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松阁修建在丛林掩映中,潺潺溪水上,吸收了灵气的草木花卉郁郁芊芊,举目皆是碧色。
意思是黎止迷路了。
他现在有点怀疑清寂仙尊大部分时候是在冬眠,不然何至于什么也想不起来。
酷暑闷热难耐,黎止失了耐性,重新酝酿起剩下的灵力。他直觉不够自己回去,但少走点路也是好的,于是再度使出瞬移。
睁眼时,周围的好辨认的林间景色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巍然入云霄的高大树木。
黎止在记忆里搜寻一番,很好,又是一处清寂仙尊没印象的地方。
不过这里的道路不像临松阁后山四通八达,只有一条石板铺就的小路。
远处似有流水声隐隐传来,黎止沿着小路向前,逐渐行至一片与瀑布相连的开阔深谭处。
此处遮天蔽日,暑热早已散去。而越靠近潭水,便觉周围空气越凉。
黎止停下脚步,目光从潭中的倒影掠过,随后瞬间瞪大眼睛。
谁能告诉他,这个发型凌乱,面色惨白,神情阴翳的男鬼是谁?
他刚醒就出门,没注意自己的造型,所以一路都顶着这个形象?
想他本人当年最高记录一天上十七次表白墙,穿越之后竟然连头发都不梳。
黎止深吸一口气,上半身前倾,想仔细看看水潭中倒映的面容。
“不可以。”
突然传来的声音把黎止吓得一激灵。
他转过身,发现半空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只…呃……彩色的、口吐人言的麻雀。
“不可以寻死。”麻雀扇扇翅膀,扑棱着来到他面前。
黎止定睛看去,总觉得这彩麻雀有点眼,尤其那双黑豆似的眼睛。
他忽略了麻雀的误会,站直伸出手想抓:“你是活的?”
这不是买股文封面的小鸟吗?还蹲在目录里嘲笑他来着。
麻雀灵巧的躲开,落到他手腕上。
“当然。”
那这其实不是个图标?还是说图标也跟着他一起穿了?
黎止难得严肃起来:“你是怎么来的?到底怎么回事?”
麻雀眨了眨眼睛,圆滚滚的身体面向他:“不知道。”
黎止刚想发作,麻雀立刻接道:“我只知道我唯一的任务就是让你活下去。”
他微微挑起眉:“你能打过昭羽仙尊?”
麻雀摇头:“不能。”
黎止噎了一下,问道:“那你怎么让我活?”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麻雀仿佛优雅地挺了挺胸膛:“我已经想好了,就按评论里说的来。”
对上他的眼睛,黎止生出一种不太妙的预感:“不会是那个…”
“帮昭羽仙尊追到谢时宴怎么样?”麻雀的音色像是个少年,“网上说了,打不过就加入。”
黎止欲言又止。
“啊,另外两个人你也可以努力试试,万一他们谁寻到机缘呢。”麻雀补充,“总能保命的。”
黎止想起什么,表情变得有点微妙:“然后呢?那条评论可不只是为了让我有命活。”
麻雀在半空中绕了一圈:“你的死亡是既定事实,而且按照时间推算,很可能就是两年后,这已经是成功率最高的方法了。”
黎止凝视着眼前跳跃的彩色,缓缓呼出一口气。
假如他穿不回去,避免死亡的确是第一任务。
但是……
黎止蹙眉:“追人都要别人教?你确定这有用?”
这次换成麻雀欲言又止了。
忽然,他毛茸茸的脑袋似有所感一般,翅膀拍了拍,朝某个方向望去。
黎止视线随着他落到了不远处的瀑布上。
“你先去见见他们吧。”他道。
有了麻雀带路,黎止前进之路顺利了些。不多时便站到了靠近瀑布侧面的一空地里,此处奇石林立,相互掩映,是个绝佳的观赏位置。
他方才只顾着和麻雀说话,现下靠近瀑布,才觉出飞流直下的壮阔来。水幕倾斜似冰山爆裂雪峰崩塌,飞溅的水花形成袅袅白烟,破空击石声震耳欲聋,让人无端胆寒。
就在瀑布下方,渐渐走出一位青年。
黎止之前觉得,谢时宴无论美成什么样他都有心理准备,因为原文强调太多次,应该已经免疫了。
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发如泼墨,眸似点漆,肤色瓷白,薄唇殷红,举手投足都让人移不开眼,白底黑纹的学院服硬是被他穿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倾泻而下的流水被护身真元冲开,即将上岸时却无意中被几滴水珠溅到脸上。他蹙眉拂去,下一瞬却直接半跪在地,喘息着靠在树上休息。
黎止看了他片刻。
谢时宴是在“锤体”。意为在高强度压迫的情况下以真元护体不沾水痕,锻炼体术与真元控制结合的好方法之一。
黎止大概知道这是哪里了,距离清寂峰三十里的一座山,再翻过去应该会有一片稀有灵草田,平日里人迹罕至。
所以被谢时宴拿来修炼。
瀑布“锤体”这种方法见效奇佳,但却没多少人愿意这么练,因为过于艰苦,而且前期一个不慎就要落水扑腾半天,需要意志力极强才能坚持下来。
最近天气炎热,绝大多数弟子会避开这个时候,待晚间再出来修炼。
像谢时宴这么努力的确实少见。
他大概也是累得脱力了,仰起纤细凝白的颈项闭上眼睛。
文里描写的所谓“可远观不可亵玩”,黎止在这一刻竟然真的有了一种具象化的感受。
黎止忽然开口:“你觉得我一打他们仨有胜算吗?”
麻雀落到他头上:“?”
黎止:“我189,有腹肌,硕士学历,家里三套房,存款……”
麻雀抬起一只短腿敲他头:“清醒点,你会被昭羽仙尊杀掉。”
黎止:“…当我没说。”
黎止还想再说什么,旁边的林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不多时一个年轻男子提着食盒走了出来。
这人眉目俊秀,淡青色衣摆纹竹,想来应该是三攻之一的竹马江知意。
谢时宴睁眼见到他,似乎有些惊讶。
“我就知道你在这。”江知意温和道。
谢时宴:“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还要这样练到几时?”江知意说着,把食盒放到他面前,“你没辟谷,饿久了伤身体。”
谢时宴接过来道了句谢。
“客气什么?每次还不都是我给你记着。”江知意也笑了笑,俯身坐到他旁边。
谢时宴表情认真:“你还要修炼,别为我这些琐事影响。”
江知意看起来不甚在意:“后堂小厨的人都已经认识我了,嚷着想见你呢。”
气氛看起来很温馨,黎止却敛眸思索。
书里此时江知意已经拜入玄映峰,是内门弟子了。玄映峰的威严道长人如其名,对弟子很严格,且对修真者耽于情爱一事极为反对,入门第一天就该有师兄师姐叮嘱,江知意“每次”往外跑…他能同意?
内门不比学院弟子统一上课,他们修行课业甚至外出历练皆由师尊做主,师尊的喜好说是准则也不为过。
明知威严道长反感,他还要如此大张旗鼓,让黎止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黎止本以为他还要围观一会吃播,没想到谢时宴食盒盖子刚掀开,另一边就传来声响。
“师兄!师兄!”
同样身穿学院服的少年边跑边喊,看到谢时宴后兴奋的几乎是蹦了过来。
谢时宴也冲他挥手,没注意到江知意的笑容看起来淡了些。
这应该就是席洛了,谢时宴的师弟,也是三攻之一。
看样子席洛跟江知意应该是认识的,两人非常敷衍的对彼此打了个招呼。
下一秒,席洛就看向谢时宴:“师兄,练完了吗?杜兄打包了春玉楼的菜,让我来叫上你!”
不愧是文里呼声很高的年下组,黎止倚在巨石上饶有兴致地扯着脖子。
果然,江知意彻底笑不出来了,好在谢时宴主动道:“江兄刚为我送了吃食过来。杜蒙怎么想起来跑那么远?”
席洛的视线落到一旁的食盒上,应道:“他说今日有位师兄拜入了昭羽尊门下,要传授秘诀给他。”
谢时宴疑道:“弟子试炼不是还未开启吗?”
“好像是由清寂仙尊门下转去的。”江知意说,“此事我也有所耳闻,前几日传时还不信,方才就听说人已经去昭羽峰了。”
谢时宴:“还有这种事?”
席洛:“清寂仙尊嘛,就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换我也想跑啊。”
黎?清寂仙尊?止:……聊点别的。
“拜师大会快开始了,这下更没人愿意去了。”江知意说着,看向谢时宴,“你可已经想好要拜哪位仙尊了?”
谢时宴点头,微微一笑。
江知意道:“那就好,你的实力我不担心。”
“一起走吧师兄!”席洛上前几步,与谢时宴拉进距离,“那要不江兄也来?春玉楼的新招牌,每天限供呢!”
江知意却道:“春玉楼菜品大多偏辣,你谢师兄不宜多用。”
席洛眨了眨眼睛,表情有些不耐:“偶尔一次有什么要紧?”
二人逐渐吵成一团,谢时宴本就体力不支,此刻难免显得有些无措。他稍微侧过头,视线无意中从斜上方的岩层略过。
黎止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
“怎么办?谢时宴好像尴尬得快哭了。”
麻雀:“他看起来是有点尴尬,但‘快哭了’是你自己的想象吧?”
黎止耸肩:“这样那两人的反应会更有意思嘛。”
麻雀气得头大:“想想办法,别让他俩这么闹下去。”
黎止叹气:“想过了,但愿他能带在身上。”
言罢,谢时宴忽然表情一变,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巧的,闪着光的椭圆形灵石。
是给外门弟子专用的传唤石,用于教习先生单方面呼叫他们。当初也给九位仙尊一人一块,但黎止估计是第一个真正用上的。
席洛惊呼:“清寂仙尊?他怎么会突然传你?”
闪光速度很快,代表是急讯。
谢时宴摇头,对二人说道:“清寂峰不远,我去一趟,你们先回。”
黎止也起身:“走吧,我用不了瞬移了,别比他晚。”
麻雀飞起来:“瞬移很消耗灵力的,他不一定会……”
话音未落,就见谢时宴原地闭眼掐诀,片刻后一阵风吹过,整个人不见踪影。
麻雀:“……用。”
麻雀:“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