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色落在山路上,一人极速行,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神色慌张。
何沂是被一阵剧烈的拍门声惊醒的,走到门边,她警觉问道,“谁?”
“我是狼灏。”
“你怎么来了?”何沂打开门,就看到上气不接下气的狼灏,似乎刚运动过。
“你快走,这里不安全。”狼灏看着屋内的人,也不进去,看了看院中,低声道,“圣女回来后,命人暗中打听了你的消息,我无意中得知她要对你动手,你是我的恩人,我不能看着你死,你快走!”
“狼灏,身为妖族大司你竟敢私通人族出卖我的消息,你不要命了么?”一道声音自半空中传来,随着距离渐近,声音也愈发清晰。
听到来声,狼灏面色一变,直接挪动脚步挡在了何沂面前。
“你不是我的对手。”谷若曦从半空落下,冷冷的注视着他。
“大师姐?”何沂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看到她,而且根据狼灏提供的消息,她竟是要对她动手?
“我已离开景苑,不知师姐这是何意?”
在景苑,争执也是因为仙尊,如今她已经离开了景苑,就算之前关系不好,也不至于大老远地过来找她麻烦吧。
“哼。”谷若曦的目光转向何沂,看着躲在狼灏身后,几乎看不见身形的女子,冷哼一声。
转头冷眼看向狼灏,眼中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狼灏还不让开?你当真想叛族吗?”
狼灏捏紧了拳头,脚步微顿迟疑,身后是他的救命恩人,身前是他妖族的圣女,他不能叛族却也不愿恩人受伤。
“圣女,何姑娘是仙尊重视的人,我们不能伤害她。”
“呵!你莫不是傻了?仙尊重视她能重过重视我们妖族圣女吗?”又是一人从高空落下,身后跟着不少人,少年的模样清秀,他站在了谷若曦的身旁,其余人直接把小院围住了。
“更何况,这个女人恶毒,她重伤我,我要她偿命!”
少年手一指,指间直指躲在狼灏身后的何沂。
何沂皱眉看着周围的人,因为声音不小,其他屋子里的人也听到了声音,却被谷若曦带来的人堵住了房门。
她看着身前的人,伸手推开了他,“你是妖族,我是人族,你不必为我揽下这些。”
“何姑娘——”狼灏看着目光坚定的少女,一时之间手足无措,他心中确实犹豫,但没想到她竟能明白他的难处。
一旁的人看到狼灏被推开,立刻就控制住了他,谷若曦笑出了声,“何沂啊何沂,多日未见,你还是这么傻,没了他,你连最后一道护身符都没了,仙尊远在千里之外,我看这次还有谁来救你。”
一道光束打来,灵力挤压空间,形成了剧烈的风,何沂处在攻击之下,只觉得避无可避,若说同阶对敌还游刃有余,与她对上感觉连动都动不了了。
原来,她是这么强的……
灵力打过来的瞬间,何沂只有这么一个想法,她闭上眼睛,双手挡在前方,几乎要丧失斗志。
不行!不能束手就擒!
几乎在灵力到达的一瞬,何沂脑海中竟然升起了一股斗志,硬是凭借着这股意气就地一滚,与打过来的灵力擦肩而过。
纵然如此,灵力打到身后的房屋后巨大的压力也把她冲离地面。
内脏仿佛被四分五裂,何沂强撑着睁开眼,方才完好的房间如今已经沦为一片废墟。
“谁敢在我狼牙团撒野!”
何沂看着赶来的翟倏,松了口气。
作为狼牙团长,元婴初期的修为和谷若曦是一样的,夜间这处灵光大盛,动静大了她就急忙赶来,谁知道一来就看到房屋被拆,何沂重伤,顿时怒不可遏。
她看了看眼前的形式,目光落在谷若曦身上,顿时察觉了问题,扶起何沂,低声说了句,“一会儿你先离开。”
手中一把灵剑出现,就朝着谷若曦攻去,口中语气激烈,似乎极为愤怒,“谁给你的胆子在我的地盘撒野,纳命来!”
“大胆,我们妖族圣女也是你可以冒犯的?啊!”少年上前一步想要理论,就被无差别攻击打到,惊呼出声。
“花阳!”
“找死!”看到花阳受伤,谷若曦面若寒冰,直接与她战到了一起。
灵力散发的光亮割裂了夜色,何沂看着处在中间一力抗压谷若曦的翟倏,一咬牙转身离开了。
余光瞥见离开的何沂,谷若曦推开眼前之人,转瞬之间又被缠上,只能趁着间隙开口向属下吩咐道,“给我追!我要她死!”
*
飞行梭上,陆淮抬手接过一道流连身边的飞信,打开一看脸色瞬间变换,直接站了起来就朝着里面走去。
“仙尊,我们的人传来消息,妖族圣女已经对何沂动手了,我们须得加快速度。”
云祁接过飞信一看,眼中闪过厉色,“好大的胆子。”
“妖族圣女的心思本就昭然若揭——”陆淮看着仙尊的冷脸,硬生生咽下了想说的话,“何沂有尊上亲赐的法器,应当能够支撑一段时间,我们尽快赶过去。”
“嗯。”话音刚落,飞行梭就加快了速度。
这段时间,何沂的日子是真不好过,那天连夜从万钧城逃出,身后追兵不断,一路上不曾停歇一刻,事到如今,她被围堵在一处密林中,林外谷若曦已经封锁了此处,找到她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咳咳——”
何沂走在密林中,一阵苦笑,没有被仙尊抓到,反倒是要死在这里了嘛?要是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跑了。
紧接着看到不远处的人,她的瞳孔一缩,停了下来。
“哈哈哈哈,你继续跑啊?”
何沂看了看她,拖着身子靠在旁边一颗树上,此时的她真是没有一点力气了,体内灵力早已耗尽,歇了一下才抬头看向谷若曦,“有没有人跟师姐说过,师姐冰肌玉骨容貌绝艳,资质不凡,留在景苑当真是屈才了。”
嗯?
谷若曦一愣,旋即冷冷地撇了她一眼,“没了你便不算屈才。”
作为妖族的圣女她怎会没有野心,从小到大,不管是资质还是容貌心性她都是不缺的,只是身为妖族,本就不是世间主流。
人族又出了仙尊云祁这样的人物,突破了修炼界限,成为了第一个突破分神境界的人类,之后妖族的地位每况愈下,若不是她守在仙尊身边运作,西岭大陆怕是早就被那些人族赶尽杀绝了。
这许多事本就由不得她选,作为仙尊的侍女,纵然有统管所有人的权力,她也压根不懈,从一开始她的目标便是仙尊,成为他的道侣,才能彻底改变妖族处境,提升自己的地位。
但仙尊对于人欲冷淡至极,看起来温和好说话,实际上不会为任何人破例。
就是这样的仙尊,竟然会为了一个人间的一个区区凡人,出关之后不惜亲自出马,只是为了把人追回来,这让她产生了一种危机感。
想到这里她不再犹豫,直接对着何沂出手了。
没想到她一眼不合就出手,何沂迅速移开,朝着另一个方向打算逃开,眼睛落在天边飞速赶来的身影上停下,他来了。
玄衣男子自天边飞来,急速行动下形成的风吹动着他身后的散发,仅一眼,何沂就能确认那就是仙尊。
“住手!”男子低沉的声音带有威慑性地传来。
何沂回过头看了一眼,待看到谷若曦并未停下的攻击时,嘴角勾起一个笑,不躲不闪地朝着天边仙尊的方向跑去,口中喊道,“仙尊,救命,救——”
“噗——”声音如同卡在喉间,何沂的脚步瞬间踩空,整个人仿佛断线的风筝,扑在了地上。
谷若曦看了看倒地的女子,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她这一击有使很大威力吗?
看到仙尊的瞬间她明明收力了啊。
“何沂……”云祁落地,神色慌乱地扶着何沂的肩膀,手中的灵力就输了进去,
“怎么会这样?”
他看着自己的手,灵力进入何沂体内竟然被排斥了出来,完全起不了作用,此时的何沂身体破碎,仿佛一个漏气的气球,奄奄一息。
“没用的。”何沂落下他的手,躺在他的怀中,“咳咳……”
“何沂!”
云祁看着怀中女子,唇色苍白,往日里柔顺的头发凌乱,发丝沾染了血迹,身上衣服也脏了甚至还有破烂的地方。
如今她气息微弱地躺在这里,脸上却是终于松口气的表情,足以想象她都经历了什么。
“说来我给你惹了不少麻烦,这……便送给尊上吧。”何沂伸出手,净灵水便出现在手中,她往男子眼前递了递。
云祁双眼泛红,别过眼,控制着自己不被怒气侵蚀,他不该派谷若曦过来,看着不远处站在原地一副怔愣的神情,他站起来就要上前了结了她。
衣袖却被拉住。
何沂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尊上……你真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我就要死了……我还有一件事要请尊上成全。”
女子气息微弱,手上却死死拽着他的衣袖不肯松手,口中说着不着调的话与此前别无二致,云祁蹲下来,握着她的手,眼中有着伤痛,“你说,我都答应你。”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几番寻找的人会因他一个错误的命令而重伤到如此地步,自责与愧疚一瞬间充斥着内心。
何沂她虽然是异魂,但生性天真善良,想法虽然有时候天马行空了些,但大体没错,在她识海中寄居那段时间,是他这许多年来生活最为安逸的时候。
甚至于计划成功,拿回身体之后竟然觉得少了些什么,如今看着她就这么躺在自己怀中,他感觉整个人都麻木了。
“待我死后……希望尊上可以把我的尸体送还何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