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间小食肆 第2章 第二章

“阿姐，阿姐。”

宋姝迷迷糊糊间感到有人在摇她手，睁开眼就见宋修然皱着眉头，大眼睛巴巴地望着她，看到她睁眼，宋修然又哭着钻进她怀里。

“阿姐，我好害怕，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不哭，不哭，阿姐无事，阿姐一直在。”宋姝哑着嗓子安慰她，被子里伸出手轻轻地在他背上拍着，宋修然哭着哭着，声音小了，但身子仍在抽搐。

“阿竫乖，不哭了，阿姐有些渴了，能去给阿姐倒杯茶水来吗？”宋姝见弟弟平静了许多，拿过枕边的帕子轻轻给他揩去泪珠子，便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果然，转移注意力从古至今都是对付小孩子的好方法。

“好！”宋修然抬起头，睁着泪汪汪的眼睛大声回应。然后便努力的挪动小身子向外爬，宋姝看着这可爱的小动作，被逗笑了，宋修然不解的回头看，两边眉毛皱成一块。

“去吧，阿姐等你。”宋姝见他回头，就轻声回道，她现在嗓子也确实难受，原身因高热病逝，待她穿来后，高热退的差不多了，但脑子仍是有些晕乎乎的。

宋修然下床急忙忙地穿鞋，而后又去桌前拿起执壶，待水流进瓷杯中才反应过来，过了一夜，水早凉了。

“阿姐，再等等！我去找人给烧壶水来。”宋修然再次大声喊道，不等宋姝回应就开门跑了出去。

宋姝无奈地摇摇头，她现在真的太渴了，哪怕是凉水，于她而言，也是甘露。所以宋姝慢慢爬起来，打算自力更生，她拿过春凳上的衣裙，刚拿到手时还楞了一下，她到现在都没分清现在属于哪个朝代分裂出来的时空。

她默默套上苏青色褙子就向桌子走去，拿起宋修然刚接了一半水的瓷杯就开始灌，冰冷的水流过嗓子，她觉得舒畅极了。

发热确实应多喝热水，但吃点冰的又能缓解嗓子卡刀子的痛感。宋姝不管了，决定舒服了先，于是直接掀开壶盖，对着壶口直接灌，她渴了太久了，从前生到今世。

等宋修然踏进屋门，看到的就是他阿姐豪放的姿态，楞在了原地。

宋姝瞄到弟弟呆呆的模样，早起头发还未梳理，乱糟糟的这儿卷着几根，那里几根翘着飞扬，像极了年画里的送福小童，宋姝将执壶放下，笑着和他招了招手。

宋修然立马跑了过来抱着阿姐的大腿，看到阿姐能下床走动，不再是前几日半生不死的模样，他开心极了。于是抬头道，“阿姐，你还难受吗？阿竫很是担心你。”

宋姝心里淌过一股暖流，她缓缓坐下，用额头抵着弟弟的额，慢慢地说，“好了，阿姐现只是嗓子还有些不适，让我们阿竫担心了。”

宋修然摇了摇头道，“阿姐，那你再躺会，快快好起来，这几日我捡了许多落梅，待你好了，我们一起制花茶。”

在小郎君心里，生病了躺着多睡几日就能好。

宋姝牵过弟弟的手，果然有些冻着了，她起身凭着记忆找到了润肌膏，细细地给宋修然的小手抹上，然后叮嘱他，“近日少出门，就待屋子里，等阿姐好了，再做些甜食给你吃。”

宋修然听到甜食，眼睛一下就亮了，长长的睫毛盖不住他的欢喜，随后赶忙乖乖点头。

“金玲在偏房吗？”宋姝见宋修然乖巧，再追问道。她寻思着还是该请个郎中来看看，在古代得病可是最容易被送走的，哪怕小小的风寒，看原身就知道，没熬过去。

金玲是后来文氏从她院子里调来的洒扫丫头，当初养娘等老仆被发卖，原身也是哭了好多日，也是从那时起，她的身子就虚弱了。

宋姝想，原身大概与徐氏一样，忧思过重，早伤了身子。

“嗯！她刚还在偏房绣帕子呢，现下帮我去灶房寻热汤啦。”宋修然再次点点头。

她话音刚落，就见金玲提着执壶走了进来。

宋修然忙上前想接过执壶给阿姐倒水，但金玲怕烫着他，避开了他伸手的动作，快步走到桌前，往宋姝刚喝过的瓷杯中倒水。

“小娘子，待凉些再喝。”倒完水，金玲便将执壶放桌子中间，轻声叮嘱。

“金玲，你帮我做件事。”宋姝感受着透过瓷杯传到手里的热度，抬头看向金玲道。

“小娘子，您说。”

“你去巷子里替我寻了宋阿公，与他说我病了，让他帮请个郎中上门来。然后你就在大门等着，若有人拦，你就替我传一句话。”宋姝看着没有涟漪的白水，内心同这平静的水一般，冷透了，她接着道，“就说，这老宅，应是撑不住这三年三丧的事儿吧。”

金玲听到最后一句话怔住了，跟在小娘子身边这么久，还未听过小娘子说这种话，她隐隐觉着，小娘子病了这一场，与往常有些不同了。

其实她前次与文氏告禀小娘子病情时，对方只冷淡的让她回去好生照顾便没了下文。她心里也是恐慌与心疼的，慌的是小娘子若真出了事儿，她担待不起，心疼是小娘子自徐氏走后，被伯娘如此冷待，无亲无故。

她猛地回过神，忙应道，“是，我这就去。”

宋修然爬上矮凳，眨着眼盯着姐姐，她听不懂姐姐最后说的那句话，但她想让姐姐快点好起来，便继续催着宋姝赶紧喝完茶水去躺着。

宋姝觉着这房间太闷了，肚子里也空空的，突然幡醒：失策！应该先让金玲取了朝食来再走的。

宋姝起身想让弟弟带路去灶房取朝食，但发现宋修然委屈巴巴的看着她，然后回道，“阿姐，现已过辰时，不供朝食了。”

宋姝这才反应过来，照文氏这刻薄性子，过了这时辰，必不会给她们留食。

但宋姝看着弟弟皱着眉头，撅着小嘴的模样，想必他也早饿了，只怕是为了照顾她，不敢说。

宋姝走向斗柜，从里取出一长木匣，然后从腰间荷包里掏出小锁钥，解开木匣上的小锁，里面还有几两银子并几百个铜板，从原身记忆里可知，现在的每升米为七八文，跟她记忆中古代物价相差无几。

所以原身每次只需拿几十枚铜板就能收买灶房几位厨娘了，毕竟这些厨娘每日工钱也才一百多文。

宋姝想了想，只摸出五十文，其余皆放回盒中。

“走吧阿竫，阿姐带你去寻吃的。”宋姝对着他道，随后伸出手牵着弟弟。

“走咯走咯！”宋修然听到这话立刻眉笑眼舒，眉头也不皱了，牵着阿姐的手，蹦蹦跳跳地往外走。宋姝觉着这小公子的眉头一会缩着，一会弯着的，怪有意思。

到了灶房，厨娘们正洗着菜准备中食，现在普通百姓都已习惯了一日三餐。

“吴三嫂，朝食可还有剩？”宋姝边走边对着正坐在井边的厨娘道，吴三嫂就是经常给原身开小灶的厨娘，心地善良，因为心疼姐弟俩，故经常当做不知她们在灶房做吃食。

“哎哟，小娘子来了。这真不巧，前脚夫人刚使人将剩的菜粥取走，说是要给小郎君做点心呢。”吴三嫂见宋姝脸色苍白地走来，忙起身回道。

她见小娘子如此，且声音还嘶哑着，又有些心疼，故道，“我们刚揉了些面团在醒着呢，正待午时做吃食，要不，您下点汤饼吃吃？”

汤饼就是面食，还有片儿汤、猫耳朵等等都是，其中很多还都是从北方传来的吃食。

宋姝无语，这才吃过早餐多久，文氏就担心他宝贝儿子会饿着。她本来想着吃点剩的，但没了也没法子，刚皱起眉头想退路，一听见这话忙笑开回道，“这便够了，多谢吴三嫂，您给些菜蔬，剩下的我自己来吧。”

吴三嫂听了习以为常，就从旁边竹篾子中取出两根胡瓜递过来，而宋姝也摸出三十枚铜钱就往吴三嫂手里塞。

“这可如何使得？小娘子快收回去，您这还病着呢，还是留着买药吧。”吴三嫂吓得立马将铜钱推回去，平日里她们收，是小娘子过来做点心，但这几日的事儿她们也听说了，也是心疼这无依无靠的小娘子。

“吴三嫂，快收下，您帮我看看可还有什么能用的肉食？”宋姝不肯回收，转了个弯儿追问道。她和弟弟营养都不是很够，要是能有点肉补充一下就更好了。

“有的有的，早上做馒头时还剩一些肉馅儿，您要不嫌弃尽管用是了。”吴三嫂忙回道，听到宋姝还要一些肉，她便没有继续将铜钱塞回去了。

宋姝听了就带着弟弟走进灶房，她知道现在的馒头其实就是后世的包子，只不过现在的人不管有馅无陷都统称馒头，剩的肉馅应该也只是用小葱拌碎肉做的。

宋姝掀开竹盖，碗中有好几个面团，她取出一块，再取一些干粉垫在下边，继续用力揉，只是她现在体虚，力气也没多少，不过也不在意这点，能做一份吃的面条就够了。

待面团光滑后用擀面杖用力擀开，擀成适当厚度后折叠起来切成丝儿，再慢慢抖开就做成了手擀面，灶上锅内的水也烧开在翻滚，宋姝慢慢地将面条置入。

虽然现在没有耗油，但是已经有麻酱、各类豆酱了。

宋姝接着将胡瓜切成丝，胡瓜也就是黄瓜，剩下一根她掰成两半，一手递给乖乖站在一旁不说话的宋修然，一手往自己口中塞。

黄瓜在口中嚼出清爽的汁水，宋姝一脸满足，觉着喉咙也清爽了很多。

然后取一只碗，一勺麻酱用水化开，搅拌均匀后加入些许酱油上色，并在一碟子里分别放入蒜末、葱花及白芝麻。

宋姝悄悄地看了一眼外边，见无人注意灶房，便偷偷地从油罐里取出一大勺猪油放入锅中加热。这时候的猪可不便宜，甚至比牛肉还贵，因此更别说熬出来的猪油了，那可是稀罕物，一般人家都不舍得买来熬。

随后宋姝将热油浇在碟中，顿时一股芝麻蒜香冲了出来，宋修然握着黄瓜在小口地啃，闻到香味忍不住走上前想闻的更近些，宋姝看着他这小碎步笑了，轻轻的刮了刮弟弟的鼻子。

宋姝再次下锅将肉沫炒熟，加一点黄酒、酱油，撒少许盐，便取出放置一旁备用。

接着，再往麻酱碟中加少许糖和盐搅拌均匀，这酱料便做好了。待面条煮至八分熟，就取过挂在墙上的笊篱捞出面条过一遍冷水放入碗中，撒上还热乎乎的肉沫，最后将面条与酱汁混合搅拌，两份麻酱拌面就做好了。

宋姝忍不住尝了一根，心满意足，不愧是她，要是有花生就更好了，可惜她没在灶间找到。

宋修然瞧着阿姐满足的眯起了眼，着急的催，“阿姐，阿姐！阿竫也要！”

“好好好。”宋姝边回边夹起一筷喂弟弟吃下。

院内的吴三嫂也被香味吸引，忍不住走到门口，瞧着姐弟俩亲昵的动作打趣道，“瞧这味儿香的，可要把这小院的耗子都要引出来争着抢着儿偷吃了。”

“好吃！阿姐！太好吃了！还要！”宋修然刚吃下一筷，就感受着麻酱混着芝麻香在味蕾爆发，这是他从未接触过的味道，刚咽下一口，就迫不及待地催着阿姐继续喂食。

宋姝对着吴三嫂笑笑，没说话，取过窗边的食盒，将两碗面装入其中，然后牵起宋修然的手就往外走，并说道，“阿竫，我们回去再吃。吴三嫂，阿姝就先回了，还要劳您帮着收拾收拾。”

宋修然听到这话，立马牵住阿姐的手，想快些回去继续感受美食。

吴三嫂忙点头，并让姐弟俩慢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