我离开,我就不离开。”
他犹豫了一下,责任心驱使,他补充了一句:“只是每日给我匀出两个时辰可以吗?我是天帝,需要处理朝政。其他时候在寝殿,我都被你锁着,好不好?”
梦曦没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润玉,眸中的戾气不知不觉消散了些。说到底,她生出戾气全是因为润玉,解铃还须系铃人,润玉愿意顺着她,她这戾气也自然不能长存,她厌恨锦觅,也都是因为她伤害了润玉,她嫉妒,也是因为知道那个梦之后觉得自己不是润玉的唯一。
梦里的她没能遇见润玉,最后一直沉睡在紫竹峰地底,可梦里的润玉却喜欢别人,她就觉得不高兴,就觉得嫉妒。
可是,同样的,只要润玉还喜欢她,她心里的嫉妒就存不住,慢慢地就消散了。
真没出息!
她有些唾弃自己,一生恐怕都被润玉拿捏得死死的,偏偏她万分乐意,甘之如饴。
梦曦虽然看他了,却没有答应他的提议,润玉顿了顿,没再继续说,只是此后几日他很是安分地没有离开寝殿半步,没有离开梦曦的视线范围。
第八日清晨,润玉忽然被梦曦叫起来了,这几日他全然按照梦曦的作息来,每日将近日上三竿才起,所幸六界太平,除了偶尔看看邝露送来的奏折,没什么大事。
天才蒙蒙亮,梦曦便把他喊起来,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还没睁眼就有些疑惑地带着梦曦继续躺下,咕囔着:“还早呢。”
“你平时上朝不都是这个时间吗?”梦曦的情绪已经好了很多,眼里虽然时不时地有戾气划过,但比之前浓雾弥漫的模样清醒多了。
润玉闻言顿时清醒过来,他看向梦曦,见她眼底其实还有些不乐意,但手中的确是他的朝服。
润玉没有立刻接过来,而是看着梦曦,想看出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梦曦垂下眼,抿抿唇解释道:“你已经七天没上朝了,若是还不去,只怕我这天后也要变成蛊惑天帝的妖后,你恐怕也要变成昏君了。”
“没事,不会有人这么说的。”润玉自然知道民可载舟,亦可覆舟,这些仙人与凡间臣民没什么不同,当初能拥护他登上天帝之位,之后也能拥护别人。
虽然他其实是靠自己掌握的兵力上位的,可也不敢肯定其他仙人生出异心后不会影响他,所以虽然他留在了梦曦身边不曾离开半步,对外面的情况却了如指掌,早在流言将起的时候就被他化解,又命人将那几个不太/安分的仙人的一些秘事传出去。
天界如今备受调侃议论的,可不是他这个初当父亲、紧张小心的天帝,也不是梦曦这个安分养胎、足不出户的天后。
梦曦心内一动,又不太想润玉出去了,她克制住自己这种想法,催促道:“快去吧,早点回来。”
她本来想说两个时辰后必须回来,又怕自己将时间定死,他做什么都匆匆忙忙会出纰漏,就忍住了。
润玉没有错过她的任何一丝情绪,他一面戴上冠冕,一面看着梦曦:“我保证,那些仙子我一眼都不看,好不好?也绝对会早些回来,一点儿也不耽误!”
“若不然,你和我一起去上朝也可以。”
“不用了,你早些回来就好。我也没有不允许你和别的仙子接触,我只是讨厌水神之女而已。”她连锦觅的名字都不想提起,可见是有多讨厌她。
润玉看着梦曦眼里的厌恶,连平复的戾气都跳动了一下,惊讶之余只能开始想办法,至少让水神一家少在梦曦面前出现。
若不然给他们赐座仙山,让他们搬家?水神风神花神都在天界有府邸,若是不让他们搬家,日后撞见的次数不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