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知道自己一路跟着她?
仿佛听到景其殊心中的疑惑,钱夫人微微一笑,道:“我自小五感便灵敏一些,经常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刚才也只是试探一下,没想到仙长直接就现身了。”
景其殊:“……”
感情自己是被诈出来的。
这位钱夫人长相刻薄,言辞却很温和,景其殊语调放轻几分:“我看到了你与莺歌的交易,你知道你们服下的药丹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钱夫人顿时脸色煞白。
景其殊道:“看来你知道,那你知道这枚丹药只能维持两年,两年后,你与莺歌容颜都会尽毁,不仅如此,在你们死后,魂魄不得转世,你们的魂魄会被姽婳妖当成食物吞噬。”
“这……”钱夫人脸色更白,她身体摇摇欲坠,片刻后,扶着旁边的廊柱站稳。
“我……我不知道。”钱夫人低声道。
她果然不知道,景其殊蹙眉:“你跟我走,我可以帮你们解去这丹药的效力。”
谁料,钱夫人竟然后退一步:“不,不行。”
景其殊眉头皱得更深:“就算死后魂飞魄散,你也要跟莺歌换这两年的容颜吗?短短两年,比你将来的千千万万世还重要?”
钱夫人已经被这消息惊得说不出话来,她还没回过神来,只是使劲摇头,张嘴,发不出声音,泪却先落了下来。
泪水流过她脸上的皱纹,不管她长得好看不好看,都不过是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
钱夫人仰头,微微闭眸:“不行……我……我要换,就算是两年……两年我也……”
“两年你也甘愿?”景其殊上前一步,道:“两年后,对着镜子里自己溃烂的面容,你还能坦然说出这句话吗?”
“我……”钱夫人僵住了,她泪越流越多,拼命摇头,再发不出声音。
景其殊不懂,她看上去并不快乐,为什么非要做这一桩稳赔的交易?
钱夫人却终于下定决心,双眼一闭,狠心道:“仙长,您跟我一路,就是为了跟我讲这件事情吧,您是个好人,但我……你走吧,这桩交易,是我们两人自愿的!就算知道结果,我们也心甘情愿。”
说完这句,她转身进了旁边的屋子,将景其殊关在了门外。
这结果大大出乎景其殊预料,他站在门口很久,也没回过神来。
忽然间,瞥见一抹衣角出现在角落,景其殊转头看去,却见珩容站在那儿,正静静看着他。
珩容脸上没什么笑意,被他淡然目光注视着,景其殊更加难受。
总觉得珩容是来看自己热闹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跟谁赌气,一句话没说,就转身朝着钱府外走。
钱夫人确实是拒绝了他,但还有莺歌呢,这一桩注定双输的交易,难道莺歌也愿意继续吗?
……
景其殊直接去了莺歌的房间,他穿墙而入,没有惊动任何人。
莺歌推门进屋,就看到景其殊站在房间中,她很意外,却也不十分意外。
景其殊道:“你似乎已经猜到会有人来找你。”
莺歌点点头,轻轻将房门关上,柔声道:“昨日,有一位黑衣公子来听我弹琴,他说要赎我出去,问我愿不愿意,我知道他是来试探我的,刚才妈妈也告诉我,有两位公子在房间等我,我回来,他们却不在。”
算着时间,那两位公子在房中等她的时候,正好是她带钱夫人回房的时候,她们的谈话,很有可能已经被听到了。
听完莺歌的话,景其殊却长叹一声:“你们都是聪明人,一个比一个聪明,为何却非要做这种亏本的交易。”
莺歌却道:“如何算是亏本?如何又算是不亏本?钱夫人想要如花美貌,我想要钱,我们拿自己不需要东西去换自己想要的,这怎么能算是亏本呢?”
景其殊将姽婳唾液的事情说了,莺歌一愣,却没有露出惶恐的表情,反而缓缓道:“你也是说死后魂魄被妖怪吞食了,对我来说,死的那一刻,我的一生就已经结束,死后的事情,跟现在的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景其殊皱眉:“可你们交换的时间只有两年,两年后,你们两个人的脸都会溃烂。”
莺歌笑了:“那也是钱夫人亏了,毕竟,我的容貌已经换出去了,钱可不会消失。”
莺歌说得竟然很有道理,景其殊一时无言以对。
莺歌又笑道:“公子是个好人,不看轻我烟花女子的身份,告诉我这件事情,这份好意莺歌心领了。”
景其殊心说,我又不是来领好人卡的,你们光给我发好人卡有什么用?
正如珩容所说,她们两人谁也不肯更改交易,自己瞎忙赚吆喝,实在无聊。
也许他不应该同珩容较劲赌气,珩容才是对的。
景其殊郁闷极了,正要与莺歌告别,门口却传来敲门声,莺歌一下警惕起来:“谁?”
门外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莺歌姑娘,是我。”
是珩容。
景其殊不自在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站姿,莺歌走到门口去开门,不多时,珩容进来,他先看了景其殊一眼,景其殊别过头去。
鲛鲛果然在生气。
珩容一笑,这才转头对莺歌道:“我想带莺歌姑娘去见一个人,见过这个人之后,说不定你会改变主意。”
莺歌很犹豫,看看珩容,又回头看看景其殊,最终,点头答应了。
出门时,莺歌走在前头,景其殊跟在莺歌后头。
走到门口,珩容跟了上来,他似乎是故意等景其殊的,景其殊原本打算无视他,看他凑过来,没忍住:“你不是走了吗?还回来干什么?”
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不对,皱了一下眉,不等珩容回答,就快走两步,跟珩容错开了。
珩容失笑,快步跟了上去。
珩容准备得很妥当,提前跟楼里的妈妈打了招呼,要莺歌出条子,妈妈贴心地备好了马车。
上了车,莺歌问道:“我们去哪儿?”
珩容道:“衡文书院。”
听到这个名字,莺歌沉默了,景其殊看了珩容一眼,珩容冲他笑笑。
景其殊很快别开了头。
马车到了衡文书院门口,珩容没让莺歌下车,而是掀开车帘,让她向外看,他大概是故意卡好了时间,莺歌向外看时,书院的后门正巧被推开,一个书生从里面走出来。
他身旁跟着一位身材娇小的女子,两人紧紧相靠,姿态亲密。
看到这一幕的莺歌僵住,脸上血色瞬间褪去。
珩容道:“我知道你与钱夫人交易换钱是为了给他上京赶考,可这样的人,真值得你为他付出容颜和来生吗?”
莺歌拉着车帘的手微微颤抖,一直看着那两人搀扶着离开小巷,她才将车帘关上。
车内安静得可怕,景其殊没想到莺歌与钱夫人交易背后还有这样的隐情,他想到钱夫人苍白泪流满面的脸,她是不是也跟莺歌一样,有不得不去做的苦衷?
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车内的安静吞噬着所有人,唯独珩容一脸游刃有余,景其殊又想生气,又没有立场生气,把自己憋了半死。
而这时,莺歌终于开口了,她没哭,声音却哑了:“这件事……容我仔考虑一下。”
珩容道:“恕我直言,姽婳妖乃是妖邪之物,你与钱夫人都是寻常凡人,不会有机会接触到这种东西,一定是有心之人诱你们交易,此地还在天道盟的管辖范围之内,我与这位仙长都是天道盟的人,看到了,就不能不管,不管你愿不愿意。”
莺歌沉默半晌,露出一个哭似的笑来:“是,我知道。”
她转头看向景其殊:“这位仙长是个好人,他不愿逼我,我领这份情。”
她冲景其殊一福身,然后转头对珩容道:“昨天您说过,您住在隔壁客栈,我想好了,会派人去给您送信的。”
“好。”珩容起身:“这马车是流莺似锦的,你这就回去吧,我与仙长还有别的事情要办。”
景其殊全程没开口,珩容给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两人与莺歌道别,下了车,发现外头飘起了细雪,雪花落在景其殊肩头,与他的白衣融为一体。
珩容站在旁边看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低声道:“仙尊还在生气?”
景其殊被噎住,生硬道:“没有。”
“真没有?”语气里笑意更胜。
景其殊顿住,侧头看珩容:“你要是想笑话我,就笑吧。”
珩容道:“怎么会。”
景其殊已经自暴自弃了:“反正我就是做了些无用的事情,又笨又蠢让人发笑……”
他不了解莺歌和钱夫人的事,却一头发热,以为自己能阻止。
要不是珩容来救场,他也不知道后面会变成什么样子。
也许打草惊蛇,还没达成目的。
珩容却打断他:“不是无用的事情。”
“什么?”这句话说得又快又轻,景其殊没有听清楚。
珩容轻咳一声:“若不是你坚持,我不会管。”
这句景其殊听见了,却没听懂,他又问了一遍:“什么意思?”
珩容摇头:“没什么,要再去钱夫人那边看看吗?她好像更迫切想跟莺歌交易。”
珩容往前走去,景其殊却望着他的背影发呆。
仆从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说,改变了莺歌想法这件事,也有自己的功劳吗?
没有他的坚持,珩容就不会去打探莺歌的事,七天之后,两人容颜互换完成,她们的命运便不能再改写。
我写文的时候其实会有小剧场和小段子,想放在作话里给你们看。
但因为发文的时候是存稿箱,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然后我就忘了……忘了……忘……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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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