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两人从松山商超出来之后,宋喧竹就已经抱着账单坐在沙发上很久了,感觉整个人都有些褪色,褪成灰色了,亓桉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季伏城坐在沙发对面然后一动不动地看着宋喧竹,他迟疑了一会道,“你们两个……在做什么?出什么事了吗?”
宋喧竹这时候闻言才抬起了头,道了一声,“亓桉啊,你回来了。”然后紧接着吞了口唾沫然后再开口,“如果我说咱下半个月的伙食没有着落了……”
“啊?”
是了,高奢店不退不换,买定离手,金萍的这个任务等级看起来就不算高,而且还未等到了阴间就已经消散,任务等级也难作数,估计也就是按照最低等的任务发放津贴,那也不能够满足他们之后的一个日常的伙食开销。
“你花什么去了?”亓桉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接受了目前这个情况的事实。
“今天出去帮他买衣服然后遇到了一个鬼魂顺手清理了一下忘记看那些衣服的价格被导购引着就全买下来了……”宋喧竹越说越小声,虽然按照阴间的规矩宋喧竹才是他们两个主仆关系的主,但是在生活里面亓桉才是,所以这也是他们在业绩垫底的情况下还能够苟活到现在的原因。
亓桉看了眼茶几上放着的衣服袋子,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家里的东西应该还是够两个人撑到下一次阴间发补贴,但要是再多一个人还真是有点不堪重负。”
这句话明显的就在点坐在一边的季伏城了,季伏城垂眸,刘海遮住了面容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再抬眼的时候就只能够看见略带着委屈的眉眼,眼角下垂,活脱的一副我错了的模样,“对不起,是我的问题,麻烦你们了,我这就走。”说着,就站起了身,还顺带把自己坐着的那把红胶凳拿起来放到了原位。
亓桉:“……”他怎么突然觉得这空气里面弥散着一股茶香,他刚才那句逐客令听起来像是很不做好。
宋喧竹听到这话也有些头疼,毕竟季伏城帮了他,不管是在黑市还是在金萍的梦境里面,现在过河拆桥要把他赶出去属实是有些不厚道了,“那个,你等一下,殿下有给你安排什么活吗?比如说让你复职,给了补贴还有宿舍。”
季伏城脚步微顿,转过身来思索了一会最后摇头,“没有宿舍,现在好像不够宿舍了,至于工作殿下现在没空帮忙安排复职手续,说可以让我先干一些清扫尸块的活计,之后帮我补。”
宋喧竹想象了一下季伏城穿着清洁工的服饰天天在往生池还有厉鬼席卷后的地方兢兢业业冷面扫地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面已经开始播放一些悲凉音乐,犹豫再三还是说:“算了,你今天也帮了我,要不你先暂时留下,我明天看看能不能去接点活然后等你复职手续下来有了自己的住处然后你再离开吧。”
“真的吗,那我给你写个欠条吧。”季伏城听到宋喧竹的话,有些激动,连带着往宋喧竹的方向走了几步,“欠条?”宋喧竹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欠条。”
“衣服,在我离开之前我把欠你的钱还上。”
“你会做什么?”宋喧竹来了兴趣,反正现在情况也不能再差了,既来之则安之,已经成了他这几年的一个信条,问题问出来,季伏城也就认真想了好半晌,最后有些无措地眨了眨眼,“你们需要我会什么。”
宋喧竹闷声笑了一会,亓桉见他主意已定也没再对着季伏城下逐客令,只是鼻翼稍稍扇动了一下,觉着闻见了些熟悉的气味,但又实在记不起来到底是在什么时候闻见过,便垂手拎起了一旁放着的菜进了厨房。
原本刚见到季伏城的时候觉得那张脸冷,说出的话也硬邦邦的,估计是个不好伺候的主,所以在殿下那里除了因为自己家里实在是没有多一个人的地方还有的就是季伏城看着不像是好相处的人,现在也算是同生死共患难了之后觉得季伏城可能除了在一些共情方面稍微冷漠了些,对待其他的事情迟钝的有些可爱,宋喧竹站起身,走进连廊径自打开了一扇房间的门,还招呼着季伏城跟上来。“我暂时还没有需要你会的,等之后再看看吧,我记得储物间里应该还有一张行军床,是之前在哪个鬼的梦境里捡破烂捡到的,应该还可以将就着用一下。”
储物间很久没用有些积尘,打开的时候灰尘四起,呛得走在前面的宋喧竹轻咳了几声,跟在他身后的季伏城五指微动,有细小的光点从指尖释出,轻盈地打扫着那些置物架上的灰,“你多久没打开过这里了。”
宋喧竹在一个架子前蹲下伸手去拽最底层的袋子,“应该……几年?”这里的东西都是一些平常用不到的东西,而且由于他灵力有限,任务也接的少,所以开拓给他的空间也就不大,一来二去的就堆满了,至于这么些年堆了什么,他也记不太清楚了。
行军床上还压了些东西,宋喧竹使劲拽了一把,脚下一滑,差点坐到地板上,但预想中尾椎的疼痛没有袭来,反而是跌进了一个怀抱内,整个人被圈在怀里,季伏城的声音从头顶上响起,“我来吧。”
“哦,好。”宋喧竹撑了一把季伏城的小臂然后从他怀里脱身出来,冰凉的吊坠碰到他脸上的时候他才恍然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抬手试了下温度,好像有点不正常。
“是这个吗?”还没等宋喧竹细想缘由,听见季伏城的声音后垂眸看了过去,“嗯,对。”他把上面放着的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囫囵随手拿了个纸箱出来扫了进去,然后把外面的那层袋子取下来,想把这个小床提到自己的房间,但季伏城已经抢先一步也就没和他争,带着他走到自己卧室,“外面客厅可能摆不下,你先睡在我房间吧,一会我给你找床被子。”
“好。”
宋喧竹把被子从柜子里面拿出来,给季伏城铺上,头实在有些晕的慌,便和亓桉交待了一句饭做好了之后叫他,就躺上了床,蜷缩着侧躺在被窝里,阴差向来梦少,宋喧竹也不记得自己到底已经多久没有梦到些什么了,这次却是清晰的听到了阎王出巡的阴乐,唢呐声响作一团,他跪在殿外,身不能动,只能偏头过去看,一堆小鬼抬着轿,浮动的蓝绿色薄纱在轻风的吹拂下撩开一角,帘下的阎罗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在他还想要眯着眼再看清楚一些的时候,路上的那顶轿辇却是缓缓地停下了,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撩开了帘子。
他迷蒙中睁开眼以为自己还在梦境之内,却听见了季伏城的声音,一下子清醒了,从床上弹起来,“呜哇!你干嘛!”
季伏城将自己面上的面具取下来,放在一边,面具没了法术的支撑很快的就消散在了桌上,“一些老法子,你发烧了,说胡话。”季伏城抬手,冰凉的掌心贴在宋喧竹的额头上,“还有些烫,亓桉给你煮白粥去了,你再躺一会吧。”说着便把宋喧竹又重新塞回了被子里面,将被子拉到了他的脖颈之下,无端的宋喧竹盯着那双手有些发愣,“怎么了?”
“嗯,没什么。”他重新闭眼,看来今天被金萍影响的有点过头了,这幻觉一阵一阵的。
“那你好好休息。”季伏城将旁边的水盆端了出去,房间外水流的声音不断,不一会冰凉的毛巾又放在了额前,季伏城又出去了。
站在二楼的阳台上,点点月光飘散着聚集到季伏城的身边,一个隐约的白影坐在护栏上,一个少年的声音传来,“你悠着点,他虚弱你总不能一起。”季伏城没太在意,敷衍的嗯了一声,“我有分寸。”
“你最好是。”白影消散,季伏城抬手轻抚了下有些隐隐作痛的心脏,深呼吸了一会才又面色无异的走进了房子里面。
这次的发烧来的凶猛,但去的也快,第二天一早起来宋喧竹就感觉自己好像又满血复活了,反倒是一旁的季伏城竟然还在睡,宋喧竹琢磨了会,轻手轻脚地拿了衣服出去洗浴间换上,很难想象,竟然还有比他起的还晚的人,不是说以前的人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吗,他最后探头往房间里看了一眼,关上门,走了出去,昨天虽然是既来之则安之,但是的确按照亓桉的说法,他必须得接点活顺便把昨天金萍的事情上报上去,然后赚点外快,阴间人数众多,所以难免为了自己每日的口粮,任务交接所总是人满为患,一大早来排队都要几个小时才可能轮到,宋喧竹将自己的鸭舌帽帽檐往下压了压,挡住有些恼人的太阳光线靠在柱子上,等着叫号。
“宋喧竹?”一个熟悉且讨人厌的声音在不远的地方响起。
啧,如果他有罪,也不应该让他遇见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