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城之主陈氏是个颇为和气地胖子,长相慈眉善目,为人亲热,颇受城中百姓喜爱。此刻,那白面胖子抚着下巴上地几缕细须,不紧不慢地向少英和荼姚又讲了一遍事情地始末,尽管城里出了这样大事,胖子脸上却无多少焦急颜色,不过是比起往常少了几分笑意罢了。
陈城主放下茶盏,向两位仙君道:“鄙人本意不想劳烦二位仙长,奈何我城中衙役调查此事已有月余却不得进展,万般无奈才去信给了尘道长,事成之后,鄙人定以重谢两位。”说着起身一揖。少英连忙将城主扶起嘴上念着无须多礼,双方又推辞了一番,陈城主才复回到座上,叫上来两名衙役。
“此为庄文庄武两兄弟,水鬼之事便由他二人负责,此次我让他们协助仙长。”庄文,庄武行了一礼。从城主处出来,少英便与荼姚叫上庄文庄武二人去茶楼吃茶,顺便了解水鬼案的详情。
庄文长得面白无须,为兄,庄武与其兄处处相似,不过多了几分习武之人的粗糙。少英玩心未泯,撇开案情,转问起二人身世来。
“二位兄台可是因为名字才一文一武?”
两位衙役也不恼少英的偏题,都微哂,庄文开口道:“仙长这样说也可以,我们二人本是孤儿,幸亏有城主收留才得以保住性命。城主待我二人极好,在我们尚年少时便让我们一个念书,一个习武,以待将来辅佐少城主,名字也因此而来。”
“佩服佩服。”少英说着给二人添了茶水。
这二人喜爱少英赤子之心,许多不合规矩之处也不甚在意。
荼姚等少英耍过宝,问起正事来。
衙役神色正经起来:“两位仙长已经知晓,半年前,义阳城突然有男子离奇失踪死亡,我们二人奉命调查此事,发现死亡的男子皆有一个特点。”说到这里,庄文脸色微红,低头抿了口茶。
庄武接道:“我们发现,这些男子皆为多情之人,曾同时与不同女子相好,甚至许下终身,事经败露,便暂时收手,等风头过了再抛头露面。”
少英奇道:“难道是某个女侠客行的此事?”
庄武道:“仙君果然机敏,我和兄长起初也这样认为,便想继续监视这些女子,找到线索,没想到接下来,这些女子都如往常般生活,再无异样。我们埋伏在太湖的人手也没有发现,但还是不断有男子溺死。”
“所以你们觉得此事并非凡人所为?”
“正是,此妖法力高强,居于太湖,多半为受过情伤的女妖。”庄文道,“不过太湖自有一湖之王,我等凡人不好直接插手。”
告别二人,少英和荼姚便回住处沐浴休息了。晚上,荼姚正盘坐在榻上调整内息,突然听见有人敲门。她不耐烦地说:“进来。”脸上却相反地露出笑容。
少室山小神君从门外探进个脑袋,露出谄媚的笑来,然后才端着一盘枣泥酥,一小壶清茶巴巴地走进来,磨蹭到荼姚榻上。
“这么晚什么事?”荼姚冷冰冰地问。
“你觉得明日我们便去太湖如何?此事宜早不宜晚,早日了结了也省得再节外生枝。”
“正有此意,关于这个女水妖是为何人,我心中大概已有定论。”
少英有点讪讪:“没想到凡人如此厉害,请我们两个来不过是借我们面子一用罢了。”
荼姚看身旁地云彩仿佛耳朵都耷拉下来了,心中高兴,手上便忍不住喂给对方一块枣泥酥:“这是自然,义阳临近太湖,几百年靠太湖为生,自是与太湖王相安无事。且本来义阳衙门便设了专门处理非凡人之事的录异司,处理起这些事务很有一套。”
少英心不在焉地嚼着点心,仍是对首次“历练有点失望。”
荼姚伸手点点少英脑门:“你还嫌弃这次任务过于轻松,等你再凡间呆久了,还怕你要怀念今天呢。”
吃饱喝足后,少英打了个饱嗝便赖在荼姚床上睡了。熟睡中的小仙君不知道,半夜,荼姚睁眼看着窗外繁星,长叹了口气。
转天,两人便到太湖边,荼姚抬手施法,太湖水向两边分开,中间露出一条水梯,两人向太湖湖底走去。太湖王的宫殿不一会儿便近在眼前,宫殿虽不比天庭,在粼粼水光中倒也颇有几分气势,有两个鱼头人身的怪物站在门口,三叉戟一横,鱼脸一皱:“来者何人?”
荼姚手中金光一闪:“凰女荼姚。”,鱼兵立刻毕恭毕敬让开一条路,一个还小跑着进去通报。因此,进到内殿时,太湖王已经在宫门口等着了。太湖王是龙鱼一族,本应仙寿昌隆,此时却看起来老态毕露,眼袋连着皱纹的。看见荼姚,他露出恭敬的笑容,脸上纹路更是挤在一起没法看:“不知仙上驾到有何指教啊?”
少英站在一旁,感叹鸟族族长嫡女就是比自己这个山神养女来得霸道,一边好奇荼姚怎么开启话题。
“仙伯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吗?”荼姚凤眼半睁,露出轻蔑神色。少英在一旁也吃惊于荼姚的不客气。
“这……本王还真不清楚。”老龙鱼看起来手足无措,连身形都更小了一圈。
荼姚一笑:“侄女来义阳查案,顺便拜访龙鱼公主,不知公主现下可还安好?”
龙鱼王全身一颤,头颅也低了下去,对着荼姚深深一拜:“小女已经知错,还望仙上放小女一马。”
少英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荼姚暗中拉了呆滞的少英的一只手,简短说了一句:“带路吧。”语气是一句命令。老龙鱼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满脸绝望地挥了挥手,一个鱼兵从旁走来,带拉着少英地荼姚向宫殿更深处走去。
越往深处走,道路越狭窄,周围地宫殿还有些失修地样子,与大殿形成鲜明对比,显得甚至有些阴森恐怖。少英直觉什么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终于到了一处别院,院子倒也设计巧妙,只是与主殿的风格有些许不同,院周的结界和高耸的墨色院墙隐约透露着不安。少英偷偷戳荼姚,被荼姚反手按住,轻轻向少英摇头。
“有客来访,稀奇了。”一道尖刻哀怨的女声先从墙内传来。如果忽略那语气中的嘲讽,声音本省竟然是清亮的。
“簌离……”老龙鱼发出了一声将死之人嘴边的叹息。
“父王?难不成是想来一享天伦之乐了?”簌离发出一声冷笑,但很快被撕心裂肺的咳嗽截断。
少英有些犹豫地走进别院,她潜意识觉得这样一个骄傲的女子,定是不愿意别人瞧她落魄的模样。
别院只有四角放了夜明珠,衬得院中比其他地方阴森恐怖许多,一红衣女子坐在别院中的台子上,周围散落着些瓶瓶罐罐的,那女子也不甚在意,一手侧支卧在台上,自顾自吃着一串葡萄,看见龙鱼王也没有要起身的样子。
“仙君见谅,小女身体抱恙,长期呆在宫里,竟是性格也疯魔了。”老龙鱼低头向荼姚请罪。
“无妨,我等要前去问公主几个问题不知方不方便?”
老龙鱼知道事情已成定局,无言点头,荼姚冷笑着走进去。刚一靠近簌离,荼姚便翻手施法,一下打翻了她面前那盘葡萄。
“龙鱼簌离,你枉害义阳城多人性命,我等二人奉命捉拿你,你可有怨言?”
“哈哈哈,真是笑话,我见天儿地被关在这水牢里,又怎能残害他人性命?”簌离怒目圆睁起身便要挣出院门。
少英作势要拦,荼姚却二话不说掌心化出一红莲便向簌离心口处打去,簌离一惊,只好掌心也化出蓝色水光与荼姚对了一掌,别院即刻被两掌相对溅出地灵气毁去大半。
“咳……你,竟是凤凰,果然,果然……”簌离咳出一口血,倒坐在地。
“仙君饶命啊……仙君……”老龙鱼竟然跪下求荼姚饶过簌离,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样子有点可笑又有点可怜。
“太湖王……”少英看见场面竟变成这样不可收拾,想伸手扶起太湖王,老者却死活不肯起来。
“惊鸿之水。”荼姚平静地睥睨瘫坐的簌离,“常人皆以为那些男子死于溺水,可据仵作剖尸结果来看他们死状惊恐,且肺里并无多少积水,反而是被口鼻积水呛死,并非寻常溺死之状,太湖今年又并无大风浪,所以只有死于法术下。义阳衙内早发现事有蹊跷,不然如是寻常水妖,以陈氏一家和太湖的关系,本该求太湖王帮忙,可此次却请来太虚幻境,可见这个凶手还势力不小呢。“
“是我,是我,那些男子难道不该死吗?!“簌离突然面目大变,眼白充血,头暴青筋,“天道无情,凡人一生不过数载,与蜉蝣何异?我不过是让迟早会发生的事提前发生了而已。”
荼姚嗤笑,少英却面露纠结:“簌离公主,天有天道,人有人道,你滥用天人之力干预人道,已是大错,且……”少英犹豫片刻,复又道:“哪位仙君负心于你你该杀去找他才对,又何必欺负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男子呢?”
簌离用血红的双眼看向少英:“这位仙君倒是能说善道,长得也好生俊俏,簌离若是此次不死,定要和仙君共度**才好。”
少英不经人事,因而也不以为忤,只淡淡道:“那公主怕是要大失所望了。”
簌离力竭,索性瘫倒在地,喃喃:“父王,你看,我花了那么大力气掩饰的事情,到头不还是要暴露了。”又对少英道,“仙君说得好,天有天道,我这为人子女的犯的错,还望仙君莫要牵扯到我龙鱼一族身上。”
少英点头:“那是自然,但老龙鱼王知情不报还对你所为所有包庇,怕是难逃处罚啊。”
簌离看看少英耿直地甚至有些痴傻的表情,又看了看荼姚,低语:“呵,呵,谁又比谁更强呢?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言毕,便力竭晕了过去,连鱼尾都化了出来。
押着簌离出宫殿的路上,少英心中微涩,不由自主攥住荼姚一片衣角,荼姚瞅她一眼,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