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曦怕他还把此事归咎于自己身上,想了想便开始扯谎,反正润玉不知道她有多少手段,虽然她知道润玉未必会信她的话:“昨夜我回来看你,知道伯母于太湖湖畔殒命,所以去那里探查了一下。”
润玉闻言,忍不住有些紧张起来,手上用力抱紧梦曦。
“我没有探查到伯母的魂魄,但还是利用占卜之术意图收集她的魂魄。不过卦象显示,伯母除了幼时衣食无忧,天真喜乐,后半生一直活在怨恨中不得安宁,她如今身殒,反而放下满身仇怨,魂魄离开了太湖。”
“我虽然也不知她的魂魄去了何处,但是卦象表明她也算是平安。”梦曦说到这里,低眸看着润玉,到底不忍心,遂低声补充道,“或许未来还会回来。”
润玉手上的力道稍稍放松,他听着梦曦的话,既期待她说的都是真的,又害怕这不过是她为了他宽心而编出来的话,他不敢深究,只缓缓闭上眼,由着自己被梦曦的气息包裹,沉入梦境。
梦曦见此,从袖子里取出一支甜梦香点燃。
甜梦香与沉梦香一字之差,功能也不一样。沉梦香令人沉沉入睡,一夜无梦,疗养功效极佳,甜梦香令人一夜好梦,但疗养功能稍稍欠缺,且二者相冲,不能一起使用。
润玉此刻需要的便是一支甜梦香,他需要做一个美好的梦。
梦曦守着润玉,等他入睡后,才慢慢将他塞回被子里,想了想将自己身上戴着的安神香包取下放在他身旁,这才走出寝殿。
她才将门关上,一回身便看到乖乖站在那儿的鲤儿和彦佑,目光淡淡地瞟过他们,她一边慢慢往前走,一边问道:“我记得与你们说过,不要离开璇玑宫,你们怎么跑出去了?还被抓了!”
彦佑和鲤儿两个人缩了缩脖子,他们总觉得大姐姐这话语气虽然平静,可其中总有种要把他们撕了的隐怒。
“我们本来是在璇玑宫守着哥的。”彦佑心虚地低着头看着地面,老老实实回答,“可是,我们听说那个害死干娘的老妖婆要把太湖底下的那些水族都杀了,我们想着要是哥知道了,一定会去救的,到时肯定会被那老妖婆刁难,所以不如我们先去悄悄把那些水族救了,这样哥就不用出手了。”
“哪知道,我们才出璇玑宫,就被抓了。”彦佑和鲤儿此刻是一样的情绪低落,几乎是同时道,“都怪我们太没用了。”
梦曦对他们可没那么温柔,直接低声训斥道:“既然知道自己没用,下一次行事前便该先估量一下自己的实力!这样不计后果地莽撞行事,除了添乱,还有别的作用吗?”
彦佑和小泥鳅头越来越低,乖乖跟在梦曦身后,也没注意自己到了哪儿。
梦曦远远就看到九霄云殿前围着许多仙人,她看着忽然冒出来的丹朱,站在水神身旁的风神锦觅,还有正在对结界施法的旭凤,嘴角勾起一个冷笑:“润玉之前是如何被荼姚刁难的,你们应该都看见了,仔仔细细说给我听。特别是,润玉为何愿意受刑的经过。”
梦曦说话语气随意平静,可那字字句句中隐约含着的震怒火气令人无法忽视,尤其是看着她现在脸上那抹少有的冷漠笑容,衬着那双雾沉沉的眼睛,更是诡异得很。
“那个老妖婆要哥为干娘谋反的事负责,要么亲自执掌水族的刑罚,要么代水族受刑,她还用鲤儿威胁哥,哥最后说母债子偿,同意代替受三万道天雷电火之刑。”彦佑缩着脖子,乖乖回答。
“母债子偿?呵!”梦曦目光轻轻落在那正努力破开结界的旭凤,眼里的冷意越发浓郁,“三万道天雷电火之刑呀!”
梦曦三两步走上前,自然有神仙注意到她的到来,实在她之前留下的凶悍印象太牢固,不少神仙下意识后退好几步,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真是好热闹呀!本座这算是赶上热闹看了?”她一句话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旭凤等人也纷纷看过来。
梦曦淡定地走上前,无视水神等人,越过守在门口的旭凤,朝结界走去,结界在她面前悄然消散。
所有仙人这才知道,这结界是她布下的。
旭凤见此正要冲进九霄云殿,却在即将越过梦曦时被什么透明的屏障弹了回去,直接从九霄云殿弹飞出去。
梦曦走到此时已经恢复一些的天帝天后面前,身上的威压落下,让他们忍不住弯了身:“本座太湖湖底的那些鱼儿虾米,你们私自跑去把他们掳回来,总该还给本座吧?”
太微看着梦曦身后的那些仙家,维持着自己身为天帝的威严,面上十分镇定地点头:“因此前发现太湖下一些水族意图谋反,本座这才派人去抓了他们,如今既然发现是一场误会,自然是该将他们还给姑娘。”
“误会?”梦曦目光淡淡地瞟过太微,慢慢地移开落在脸色白如雪花的荼姚,“本座听闻是天界贵天后跑去我太湖亲自抓的人,本座竟不知本座的太湖,天界天后也可以进去抓人了!天帝与天后这是不曾将本座放在眼里?”
太微正要说什么,却被梦曦打断话头。
“不过,无妨,本座听闻有一个说法叫做,母债子偿。本座觉得这句话十分有道理,不如来试试吧!”她身形未动,轻轻一抬手,一道灵力忽然出现,卷着旭凤悬在半空,目光却一直注视着荼姚身上,见她此刻终于露出慌张的神情,冷笑一声。
荼姚面色微变,想起润玉不久前说的那句“母债子偿”,连忙上前欲救旭凤,只是也被一道屏障弹了回去。太微自然也知道此事,只是他这时候下意识选择了保持沉默,甚至有一瞬间想要后退一步。
“听闻,那三万道天雷电火之刑十分合适,不如也这样吧!”梦曦没有管荼姚的动作,往前走了几步,身后旭凤被灵力禁锢着抬高,就在旭凤头顶,一朵又一朵乌云聚集。
“不好意思,本座忘了,本座没有火性灵力。”梦曦从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一个迷你香炉,“本座没有如琉璃净火这般厉害的火,不过倒是随身带了几朵火焰,不然一朵一朵试过去吧!”
一朵幽蓝色的泛着诡异怨气的火焰轻轻自香炉中飘出来,慢慢扩散燃烧,变成一大朵火焰缠上悬在半空的旭凤。
旭凤头顶的乌云忽然开始电闪雷鸣,一道雷随之落在旭凤身上。
旭凤本是火凤,控火之术天界无人能及,只是他发现自己先是挣脱不了这灵力化成的锁链,周身气机仿佛被封锁,他动用不了灵力,随后缠上他身体的火焰更是令他连平静的脸色都维持不了。
这幽蓝色的火焰不似普通火焰灼人,反而透着一种刺骨的寒意,寒意才靠近他些许,他便觉得那股寒意一点点由表面肌肤刺入深处的骨髓,但过一会儿又觉得那股寒意其实是自内而外延伸出来的。他想要痛苦地呻/吟,却不知为何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他不知道,自己的面容不知何时已经挂上许多寒霜。
周围的那些神仙也感觉到了那股寒意,那不是普通的冰霜带来的寒冷,而是另一种诡异的令人恐惧的寒冷。
“哦,这第一朵火焰是我自幽冥深处的无尽寒洞里挖出来的,可是废了我好大一番功夫。”梦曦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目光冷淡地看着荼姚心疼着急却无能为力的样子。
“你放了他!他是无辜的!你有什么冲着我来!”荼姚彻底慌了,尤其是看着旭凤一面因为雷电而疼得五官扭曲皱缩,一面身上爬上越来越多的寒霜,她知道旭凤这时候不是忍下了那种疼痛,而是疼得连喊叫的力气也没了。
“母债子偿嘛!你身为母亲犯下的罪,自然该是你的儿子来受。”梦曦看着荼姚扒拉在她设下的屏障面前挣扎怒吼,反而有心情拿了一把椅子来,慢悠悠地坐下。
一股寒意,爬上周围所有看着这一切的神仙心上,他们都知道这九霄云殿不久前发生了什么,而他们一个个都龟缩在自己府里不曾出来求情半句。
丹朱站在锦觅旁边,看着半空中受刑的旭凤,半个字都不敢吭一声,他下意识有些害怕地瞟过梦曦的背影,忍不住将自己缩了又缩。
锦觅也是焦急地看着半空中的旭凤,想要开口求情,却又怕梦曦,她的潜意识告诉她,梦曦是不能惹怒的人,她也不敢朝水神求助,因为水神之前已经受伤了,也讨厌旭凤,她的目光在在场众仙身上略过,最后落在站在梦曦身后的彦佑身上,见彦佑似乎与梦曦关系尚可,她倏忽眼睛一亮。
她小心翼翼,自以为隐蔽地挪到彦佑身旁,拉了拉他的袖子,朝他露出祈求的可怜巴巴的表情:“扑哧君,你能不能救一救凤凰?”
彦佑乖乖站在梦曦身后,根本没想到自己的袖子会被人拉住,他有些懵逼地转眸看向拉着他袖子的人,眼里瞬间划过一丝惊艳,但不知为何梦曦很久之前和他说的话在他脑海里响起:“下一次不要再被漂亮的女子骗了,再被人扒皮割角,可就没人能及时救你了。”
他瞄了一眼前面的梦曦,下意识把锦觅抓着他袖子的手扒拉下来,几步便和小泥鳅鲤儿换了个位置,他看也不敢看锦觅:“这位姑娘,我不认识你!再说了,那老妖婆欺负我哥,之前让我哥母债子偿,现在也是应该的!”
“扑哧君!我是锦觅呀!”锦觅看着听见她的话而再一次挪了位置的彦佑,心里全是不敢置信,忍不住就大声起来。
梦曦自然是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全,此刻慢悠悠地回眸看向锦觅,眼里的冷意凝聚:“锦觅仙子,也想尝尝这三万天雷电火的滋味?若是想的话,我可以送你去陪他。”
水神任由锦觅去找彦佑,此刻闻言当即赶过来把锦觅拉走,但他也不愿和梦曦说话,全程一声不吭。
梦曦本想追究水神保护天后,以至于后来天后还有命算计润玉的责任,只是之前润玉那道冰凌已经令水神吃了苦头,他之前林林总总也受了不少伤,如今水神就是个比荼姚稍好一点儿的病秧子,她也就打消了弄死他的想法。
一个注定要死的人,她不动手,他也会死,何必多此一举?
三万道天雷电火,梦曦中途本想换一种异火,但见这幽冥寒焰对付火凤实在很有用,也就没有再换。
旭凤结结实实受了三万道梦曦特制天雷电火,落地时已经经受不住化出原形,落在地上仿佛一只挂霜的焦黑乌鸦。
梦曦看着地上的“乌鸦”,眼睛看着泪流满面的荼姚,三两步走到漆黑挂霜的乌鸦旁边,她看着荼姚缓缓地勾起一抹笑容,淡淡地抬脚缓缓踩上“乌鸦”,慢慢地碾压,笑容更加灿烂,语气轻飘飘的:“看,鸟就是鸟,和龙当真是天差地别,润玉受了三万道天雷电火,不过是虚弱了一些,这只火凤却是变成一只乌鸦了。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