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寻千山 第50章 鱼可不会让你摸肚肚

擎华别过头道：“我就知道，你不是人。”

挟槊气得吐血，用力直起身子想骂人。磷汇贴心地给她垫上枕头，挟槊平复怒气，说：“不是那个意思，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人是什么。不过用我的名字给人类命名也不错。”

晚月揽住她的肩膀，严肃地说：“所以，接下来的剧情就是你们荒岛求生，携手度过难关？真有你的风格，星期五。”

挟槊抬手扇开她：“我不是星期五，十秒前我才说过我是挟槊。总之那时世上只有我和吟荒，后来就出现了一大批人。”

磷汇问：“是怎么出来的？”

“就是传说里那样，融合了我和吟荒的神力创造出来的。”挟槊靠在枕头上，两手交叠在胸前，神情恬淡得仿佛马上就要被推进焚化炉似的，她闭上眼睛说，“人这种东西，发现一只的时候就代表附近还存在很多只，这是常识吧。”

栖川怀疑道：“那不是说的蟑螂吗？”

挟槊说：“聚在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久而久之有了巢。”

帘明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把即将升入天国的挟槊拉起来：“都说巢了……这根本就是在说蟑螂！你到底把人当什么了？”

“好吧好吧，那就将巢称为家。”挟槊好脾气地改了说辞，道，“海上当然是无法居住的，荒原上大部分都是沙子，也不适合生存。我们把家的地点定在我发现的那片丛林里。”

她说着，露出一副极其怀念的表情，笑着说：“别看我现在这样，当初可是很多人为我吵架，争着要把我带回家的。”

当初的人间，几乎每天都在发生这样的事。只要是挟槊暂时停留的地方，都会有这样的争吵。那时大家都忙着抵御风沙、开垦土地、采集水源，所以没几个人在旁边围观。

挟槊站在那两人之间，左边那人喊得尤其响亮：“挟槊要跟我走！”

另一位也不甘示弱：“我妈说不把她带回去我也不用回去了！”

挟槊为难道：“你们不要为了我吵架……”

左边那位扭头冲着她就是吼：“闭嘴，偷吃我们种在地里的仙珠子的人也配这么说话！”

另一人说：“那算什么，我家养的鱼也是被她偷走的。”

被偷菜的那人满不在乎，摆手道：“反正鱼在河里有的是，吟荒早就说过今年要试着把耕种物种出来吧？”

“我们家的鱼更有营养，运气不好十天也捞不到一条。”另一人愤愤不平，“好不容易攒了些储存起来，全被吃干净了。”

“嗯……如今的确比较稀缺肉类，看来还是你家的鱼更为重要。我看这样，我们把挟槊劈开一人一半带回家交差吧。”

“好主意。可她人呢？”

一群小气鬼，挟槊满腹委屈地往家里跑，早知道这些人又吝啬又记仇，当初就不该和吟荒一起把这些家伙创造出来的。

吟荒将那棵巨树的枝条截下来，用石片照着自己的模样刻出了个有手有脚、直立行走的木偶。光是有身躯还不够，还要每天给它晒太阳、淋雨水，最后由挟槊使出一道闪电劈在木偶身上，劈开的木头里就会诞生新的生命——传说是这样。

实际上，吟荒做出的是一具不会动的躯体，她不具备赋予死物意识的能力，就只能每天带着木偶进行日常活动作为心理安慰。此时距离她和挟槊相识已经过了好几百年，或许是每天只和挟槊说话，她对此觉得厌倦了，所以想创造新的朋友。

挟槊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竟然把巨树砍得乱七八糟，甚至带着跟她一般大的木偶到处乱跑。因为那个木偶，吟荒经常陷入险境，好几次差点被毛茸茸一巴掌拍死。

她当然不知道吟荒是怎么想的，吟荒跟毛茸茸不熟，也没有和毛茸茸沟通的能力。挟槊第一次把她带到毛茸茸面前的时候，她立即就发现了她和面前这种四脚生物的不同之处，最显著的一点便是她能听懂挟槊说话，却听不懂毛茸茸的吼叫。

“这有什么难的，我翻译给你听。”挟槊凑到毛茸茸的脑袋旁边，点点头絮叨几句，指着毛茸茸说，“它说它很喜欢我。”

话音刚落，喜欢挟槊的毛茸茸就张嘴咬住了她的头。果然和那种东西不能和平共存，吟荒想，如果世上有更多像她和挟槊互相能听懂对方说话的生物，一定会有趣很多。

这片土地上只有两个人未免太浪费了，吟荒不喜欢空旷的地方，她想让这里热闹起来。她跟木偶一起生活，有时还跟木偶说话，这一切在挟槊看来太过惊悚，她却浑然不觉。

这样诡异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挟槊和木偶单独相处的时候，夜色将一切涂黑，连同那个木偶模糊的面目、粗糙的四肢，都在黑夜里缓慢地挪动着，发出沉闷微弱的摩擦声。

挟槊被那阵不知由来的响声吓得尖叫，一道闪电应声而下，从云霄中直直落在木偶脑门上，立刻将那块死木头劈开了。

那便是她创造出的第一个人——吟荒在那时说出的陌生词汇，总算是有了归所。得到制造人类的方法后，吟荒就将巨树劈碎制成木偶，只留下一枝小小的树枝作为留存。

那树枝后来变成了什么，此时的挟槊还不得而知。她一路飞跑回家，吟荒正旁若无人地研究新的木偶制作方法。挟槊还没坐下多久，就又有人来敲门，挟槊还想再逃，吟荒却故意大声拆穿道：“挟槊就在房间里——有什么事？”

“林子里的老虎又出来作乱了，”这声音里明显带着焦急，不像刚才要抓她的那两人，“挟槊在吗？她能应对这个。”

挟槊兴奋地跳起来：“黄色毛茸茸来找我玩！”

她马上就开门跑出去了。她和吟荒用树木创造出的人还是不太完善，没有掣风御电的能力，很容易就会被毛茸茸拍扁。居住在丛林中虽然不缺食物水源，但毛茸茸经常在周边逡巡，像是随时都会跑到屋子里，把无力反抗的人类吃掉。

这时候就需要挟槊出场，跟毛茸茸玩到尽兴后再将它们放回去，这就是挟槊的工作。大家可能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容许她继续留在这里，没有在挟槊偷吃农作物时下死手揍她。

对挟槊来说，这是稳赚不赔的交易。既可以在大家身后跟着吃饭，又能跟偶尔找上门的毛茸茸玩耍，一举两得。挟槊和吟荒起初不知道何为进食，是后来出现的人们告诉她们吃饭就能增强力量，否则就会衰竭而亡，挟槊没有觉得无力的时候，却因为那些饿死的人死状太可怕所以才照做。

放跑黄色毛茸茸后，附近居民送来一条和蛇类似却浑身赤红的生物，作为挟槊维护周边安全的答谢。挟槊接过那只红通通的长条东西，摇头道：“这个是滑溜溜，我只喜欢毛茸茸。”

“以往出现的猛兽都与您和吟荒打过照面，只有它是从没见过的物种。”为首的那人像是很信任她，虔诚地说，“如果您能驯服它的话，世上就会少一份对我们的威胁。”

挟槊不在乎威不威胁，只是把炎龙带回家，用自己四处搜刮来的食物喂养它。可能是跟她和吟荒住了太久，这只和她们外表全然不同的生物竟然也开始使用和她们同样的语言。

炎龙越长越大，有好几座屋子连起来那么长，它活动时会碰翻房屋，大家都不怎么喜欢它。再加上它喷出的气息太灼热，普通人稍微靠近些就会被烤干，只有挟槊和吟荒能跟它交涉。

有了数量可观的人类作为陪伴，挟槊和吟荒的生活也变得吵吵闹闹起来。吟荒特别喜欢这些人，只要想不通木偶的关窍，就会出门跟人们一起劳作玩耍，那时她还没有像后来那样严肃，也是会开开心心地和挟槊一起捉弄别人的。

和对什么物种都一视同仁的挟槊不同，吟荒只喜欢跟听得懂自己说话的人和炎龙接触。如果有毛茸茸上门找她，她肯定会提起拳头把毛茸茸打跑。面对毛茸茸铁面无私的吟荒在面对人类时又是另一副柔和的表情，与一无所知只知道享受世界的挟槊相比，专心创造的吟荒对这个世界造成的影响更大。

挟槊不知道为什么她会为人类的逝去感到难过，像她那样死了毛茸茸还要剥皮留念的白痴当然不会知道。吟荒希望大家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大家排成一排载歌载舞的时候，她总觉得队伍末尾跟着那些死去的人的影子，一想到面前的人们有可能再也不能再见，她就好像被从欢乐的宴会上被丢进最初映入眼帘的荒原中，那分明是一样的孤独。

这是吟荒所犯的第一个错误，她不该幻想周遭的一切都能和自己一样接近永恒，正是这几乎不可察觉的微小的贪心，成为了吟荒迈向永恒的道路不可战胜的拦路虎。

无数次改进技术，夜以继日制作木偶，都没办法消弥人类与她之间的差距。吟荒几乎到了想要剖开自己看看她和人类究竟有何不同的地步，就在这时，挟槊想出了让人类延长生命的办法：“就让那些人变成和我们一样能飞到天上就好了。”

这是挟槊所犯的不知道第几个错误，她只是和平常一样给吟荒出馊主意，但吟荒这次竟然真的信了她的鬼话。让人类修炼身心，从而使人类达到和她们一样的高度，让人类和她们一样强大。听起来是个很合理的办法，挟槊早就想这么做，因为有时她还在睡觉，人们就敲着门拜托她出去应付毛茸茸了。

让人类同时得到长寿和力量，修炼简直是一箭双雕的好办法。挟槊和吟荒立即着手开展计划，将神力传送给住在靠近丛林边缘的居民，使其能自如应对挟槊顾不上的野兽袭击。

另一边，吟荒也在继续改善她的木偶，她想起第一个诞生于世的人类即使没有学会进食，也活了很久很久。仔细想想，如今生活在大地上的人类只是她和挟槊为求数量制造出来的，并没有以前那种与木偶游历四方，日积月累产生的感情。

吟荒好像一下子就知道该怎么做，她回到荒原中取来木材制成木偶，背上它踏上新的旅途。挟槊为了保护剩下的人类没有与她一起离开，如此一来，两人就走上了不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