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歌出山的时候,特意去那棵最大的梅花树上折下了几朵准备带走。
她望着那几乎一望无际的树冠与终年簌簌而下的花瓣,突然感觉有些不舍得。
她不知道今日一别究竟何年何日才能回来,可她既然选择了去直面夙夜,便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你的镇魂珠没有修炼好,就这么贸然下山么”君渡问道。
“我已经不需要它了,这次下山,我们必须找到白祁。”绫歌回道。
“白祁”君渡不解。
绫歌没回答君渡的问题,兀自便朝着山门的方向走去。
绫歌和君渡到达途安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城里零星坐落着几家客栈,虽然天色已晚,却都已经挤满了人。
街上马车一辆挨着一辆,小家碧玉,大家闺秀,甚至独闯江湖的侠女都一涌至此,家家户户携带着家眷,为了抢订一间房,不惜一掷千金。
所以以至于绫歌到了可客栈里的时候,刚刚进门便被挤得寸步难行。这种人潮鼎沸的局面在途安国这种小国里倒是不常见。
废了好大的劲才挤到了柜台前,账房先生抬眼看都没看绫歌一眼,便道了声房没了。
后面还挤着的几个女子听闻此话沮丧的叹了口气。
绫歌回头一看才瞧见身后穿着华贵打扮景致的女子,在丫鬟们的簇拥下,却仍然挤得失去了大家闺秀的样子。
“不过嘛,还有一间小房,不知道各位小姐们愿不愿意......”
此话一出来立即一片同意声,这种节骨眼能有住宿就不错了还挑剔什么。
“价高者得,各位小姐出价吧。”账房先生顺好了算盘,笑看着众人。
有几个女子自然不高兴,骂骂咧咧的便出了客栈,倒是被丫鬟拥着的几家富家小姐还做停留。
温温柔柔的一身湖光青色,有女子给旁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便有人上前拿出了一方包着的丝质手绢,将布包占了开来,里面的宝物璀璨夺目,几件首饰熠熠生辉,夜明珠与翡翠交相辉映,成色都是极好的。
女子趾高气昂,“都别再抢了,这件间房我要定了!”
“谁说的”
背后的声音高了一调,语气更是张扬。众人纷纷让开了路,看样子这女子比青衣女子更有权势。
“这间房我要了。”她一身紫衫,不似平常官家小姐的柔弱。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着,绫歌这才知晓了她的身份。原来女子是万户侯家的女儿杜渺烟,母亲是途安的当朝公主,权势之大,不是客栈里的几个平常百姓能惹得起的。
万户侯封地在途安西边,名为西石,距离途安不算太远,但此次她只身前来途安,没有王上召见不得入宫,便只好先找家客栈落脚。
账房先生面色为难,万户侯和公主自然是不能惹的,可如若就这么放了进去,只怕要被人诟病。
杜渺烟也不是要仗势欺人,随即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镀了金边的白玉玉佩,“这是王上赏赐的,这价值也无须我多说了吧?”
账房先生眼睛放光,将玉佩连忙收了起来,“既然如此,房自然是......”
“慢着!”绫歌叫停了正欲记账的账房先生。
“你既然说价高者得,我还没出价呢。”绫歌看了眼旁边的君渡,冲着他眨了眨眼。
君渡浑身一个激灵,她不会是要让他哭出鲛珠吧?不行,这种时候,就算他受再大的委屈也不会掉出一滴眼泪的!
账房先生看了眼绫歌的打扮,又看了看她身旁的君渡,面露难色。
皇家的小姐不能惹,面前的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看打扮和谈吐气质和她带出来的鲛人,也不像寻常人家,两边都不好得罪啊。
他只好说道,“那姑娘要出什么来压这白玉玉佩呢?”
杜渺烟愤愤地看了账房一眼,嗔道,“不是说好给我了么,怎么又不算数了”
账房吓得冷汗直流,只好选择得罪不知底细的绫歌了。
“杜姑娘已经订下这间房了,还请姑娘赎罪。”
绫歌笑着摇了摇头,“既然这位姑娘出手快,我自然不能夺人所爱,不过......”
杜渺烟推开阻挡她路的人,朝绫歌走了过来,眼中满是不屑一顾,“这途安敢与我争东西的,可没几个。”
绫歌仔细打量了下面前的紫衣姑娘,才发现原来这身紫衣还是鲛人所织的绡衣,走起路来轻盈生风。像是家里也养了鲛的,看来她刚才若随便让君渡哭出几颗鲛珠来,还实在是赢不了她。
“听闻杜姑娘家世显赫,我一介布衣自然不敢与之相抗。”绫歌忽然软了的语调让杜渺烟有点疑惑,本以为要和她好一场争锋,可现在却被她一句轻飘飘的话一笔带过。
杜渺烟怎么想都觉得难受,非要绫歌也拿出那宝物来瞧瞧,若价值超过了途安王赠送的玉佩,她甘愿让房。
此时本来因为无空房要离开的姑娘们一听到杜渺烟要跟人比财力纷纷驻足,一时间客栈挤得又是水泄不通。
此时客栈老板才出了面,又多叫了几个人来,将店里一干不住房要看热闹的人赶到了门外。
客栈老板客气的很,看着又不像是攀附权贵的,一出场便成了主心骨。
账房先生松了口气,从柜台走了出来,冲老板稽首后说道,“价高者得,这两个姑娘要谁出的价高,房就归谁。”
谁知老板听闻此话却面上一黑,呵斥道,“简直是胡闹!”
“王上寻找那奇女子,本就是国事一桩,我们又怎么能趁此投机取巧。”
账房面色难堪,连忙点头,遂从柜子里拿出了房牌递给了杜渺烟。
可杜渺烟却怎么都不接着,非要和绫歌争个高下才肯要这间房。然而不等老板在说些什么,客栈门口便乱了起来,一队队的士兵鱼贯而入。
领头的侍卫长俞长风上下打量了客栈一番,看着一屋子挤得满满当当的女子,沉着声音下了命令。
“王上急召姑娘们入宫,如有打扰还请见谅。”
俞长风比出一个请的姿势,可手下的人动作却毫不客气。
绫歌不明所以,却已经有侍卫将她的胳膊架起,君渡见状想要将绫歌拉回,却完全不敌那士兵的力气。
“你们要干什么”君渡问道,看着被侍卫禁锢住的绫歌,他的心慌极了。
“看不出来么,自然是抓人了!”牵制绫歌的侍卫轻蔑一笑,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年想与他抗衡,还是太嫩了点。
君渡见蛮用力气对不过那人,遂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冲着他的胳膊便咬了下去。
侍卫吃痛惊呼,怒目圆瞪地看着君渡,一把便拽起君渡衣领将他掂了起来,可还嫌不够解气,正欲使劲将他向一旁甩去,却被绫歌反手捉住了胳膊。
“我的人,你也敢动”
绫歌面无表情,却震慑的面前的人不敢言语。被握紧的手臂渐渐麻木,侍卫想不到这小小女子竟然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痛痛痛!”再坚持不住,他只好松开了拽着君渡衣领的手,痛苦的嚎叫着,然而却不见绫歌有一丝想要放手的意思。
“姑娘好身手,只是不知道我手下的人怎么惹得姑娘了”侍卫长俞长风问道。
绫歌侧目瞧向俞长风,可手里却还是没有一点想要松手的意思。
“你手下的人惹了我的人,我自然要还回去。”
绫歌笑着,手中又加了几分力道,疼的侍卫额脸已经又红润转为青白,只怕下一刻一只胳膊就要废了,此时绫歌才将他放了。
“这种狗仗人势的东西,弄废他的胳膊,还嫌脏了我的手呢。”
绫歌拍了拍双手,走到一旁的矮桌上到了杯茶。
众人瞧着跟没事儿人似的绫歌,都倒抽了一口气,要知道她惹得,可是官家的人。
“王上要找能入海却能衣不沾水的人,这途安所有的女子都要进宫一趟。”俞长风这话是对着客栈里所有的女子说的,而说这句话的时候,却是看着绫歌。
“怎么这么急”杜渺烟问了一遍,看到万户侯家的小姐也站在旁边,俞长风才将目光从绫歌身上移了过来。
“原来杜小姐也在。”俞长风客气地笑了笑。
“不是说明日才会召见么?要是今天我就不用租房了。”杜渺烟有些郁闷,她这次前来途安还是瞒着她父亲万户侯的,早一天进宫不就早一天让她父亲知晓么。
“你们找衣不沾水的女子做什么”绫歌倒是挺好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