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曦懒懒散散,语气也并没多少恭敬,只是朝莲一轻轻点头。
莲一法师并不在意,朝梦曦微微一笑,施礼道:“多日未见,梦曦施主一如往昔。”
一旁合欢门带领长老见状不由诧异地看向看着周身毫无灵气的梦曦,神识化作触须小心探出,试图探探梦曦的情况。
“啊!”这位长老不由惨叫一声,连连后退几大步,看向梦曦的目光充满惊惧,随后连忙弯腰施礼,“适才晚辈失礼,还请前辈原谅!”
她身旁刚刚那个言语嘲笑梦曦的女子在这长老惊叫时就伸手扶住了她,此时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师姐,正要说什么,只是很显然这带领长老很了解她的性子,连忙拉着她一起弯腰道歉,在她说出更失礼的话之前,用力掐了她一把。
她被掐得很疼,但也不敢再乱动乱说话,乖乖弯下腰去。
“听闻瑶光界最识时务的弟子就是合欢门弟子,如今本尊也算见识了一回。”梦曦语含笑意,面色却是平静得很,她慢吞吞地转回来看了那让她走不了的姑娘一眼,又看向领队长老,“今日你是运气好,遇着本尊。若是遇到云凉魔君,只怕你的识海也要一并被毁,到时候可不是疼一天这么简单了。”
这位合欢门长老不敢乱动,在梦曦还没叫她起来之前一直维持着弯腰拱手的姿势,纵使此刻头痛欲裂,眉梢鬓角都已经开始渗汗,也不敢吭声。
适才她意图试探梦曦境界,哪知道神识在离梦曦三尺远处被搅得稀碎,幸而这长老平时最是小心谨慎,她探出的神识不多,不然此时只怕更痛。
“晚辈知错。”这领队长老实在很识时务,此刻一边道歉还一边按着自己的师妹与她一起再弯身往下压了压。
“嗯,起吧!”梦曦随意挥挥手,端着脸继续和莲一法师寒暄。
“梦曦施主素来惫懒,这一次如何会去瑶光盛会?”莲一笑得一双眼都眯了起来,偏生他生得眉清目秀、细皮嫩肉的,再加上身上常年诵经打坐形成的沉稳慈悲,倒更像是一尊佛。
梦曦可知道这莲一不似看着那般慈悲为怀,她可是亲眼撞见过莲一面不改色地站在尸山血海中的样子的,不过那是她刚来瑶光界时的事,现在不提也罢。
“我不是去瑶光盛会的,我是去乾安秘境的,我去寻件东西。”梦曦并未打算隐瞒,这莲一是个狐狸和尚,就算她此时不说,过一会儿他也会从温淇他们那里问出来。
“哦?”莲一睁开眼看向梦曦,目光无奈复杂,许久之后低头低声恳求,“梦曦施主既然也要进乾安秘境,贫僧能否求一求施主,若是在秘境碰见正法寺弟子,可不可以手下留情?”
“我一般不随便杀生。”当然,她随便起来不一般。
“莲一知道。”莲一脸上的笑容都变得略微苦涩起来,这次乾安秘境恐怕是白来了,以这位蝗虫过境一般的敛财手段,这一次弟子们进去能寻到两三件宝物就算幸运。
“莲一会警告弟子们,让他们不要招惹施主,也请施主若是在秘境里看见他们,能不对他们出手。”
“这要看情况。”梦曦可不想直接答应下来,要是答应了,在秘境的时候自己又想要反悔,那可怎么办?
“这……”莲一也无奈,瑶光界上下哪个不给正法寺一点面子,偏偏这五百年前忽然冒出来的梦曦和青云宗,对正法寺虽说不曾不敬,但是在一些利益攸关的事情上给面子是绝无可能的。
偏偏青云宗上下一个个实力不低不说,还莫名其妙团结得很,便是正法寺也不想与之交恶。
不过,梦曦盯着莲一锃亮的脑袋看了一会儿,眯眯眼睛微笑道:“我要去找固魂果,所以正法寺只要答应我三个条件我就不对你们的弟子下手。”
莲一有点不太好的感觉,他没有直接答应,只是问道:“什么条件?”
“第一个,正法寺弟子若是寻到固魂果,便要将它给我。第二个,你们正法寺后山雪莲冰池内的福鲤给我几条。第三个,这次瑶光盛会后,我会送一件东西去正法寺,希望正法寺上下派足长老弟子,围着那东西日夜不停地念经祈福九九八十一日。”
“这三个条件不算难吧!”
莲一诧异又怀疑地看着梦曦,这条件未免太简单了些,第一和第三个也就罢了,只是第二个……
想到她惯爱享受,他不由蹙眉问道:“你要福鲤做什么?吃吗?它们生得娇小,恐怕连给你塞牙缝都不够!”
“当然不是!我又不是没吃过那个鲤鱼,肉质虽然鲜美,但也就那样!”她朝莲一撇撇嘴,“那福鲤身带福运,我想养着来增福,而且我家池子里正缺几条长得好看的鲤鱼。”
莲一听着她话中的意思,大惊:“你什么时候跑到正法寺后山去过?”
“哦,有一回误闯了。但你放心,我那时候除了因为有些饿,所以抓了两条福鲤来吃外,并没有动你正法寺别的东西。”她话语随意,仿佛自己去逛的不是别人寺庙的后山,而是自家的后花园。
她也不太能看得上这些和尚的东西,不过听闻禅宗因为经常丢东西,所以他们藏东西和设置保护陷阱的手段极高,不知是不是真的。不然哪天得闲去探探?
莲一脸色虽然平静,可是显然已经有些生气了,他转过去回到正法寺标志性的大型莲台上。
过了一会儿,他不想过来,但是传音道:“三个条件,正法寺答应了,也希望施主信守承诺。”
“嗯。”梦曦笑眯眯地接过消息,转身回房间去了。
一旁的合欢门被她忽视了个彻底。
合欢门的弟子也不好意思多留,那个长老与温淇聊了几句,就回到自己的船上去了。
没多久,合欢门的仙舟就改道离开。
“师姐,那个人有那么可怕吗?我们就非要这么离开?”那个最初言语嘲讽梦曦的女子是合欢门门主独女齐伊,很受宠爱。
“师妹,那位尊者的实力师姐探不出来,可是你看就算是正法寺莲一法师待她也是客客气气,可见她的实力。你日后就算是遇见这样身无仙气的人也不要随意得罪,说不准就是哪个已化臻境的大能。知道吗?”
她皱着眉头说完,头痛得不得了,连忙翻出一瓶丹药塞进嘴里,面上痛色才消散几分,只是这张脸已经惨白。
齐伊的虽然被宠得脾气不太好,但是由于合欢门门主待她并非一味宠溺,她也能听进去话。此时见自己师姐这个样子,第一次随师姐出门的她也被吓到了,连连乖巧应是,只是心里免不了记恨梦曦。
可惜她的记恨,对梦曦来说并不需要在意。
青云宗与正法寺同行,莲一每天都要带一些弟子过来,让他们认一认梦曦的脸,同样的话要重复好几次。
梦曦也不在意,自个儿躺在一旁晒太阳,反正他们也不敢真的上前来仔细看她。
第十日,仙舟的速度够快,再有几个时辰他们就要抵达函云城。
只是没想到都到这儿了,还能遇见两个邪修。
有正法寺的和尚们在,梦曦和青云宗一干弟子自然是嗑瓜子看戏,眼见着那两个邪修要被莲一他们抓住,其中一个狡猾地利用另一人逃脱和尚们布下的天罗地网,朝着梦曦这里奔来。
因为梦曦想要观看的最佳视野,再加上她不喜欢别人挨着她,所以她仙舟在最前面,周围还空了一大圈。
她继续嗑瓜子,毕竟她不怕。
哪知道侧面忽然多出一个有些虚幻的人影来,他还来不及疑惑这是什么地方,就看见那满身污秽之气的邪修,一转眼又看见躺着的梦曦,来不及多想就挡在梦曦面前。
面前忽然多了个眼熟的少年,梦曦惊得连瓜子都嗑不下去了,本来毫不在意的她连忙起身,上前环住润玉腰身,旋身避开那邪修手中诡异的木剑,反手一道灵力打在那邪修身上。
那邪修一只胳膊就这么废了。
梦曦皱皱眉,此时无意与润玉说什么,手中化出凌霄玉竹剑,一剑挥下,瞬间剑气迸发,锁定那个邪修,万千荧紫剑光落在那邪修身上。
那邪修肉身虽然只是多了数十道口子,迸出一身的血,但那一瞬间魂魄也被分割成点点灰色的尘埃,彻底没了生机。
邪修没了,梦曦才有精力转过来看润玉,将他检查一番,发现没受什么伤,便松了口气,顿了顿软下口气:“润玉怎么忽然过来了?”
她虽知道自己问的是句废话,但是还是要问一问的。
周围的弟子免不了有些惊异地看向梦曦,他们家太叔祖何时待人如此和颜悦色过?那软和的口气,更是从未在她身上出现过。
他们看向只有魂魄的润玉便更惊讶了,目光不断变换,一些弟子已经开始悄悄利用弟子身份玉牌将“太叔祖疑似有道侣了”这个消息传了出去。
润玉的注意力还在自己刚刚被一个女子搂腰的事情上,恍然回神时又注意到周围的人的目光,顿时有些紧张,他没有回答梦曦的问题,反而下意识朝她靠近低声问道:“这里的人能看见我?”
梦曦有些无奈地点点头:“他们各有各的法子能看见魂魄。我在你那里没被人看见,大约也有我自身的原因。”
润玉点点头,此时被围观,素来习惯隐藏自己的他很不适应,忍不住离梦曦更近了些。
梦曦见他有些不自在,淡淡地扫一眼弟子们:“快到函云城了,你们不准备一下?”
弟子们知道她的意思,连忙散开,只是眼角余光还是忍不住看向梦曦这里。
梦曦无奈,设下隔音结界,拉着润玉走:“你若是不介意,便去我房间说话吧!”
润玉没出声,因为他知道自己不需要同意,梦曦已经把他拉进房间里了。
一进去,梦曦就松开他的手,掏出两个玉瓶出来,将其中一个玉瓶里的液体倒进另一个玉瓶里:“过来,把这个喝了。”
润玉正要问是什么,梦曦已经将东西塞进他手里:“是净莲凝露,你的魂魄忽然穿过世界壁障来这里,虽然看不出有受伤,但是预防一下总是好的。”
润玉略迟疑地捏着玉瓶状的魂器,心里不知是什么情绪,最终在梦曦的催促下喝了一口,之后再不愿喝。
“行吧!一口也有好多滴了,余下的你收着,以防万一。”梦曦摆摆手,等润玉听话地将玉瓶收好,她忽然就冷了脸,严肃起来,“日后不可再如今日这般莽撞,知道吗?那个邪修手里的木剑不伤人肉身,伤的就是魂魄。你贸贸然挡在我前面,要是我没反应过来,你就真的受伤了!”
“不过,”梦曦眉目又突然柔和下来,脸上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谢谢你保护我呀!”
她这变脸的速度,让润玉都有些看愣了,但是她话里真切的担心关怀,润玉也感受到了,他低低应声:“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