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起,她照常去九霄殿奉茶,却意外没碰上师父,打开探世镜才知他很早便接了祈愿下凡。
这次祈愿貌似还有些难缠,也难怪师父走这么早了。
她一边思索着一边往大门走,恰逢初霁皱着眉入殿,她颔首见礼,初霁问她:“仙首可在?”
“不在。”慕惜宁停下脚步,瞧仙尊这神情,出事了么?
初霁便直接将卷宗递给她,随后道,“我殿中尚还有要事未处理,记得转交给仙首,愈快愈好。”
说完也不待她反应便转身走了。
慕惜宁轻叹,自己成仙侍了么?却是没按捺住好奇心看了卷宗。
映入眼帘的便是死亡名单,在看到叶识及昨日提前赠礼的几位好友名字时,她瞳孔一缩。
她眼眶没忍住泛了红,但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只得咬着唇往下看。
叶识差个契机被奉尊,于是他自请带这几个人下凡历练,结果尽数遭到毒手。
慕惜宁眸光一冷。
反正她也要下凡历练的,便拿这个练手,也为自己的好友报仇。
卷宗合上,她凝灵一甩,这物什便往天梯处去了,目的地定在探世镜定位的穆时所在处。
她还不忘在卷宗上留下一句“师父见谅,我已先行一步”来先斩后奏。
下凡直奔众仙殒落地点,是个村落,分明是白日,这里家家户户却都紧闭着,地上还残留着纸钱,怪阴森的。
慕惜宁一户一户敲门,没人愿意开门。
不知敲了多久,有一户开了门,这家院中只有老婆婆一个人,她看着慕惜宁,好声好气地劝道:“姑娘莫敲了,快回家吧,当心被捉去当鬼新娘。”
鬼新娘?冥婚?可为何她没觉察到怨气?
“你们这儿死过人?”
老婆婆急忙把慕惜宁拉入院中,关上门落锁,这才转头低声道:“岂止啊,我们村年轻漂亮的姑娘俱是莫名失踪,次日被发现横死街上。在你之前也有仙人来过,可她们也死了,连其中一个俏儿郎都被发现吊死树上。”
说着说着老婆婆眼中就有了泪光,“我女儿也是这么死了。”
慕惜宁微顿,她不太会安慰人,好在老婆婆很快便调节好情绪。
慕惜宁便冷静开口,“这一带并无怨气,当不是鬼。婆婆,既如此危险,你怎么不搬走?”
“我这么大年纪了,也不怕死,只盼着哪日再有神仙为我囡囡报仇。”
慕惜宁淡笑了下,“那便交给我吧,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敢算计我朋友。”
既然那些姑娘是莫名失踪的,她只需守株待兔就好。
说来,出门太急,忘了带上雪球。
听慕惜宁那般说后,老婆婆便让她住进了自己女儿房中。
深夜,侧躺在床上的少女,明显感觉到有人在窥探。而周围也有些不对,她几乎是难抑地觉得困乏。
在黑雾出现的那刻,她顿时坐起,折扇一开,法力无差别攻向四方。
那东西却不见了。
她正欲往窗边去寻,余光却瞥见梳妆镜有了变化。
不做他想,折扇扔过去,镜碎一地,更加浓重的雾扑面而来,折扇并未听她召唤飞回。
她轻嗤一声,拆下发上白绫,长发散开,恍惚间她身上似套上了红嫁衣。
“恶心。”
灵光爆开,白绫祭出,将碎镜缠住,复又抛向窗边,玻璃也碎。
这什么妖怪,寄生在镜中?
折扇飞回手中,白绫亦缠至腕间,雾散去,指尖凝上仙力,她点向事先布好的阵法。
绝杀阵,启。
管它什么妖魔鬼怪,统统去死吧。
窥探眩晕之感尽散,幻象也不再出现。
折扇又在里屋转了一圈,确定再无余孽后,她开了门,合眸探查全村。
就这么结束了?
慕惜宁略感意外,心中隐有些不安,暗自决定留下观察几日。
既无困意,她便干脆在院中修炼,只待天明。
辰时,村落顿时热闹起来,都在庆祝妖怪之死。
想来是老婆婆说出去的。这老婆婆卯时便醒了,没去打扰客人,一去后院就发现客人居然在此,险些被吓到,慕惜宁便顺嘴说了昨夜之事。
老婆婆还做了早膳,她本不准备吃的,但很快各个村民便送了礼来,她有些无所适从,无奈之下喝了粥。
然后慕惜宁便吸取了一个教训:不可轻信任何人,包括看似无害的凡人。
她再醒来时,正坐在完好的梳妆镜前。
一身红嫁衣,发髻也扎得一丝不苟,白绫折扇乾坤袋全不见了。
妆上得十分仔细,身上衣裳首饰俱是华美,桌上还摆着聘书和礼书,看样子是场筹备已久的隆重婚礼。
这些都没什么,但最要命的是她动不了。
用尽所有仙力灵力冲击这个不知打哪儿来的歪门邪道控制术也无用。
有媒人为她盖上红盖头,那媒人年轻又漂亮,眼中却空空无物。
她被控制着上了花轿。
唢呐声震天响,村民夹道相送,纸钱漫天飞,村口歪脖子树上挂满求姻缘的红条。
起轿。
她动不了,也送不出任何求救信息给师父。
花轿不知走了多久才停,她下轿时一瞥才发现抬轿的四人乃是白骨套着黑斗篷,简直可怕。
她被控制着入门槛,跨火盆,手中握紧牵红。
红盖头遮住视线,她并不知新郎是人是鬼,只随着这东西入了大堂。
媒人道:“一拜天地。”
她被迫与那东西一同弯身。
“二拜高堂。”
她瞳孔一缩,高堂上竟真有人在,而且是人!
纵然万般不愿,她也无可奈何,又与那东西弯身拜了。
该死的,她竟半点办法也没有。
“夫妻对拜。”
她侧过身,略一弯腰。
却在这时,剑光一闪,那东西被打成齑粉。
她红盖头被人掀起,熟悉的杏花香近了,穆时微微低头,抬指按在她眉心,解了傀儡术。
她抬眸,正撞上他的目光。
那媒人又道:“礼成——”
也是在此时,慕惜宁忽然意识到,夫妻对拜时她弯了身,他低了头。
竟像是她与眼前人完成了这礼。
剑光又一闪,媒人如雕像般被打碎了,她赶忙回神,将红盖头凝上灵力,直甩向高座上的人。
然而甩慢了,高座上已无人影,穆时又一剑斩向门口。
那人被这一剑气震出原形。
一片黑雾中,颀长的青年身影逐渐显现,他一身黑衣,唇边噙着笑意,便更添几分亦正亦邪的感觉,丰神俊朗,若忽视他身上缠满的业障,倒也可看出曾修仙时的风采。
他的眼睛惑人,最关键的是,他与慕惜宁有三四分像。
“师父……”慕惜宁还未认错,便听那青年轻笑一声。
“慕惜宁,你可知你的名字是谁取的?”青年笑着看向白衣仙首,叹道,“我或许还得感恩仙首不嫌犬女半妖之身收其为徒?”
慕惜宁猝然抬眼。
她的父亲,叫慕衍,后来成了仙尊,弃下宁姻而去。
可后来她翻遍仙界典籍也未找到渡尘仙尊慕衍的任何资料。
竟是……自甘堕魔了么?
慕衍轻轻笑起来,看着慕惜宁,“你若是再多像些她便好了。”
这双眼,太像他了。
穆时身形微动,将少女遮了个严实,复又抬手,仙力若光幕,笼罩四周。
幻象崩塌,慕衍毫无波澜,只见几人身处一个巨大的牢笼中。
画地为牢,自困幻境。
一层层的桎梏之下,也死了一批批无辜的人。
穆时转身,将千灯令塞到她手心。
“我向来问罪,今日便由你来问心罢。”
慕惜宁懵了:“什么?”拿着千灯令简直像拿着个烫手山芋。
不待人回话,法咒便攻过来,慕衍几乎气笑了,“千灯令也说给就给,仙首还真是大方。”
穆时淡淡侧身避开,顺带为愣着的少女布下保护阵,看着她,“你可以的。”
可以什么?可她怎么可能现在就得到千灯令的认可啊?而且她根本不知道问心是什么。
三月雪出鞘,白衣仙首出剑近身对上慕衍,巨大的灵力冲击笼罩在牢笼内,像是要冲破这牢笼。远看只见一人清雅自持,白衣如雪;另一人黑气缠身,犹胜地狱罗刹。
慕衍自然知道他不动真格下杀手的原因是什么,收了招式,只哂道,“想拿我历练她?可我问心无愧,问罪不悔,你又奈我何?”
穆时退身收剑,忽又一笑。
“渡尘,若是无悔,何致堕魔?”
自化神以来,勘破世事,看尽罪恶,三言两语骗不过穆时的。
但慕衍从开始到现在,目标只有一个。
在三月雪入鞘的刹那,他忽而攻向慕惜宁,凝聚尚存不多的仙力,与魔气并攻,果真出其不意破了保护阵。
剑锋直抵少女眉心,暗处无数傀儡出现拖住穆时,还不忘设下一层层幻境只为多拖延些时间。
“阿音的生灵心在你身上么。”不是问句,语气肯定。
怔了下后,她才反应过来,阿音是指她的母亲。
“我不知道。”
慕衍根本不在意她说的什么,“给我。”
少女抬眸,眼中满是困惑,看到这模样时慕衍还是顿了下,除却眼睛,还是很像她的。
慕惜宁问。
“你要这个,是因为放不下宁姻吗?”
乍然听到“宁姻”这个名字,他顿住,有多久无人提及这个名字了,可又有多久他反反复复造出幻境制成傀儡,一次又一次地、不厌其烦地喊着阿音,深陷其中乐此不疲。
就在这几息的愣神中,慕惜宁决然祭出千灯令,灼烧般的疼痛袭来,只听少女冷静道。
“谨以千灯令为媒,通天达地,除凡尘祸患,见俗世过往。”
“我且问你,何至于此?”
而白衣仙首,不知何时摆脱了那些东西,轻勾唇角,看着少女。
穆时“抢婚”名场面!
下一章父母故事,「爱」副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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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嫁冥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