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历二十一万三千六百一十九年春日。
佛界早早迎来了这个春日,六界太平之后,天帝陛下手段严厉,但对佛道两界显然还是尊敬的,佛界至此便与其他几界少有来往,摩柯迦叶也专心率领众佛修习佛法,不再过问其它之事。
时间一晃,佛界倒也整整有序。
春日的清晨,佛界如往常一般活动,可今天,天边出现了金色的宏光,摩柯迦叶见那宏光,便随手占了一卦,随后露出了温和的笑容,紧接着他召集了众佛聚集于雷音殿,但这举动没有什么意外,他们还是平静的修习讲经,直至午后,佛音大响,众人都被惊到,远远的观望天边,见一巨影出现在天边。
“诸位,我佛归位了。”摩柯迦叶带头起身,随后领着众神面对巨影行礼。
佛出西天乃是流传于传说中的寓言,彼时六界都还未完全,后人也只能靠着语言来体会那时候佛祖的光辉,然而,如今他入世历劫之后,重归西天,再度让众神见识他的光辉。
“见过佛祖。”
身形化巨影的释迦摩尼完成了他最后一世的历劫,再次圆满轮回,动心忍性,求佛之心坚毅,这世界到底只有一个释迦摩尼,不论他如何在人界行动,留下不灭的传说,最终都只是他而已。
“阿弥陀佛。”
佛界如此大动作,自然也是传遍了其他几界,作为梵笙的弟子,佛祖算是锦觅的师祖,因而处于礼貌,她应当去一趟。
也就是佛界对外说了不必道贺,否则锦觅来佛界的时候,怕是门槛都被踏破了。
尊位本就稀少,这佛陀回归当然是大事。
当得知她是替梵笙来的时候,小沙弥便没有阻拦,着人通知了优婆离,优婆离慌忙赶来便看见这位师侄。
“花神殿下。”
“尊者说笑了,还未举行仪式。”
“道界以对外宣称了,不日就会举行,花神殿下不必客气。”
锦觅应该口称师叔的,佛界师徒关系本就不是那么看重,她的师父是个例外,因不入佛,所以格外得佛祖疼爱,十弟子中只有她师父还能口称师父,虽说锦觅是她弟子,但她是挂在道界的,因而不能以佛界的关系来论。
晋为花神的锦觅的确是成熟了不少,脊背挺得笔直,一路随着优婆离目不斜视,到了雷音殿前,摩柯迦叶正好奉命出来,面对面的瞧见了锦觅。
“迦叶尊者。”
摩柯迦叶打量着穿着一身红衣的锦觅,倒是笑了:“花神殿下,佛祖在等你,请吧。”
锦觅点头,优婆离送到这里,她也就自己进了殿,提交迈步,先迈的是右腿,这下子,优婆离也笑了。
“为何发笑?”摩柯迦叶问。
优婆离也不隐瞒:“只是想起了梵笙,这天下自来以左为尊,以男为尊,她偏是不同,非要以右为尊,当年我与她因此还辩驳了一番,终究是不及她牙尖嘴利,此后,她便是抬脚迈步,都要先迈右脚。”
“花神殿下到底是有几分像她的,这不卑不亢的样子倒是不错。”
二人说了几句,便各自做自己的事儿去了。
锦觅进殿,得了众佛的瞩目,倒也不怯场,行了礼之后就站在那儿:“见过佛祖,重归西天可是幸事,佛祖身体可好?”
这话问的是真的废,一个神有什么身体好不好的,但佛祖还是笑意微微的回答:“牢不过人间历劫一番,并无大事。”
一个就是一问,一个就是一答,这礼貌也就全了,锦觅也就没什么事儿了,但由于立刻就开口告辞好像也不好,因此打算听一会儿教导就走,就在这时候,佛祖开口了。
“你师父去了几年了?”
此话一处,雷音殿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这灵皇梵笙去世已经有几年了,大家渐渐也不提,但心中确实是忘不了的,彼时她单人音杀佛道两界,众神皆昏迷,以此换取信任,六界得以太平,三岛十洲欠她良多,天界天帝陛下仿佛是要天下人都牢记他们这份罪孽,为此空悬后位,逢年过节更是要跪拜灵位。
“回佛祖,已经四年了。”若说这天下谁能清楚的记得梵笙的祭日,也不过就是亲近的几个人和愧疚的几个人罢了,锦觅当然是其中之一。
四年,是天界的四年,于凡人来说已经是不知几世之前了。
“是吗,已经这么久了啊......”释迦摩尼有些怀念,“于人世历劫,她曾来找过我,把心里的想法与我说了,多番确认才敢行动,约是那时,我便已知晓,她心中去意已决。”
锦觅一愣。
“佛祖的意思是,师父曾去找过您?还与您商讨了背叛之事?”
“正是。”
说了句肯定的话,锦觅不知怎么的,火一下子就噌噌的冒了起来。
背叛之事梵笙没有与任何亲近的人说,只有执行这件事的三个人知道,就连西王母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这也是锦觅一直以来接受不了的原因,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成熟,能够帮到师父,可到头来,还只是个不能被通知的人。
“那佛祖为什么不拦着她!!!”她发了火,在这雷音殿上大声质问。
“她告诉你是信任你,你为什么不拦着她!!!”
“我为何要拦着她?此事元始天尊也知晓,否则佛道两界怎么能如此容易落入她手,实力虽是根本,但辅助也是不少。”
“所以你们眼睁睁的看着师父去死?”
锦觅没想到,甚至这件事连元始天尊都知道,他为什么不阻拦?他不是一向最疼师父的吗?
“......”
“我..真的不明白,”锦觅很受打击,声音也哽咽了,“你们为什么不拦着,你们往日最疼她,到头来,只是为了让她去送死吗?”
“阿弥陀佛,花神殿下,这是梵笙的决定,但你说的也不错,我们终究是见死不救了。”他们怎么敢阻拦?这一拦就是天下大乱,这一拦就是六界尽灭,他们不敢拦。
“...我知道...你们都觉得六界更重要,可我却觉得师父更重要,你们都让她在乎这六界,可是佛祖你告诉我,”她看着释迦摩尼,泪从眼角顺脸颊而下,“这六界给了她什么?他们什么都没给,就要一个人白白的为他们牺牲,如果天下的大义是如此,那我宁愿这世上...没有大义。”
锦觅不懂天下,她的天下很小,装不下三岛十洲的生灵,只有那么几个人,她的师父就是其中一人。
释迦摩尼还是微微笑着,带着些真意:“花神殿下性情纯真,你虽口口声声替师父不平,但你却还是坚守你师父的道路,所以你为花神,维护一界,已是为神之大责,幸事矣。”
锦觅嘲讽的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对佛祖还是对自己。
“如今我师父神魂俱灭,这六界不知还能记住她几时。”
释迦摩尼哈哈大笑:“非也非也,逝者已去,不可追忆,倒不如尽力而为,再与天争一争,也许就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呢?”
锦觅没明白,这时候摩柯迦叶手拿托盘进来了,托盘上放着一张符,锦觅紧紧是扫了一眼,顿时连身体都僵住了。
那是吞魄符。
“佛祖。”
摩柯迦叶把东西呈上,释迦摩尼转手变换出婆娑界,这是那时候梵笙曾于人间寻他之时交还给她的,怕婆娑界在自己死后无人看顾,他两指驱使吞魄符,灵力碾碎符纸扯出一魂三魄,再将其注入婆娑界中。
“魂魄归位,如此甚好。”
“花神殿下,如今时机已经到了,只待备好一切,梵笙便可重新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