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祖修魔一千年 第23章 迎得春归

静室内，百草真君和叶甘草大眼瞪小眼，一个目瞪口呆，一个风轻云淡。

目瞪口呆的是神，风轻云淡的是人。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百草真君大人。”叶甘草显得相当淡定，“你们神仙不需要仙草，但对我们凡人来说，这可是救命的良药啊。”

“所以，我想求些仙草种子，在凡间种种看。”叶甘草坦坦荡荡。

百草真君陷入沉思：“嗯……从来没有人向我提出过这个想法。”

“现在不就有了吗？”叶甘草朗声反问他，又道，“《礼记·学记》有言曰：三王之祭川也，皆先河而后海。古代帝王先祭祀黄河，后祭祀海，以河为海的本源。先祭河乃重根本也，求仙草乃重苍生也。”

“那我叶甘草为何不能做这开创先河之人呢？”

“神仙想不到的，凡人未必想不到。”

“神仙做不到的，凡人未必做不到。”

讲着讲着，兴奋和激动就如同决了堤的洪水，不断地从叶甘草的眼角、眉梢间涌了出来。

那时那刻，他仿佛不是一个已至不惑的中年人，而是又回到了神采飞扬的少年时期，回到了刚刚离开地炉村、还没有被凄风苦雨所蹉跎的岁月里。

百草真君收起了最初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将那份神灵的傲气和对凡人的轻视统统扔进了角落里。

他开始真正把眼前的人当做“医师叶甘草”，而不仅仅是“老朋友的新朋友”来看待。

“将仙草种在凡间……嗯，这确实是一件利在千秋、造福万民的好事。”

食指不断地轻点着茶杯边缘，百草真君低着头仔细思考，叶甘草正襟危坐，等待着他最后的答复。

“可是，凡间毕竟与地府、九重天不同，我曾给……吴先生送过仙草，可惜在凡间很难养活，据他说，那几株仙草完全要靠法术吊着命。”百草真君斟酌着说，语气中透露着犹豫。

叶甘草听完后，却露出了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

“在后院时，我已经观察过了，无穷碧的气候和凡间差别不太大。相比之下，土壤确实差了点，但凡间灵气浓郁的洞天福地也不在少数。”

“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我有七成把握在凡间种出仙草来。”

百草真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既然叶医师那么自信，那也不妨一试。”

“多谢真君成全。”所求如愿，叶甘草依然镇定自若，施施然起身向百草真君行了一个大礼，举止尊敬，言语诚恳。

“能入得了吴先生的法眼，叶医师定不是寻常人。”百草真君虚托了叶甘草一把，“只希望叶医师能记住为苍生求药的初心，莫为一己私欲而酿下大错。”

“真君今日的教诲，叶甘草自当铭记于心。”

百草真君感慨万千。

飘岁啊飘岁，前有震古烁今的人道主姬识冕，后有这位必将名垂青史的医师叶甘草，你的眼光真是向来好得出奇呢。

百草真君意味深长地凝视着眼前奔波半生、饱经风霜的医师，再一次叮嘱道：“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更不要让吴先生失望。”

叶甘草郑重地点点头：“定当不负。”

此时的吴岚迹已经翻来覆去地把后院的花花草草数了好几遍了，才得到无穷碧的两位真君请他过去的传讯。

也不知叶公子成功了没有。

吴岚迹一进屋中，看到喜气洋洋的叶甘草，心里的石头就落下了。

“恭喜叶公子得偿所愿。”吴岚迹抿唇笑道。

听到吴岚迹的祝贺，叶甘草摸了摸鼻子，傻笑了起来。

“得。”百草真君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叶医师口才不错，我会给你们一些种子，但种不活可千万别来找我。”

“真君愿意提供种子已经是帮了我们大忙了，怎么好意思再劳烦真君呢？”叶甘草立刻回应说。

百草和万花两位真君带着几个下人，装了好几口袋的种子交给了叶甘草，也没多做挽留，就客客气气地把他们送出了无穷碧。

“你不是一向对那些仙草种子宝贝得紧吗？先前月娘娘来要你都不给，那位叶医师是怎么说的？”万花真君好奇地询问身边的丈夫。

百草真君努了努嘴：“那家伙伶牙俐齿的……”

“嗯，你说不过他，然后呢？”万花真君了然地点了点头。

“喂！”猝不及防被妻子揭了短，百草真君有些委屈，“咱先不说无论能不能成功，在凡间种仙草本来就是件功德无量的好事嘛。”

“嗯，飘岁同意了，你拒绝也没用。”万花又点点头。

若不是还有下人在场，百草真君准能委屈地缩成一团。

他苦着脸说道：“飘岁他就往那儿一站，哪个神仙看了不慌？”

“我不慌。”万花真君淡定地回答，“飘岁的性格已经比以前温柔多了，至少不会说动手就动手。”

想了想，万花真君又补充了一句：“即使他的骨子里依然冷淡，但飘岁也在努力学习正常的情感，不是吗？”

“说起来还得感谢人道主。”百草真君叹道，“不然飘岁这种情况……”

万花真君也不禁感慨：“毕竟他的诞生只是一个意外，飘岁若是正常，那才是最大的不正常。”

夫妻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又双双长叹了一声。

“唉……”

柳无敌焦急地踱来踱去，时不时叹一口气。

都这么久了，柳前辈怎么还没有回来？会不会是因为路上遇到什么危险了？

他忧心忡忡。

“安心。”吴岚迹安慰他，声音轻柔，“四娘很快就回来了。”

吴先生都这么说了，柳无敌也只好按捺下心中的急切，耐下性子等待。他担忧地盯紧韦家的兄妹俩，生怕他们哪一个支撑不住了。

被派去采摘铅刀草的柳四娘那边一切顺利，过了一会儿，她就带着一大捧铅刀草回到了几人身边。

“把它给我，柳前辈，快点给我！”柳无敌几乎是从柳四娘手中抢走了铅刀草，因为动作太急，还不慎将手掌划开了几道口子。

吴岚迹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柳无敌直接跪倒在韦寒色一旁，使劲把铅刀草的叶片掰下来，塞进了嘴里，忍着疼痛和苦涩咀嚼起来。

柳四娘也连忙上前帮忙。

韦焰色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全靠本能行动，柳四娘小心翼翼地先把她紧抱着韦寒色的手拿下，将兄妹两人分开后，柳四娘又用自己不多的法力帮两人调息。

柳无敌一边折草叶一边大口嚼着铅刀草，嘴角已经被叶子锋利的边缘割开了，他却恍若未觉地继续自己的动作，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吴岚迹将双手插在袖子里，出神地看着几人为了救韦寒色而奔忙，突然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心脏上似乎压着一整座大山。

他试着挪动了一下身体，只觉得全身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一时间竟喘不过气来。

好难受……

吴岚迹颤抖着抓住了心口的衣服，指关节发白，额头上沁出细汗，如同因为离开水而濒死的鱼，努力地呼吸着。

又来了……

他竭尽全力保持思绪的清晰，上次出现这种情况，已经是在三百多年前，岳寻寻自刎之时。

怎么突然就……

韦公子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韦姑娘灵力亏损情况堪忧，小柳也受伤了，四娘现在全凭吴岚迹的法力支撑着，现在他绝对不能出事。

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异样，这让吴岚迹松了一口气，他挪到一棵树边，贴着树干缓缓滑坐在地。

没事的，一会儿就过去了。

自诞生起，吴岚迹就偶尔会出现这种情况，在他还是飘岁的时候，就找过天道主解决这个奇怪的病。

天道主查看之后反而像放下了一桩心事，只叮嘱他发病时尽量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就行。

吴岚迹仰着脖子，尽力保持平稳的呼吸，他不是第一次出现心口疼的情况，也有了些应对经验。

法术和药物都无法压制这个疼痛，只能安静地等待它自己过去。

吴岚迹很少受伤，也不习惯疼痛。他的思绪已然混乱，就像有人用锤子把他的思维全部砸碎，思考断断续续，心口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逐渐碎裂。

但好在柳无敌和柳四娘都没有注意这边，也不会有人目睹仙祖的狼狈。

过了约半炷香的时间，吴岚迹才渐渐缓过来。

欸，下次能不能挑个好点的时间。

吴岚迹定了定神，就听到了柳无敌惊喜的欢呼声。

他不得不起身走过去。

韦焰色已经醒过来了，正虚弱地躺在柳四娘怀里，韦寒色还在昏迷中，背上的伤口敷着柳无敌嚼碎的草药，脸色也恢复了正常。

月露水被成功压制住了。

“看起来效果还不错。”吴岚迹愉快地笑了起来，双目亮如晨星，“只要韦公子多用铅刀草外敷伤口，解月露水之毒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小柳公子是大功臣呢。”他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嘿嘿，不是我啦。”柳无敌不好意思地挠头，“还要多亏了吴先生提点，我们才能找到方法解毒呢。”

吴先生看上去真的好开心啊，我还从来没见过他笑成这样呢。

柳无敌转头看看吴岚迹，在心里悄悄嘀咕着。

听了柳无敌的话，韦焰色意识到自己错怪了吴前辈，她感激地向吴岚迹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因为身体虚弱，声音很轻，但吴岚迹听到了。

吴岚迹眉眼弯弯，看上去心情颇好：“不用谢我，要谢，就谢姑娘自己吧，若非韦姑娘拼死相救，四娘也来不及找到铅刀草，不是吗？”

韦焰色眼神真挚，认真地说：“不，我依然要感谢各位伸出援手，我们兄妹一定竭尽所能回报各位的救命之恩。”

“可是，我要去轮回了，你想报恩要找到我的转世呢。”柳四娘用同样认真的语气回应道。

“别，韦姑娘千万别这么说，我是医师，救死扶伤是我的责任，师父说不能想着要别人回报。”柳无敌也赶紧接话。

吴岚迹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之前的袭击明显是冲我来的，是我把你们卷进了我个人的恩怨中，应该是我向几位道歉才是。”

这话惊得几人连连摆手，谁都不敢接下吴岚迹的歉意。

柳无敌把剩下的铅刀草交给韦焰色，又交代了她关于韦寒色伤势的诸项事宜，韦焰色一丝不苟地记下。

几人交流之时，吴岚迹环顾四周：“好了，既然韦公子已经没有大碍了，我们不妨解决一些方才魔族袭击一事。”

“解决什么？”

“怎么解决？”

柳无敌和柳四娘异口同声。

“我想先查清楚这几个魔族的真实身份，以及他们到底为何而来。”吴岚迹一边低头观察着脚下的土地，一边向他们解释道。

“吴先生，我们该做些什么？”柳无敌主动提出帮忙。

吴岚迹轻轻摇头：“你们不需要做什么，我想请出百草真君，让他与翠微岭的草木沟通一番，看看魔族是否留下了什么蛛丝马迹。”

其实“唤灵语”也能与花草树木沟通，但范围较小，精度不高，还是请百草真君来更好些。

“百草……真君？！”韦焰色和了柳无敌都一时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然怎么会在他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号呢？

柳四娘倒是极其淡定。

仙祖嘛，基本操作。

吴岚迹抬起一只手，纯白的灵力瞬间就在地面上勾勒出一个复杂的阵法，在阵法的光辉中，一个人影缓缓浮现。

出来了！

众人皆瞪大了双眼，屏住了呼吸。

等等，百草真君应该是男子吧，可阵法中出现的……

分明是个女子啊？！

太着急了，第一次发错了呜呜呜，现在已经改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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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迎得春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