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师兄被迫营业 第234章 chapter 234

“许慕，风城碧影宗外门弟子。去岁于伏莱湖斩杀水怪救数位城民，城民感激称赞，遂碧影宗褒奖他将其破格提拔为宗门内门弟子。一月前碧影宗接受三宗调令，许慕主动请缨前来探查边境干尸真相。数日勤勤恳恳，夙兴夜寐，行事从未有差错。”

许慕眼睛睁大，手中的丝绢掉地了也没注意。

他的事，云师兄全都知道吗？

云程没说完，指着那个先前领头挑事的人：“你，七雁阁三长老门下。来边境以来，频频与同班修士发生龃龉，人嫌狗憎。也正因如此，才会被派到望暮城处理尸骨。”

“你，原是担记录汇报之责，却因疏漏，屡次上报有误，因此调离。”

“你……”

云程一个个指过去，详细地说出每个人所犯过的错，目光犀利。

一旁的许慕听呆了，崇拜地目光黏在云程身上。

“你们每个人，态度、能力、品行，皆比不上许慕。偏偏嚼人舌根，做小人行径。他有什么心思？你们不防大胆地说出来，我倒佩服你们。”

几人被当面和许慕对比，落了下风好个没脸，脸色青了紫紫了白。

为首之人咽不下这口气直言道：“不是么？整理尸骨任务繁重，更需端正态度。他不全心投入，反倒对着你嘘寒问暖，不就是看重了你背后的凌天峰，想要攀附吗？我们说的哪里不对？”

云程歪了歪头，抬起下巴，对着田埂另一边成片白骨：“今日，我挖掘七十七座坟墓，收尸骨九十具，许慕挖掘五十六，收尸五十三具。除我与他外，你们的数目都在四十八上下，他有任何疏忽懒怠么？请明示。”

修士脸色十分难看，末了，憋出句愤懑不平的话：“你如此咄咄逼人，不就是仗着你是凌天峰弟子吗？若没有这个名头，你看在场有几人服你！”

“你！”

见他说的话里颇有云程仗势欺人的意思，许慕坐不住了，准备上前与其理论，被云程拦住。

云程眉梢轻轻一扬，：“不错，我出身凌天峰，你有什么意见吗？”

“你以七雁阁为荣，瞧不起碧影宗。我以凌天峰为荣，是否可以如你一般，瞧不起你？”

“此次前来望暮城的任务，是我负责领队，诸位辛苦，若有好的方法建议尽管说，云某定会采纳。可若想挑事罢工，不可能。”

云程负手站在泥土上，额前碎发被汗黏在一起，扬眉冷眼，垂着眼皮轻睨着他们：“若不服，请诸位不要吝啬赐教。”

那位七雁阁的修士愤极，瞪向云程，咬碎了牙也没答应。

其余人在他身后，躲避着云程的目光，生怕一个对视就会被抓去比试。

云程轻笑，目光在他们之间晙巡，他的笑声很轻，却让几人躁红了脸。

“这些时日，各位确实辛苦。”

本以为会被奚落的几人听见云程疑似体谅的话面露惊愕，云程无视他们活像见鬼地表情，接着说：“身负万民性命，重达万钧，诸位时时刻刻绷着一张弦。重压之下，大家性情暴躁，也是能够理解的。只是，切不可将矛头对准自己人，你们不想做这些事，可死者又何尝想连为什么死都不知道呢？当务之急难道不是抓住真凶么？”

几人低头不语，云程不再多说：“如今正值非常时期，更需戮力同心。之后，若再有人蓄意寻衅滋事，破坏各宗团结，影响任务进程，别怪我不留情面。”

一番话说完，云程撸起袖子，眉眼弯弯不见怒容：“好了，午憩结束。继续干活吧！”

他看也不看那几人的反应，系好面纱，穿好鞋靴，单手扛起锄头、铁铲等，兀自走向田野。

“云师兄！等等我呀！”

许慕忙捡起丝绢，闷头追了上去

“我们，还去吗？”

被丢在桑树下的几人面面相觑，犹豫着没有行动。

一声冷笑，只见那位七雁阁修士弯腰捡起地上的工具，系好绑带，就要跨步下田。

“袁兄！就这么去了吗？那岂不是让他们顺心如意了？”

袁弋回头，眼中讥讽几乎要化为实质：“胆小鼠辈。”

“这，何出此言呐！”

“你们心中有数，想拿我做筏子？做梦！他许慕是攀附，你们也不是好东西。”

云程有一点确实说的不错，数字骗不了人。

不就是挖坟，有什么难的。

袁弋不以为然，他还不信了，堂堂七雁阁三长老们下，难不成干不过一个小小的碧影宗弟子？可笑。

袁弋雄赳赳，气昂昂走到鼓起的土包前，挥舞着铁锹。

剩余修士无奈，只好认命下田。

云程小心放下块半腐的骨头，耳边似有似无的“欻欻欻”声响不断。

顺着声音寻去，袁弋埋头苦干，黑铁在空中抡出残影，尘土飞扬，很快他就变矮了，站在坑里垂头开棺。

许慕停下，微微张着嘴，感叹：“他好大的力气啊。”

“是有一把子力气，人还不算太笨。”

云程看了一眼便继续低头干活，快点完成就能快点与师尊他们汇合。

许慕磨磨蹭蹭凑到云程身边，害羞又期待地问：“云师兄，竟记得我？”

云程有些疑惑，他抬眼，动作不停好笑道：“我看着像坏了脑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许慕连忙否认，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觑了云程一眼，声音里藏着欣喜：“只是没想到云师兄竟然知道我这么多事。”

云程停止挖掘的动作，铁锹垂插在泥里，他双手叠放撑在木杆上，“你做事仔细，态度认真，有很多人在我这夸过你，你该自信些。”

许慕激动的脸都红了，握着拳，拉近一步：“真的吗？我真的有那么好吗？云师兄，自从你们离开风城，我就一直以你们为榜样，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如你们一般，救人于危难，做一个英雄！今天能听见你将我的努力都记住，证明我的努力没有白费，我真是太高兴了！”

云程微微怔住，他没有想到，他们对许慕会有这样的正面激励。

同时，他心中浮现淡淡的愧疚。

许慕在碧影宗尚且心怀救济天下之心，他作为凌天峰的弟子，已经很占便宜了，却胸无大志，一心躺平。

其实，袁弋说的不错，他何尝不是仗着凌天峰的势恣意妄为呢？

过去十几年，他秉持着人各有志，从不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有什么问题。

但这些日子，他实在是见过太多的死亡。

他见过母亲抱着孩童彻夜枯坐的模样，见过老者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凉，也见过顶天立地的男人跪地求他们不要带走爹娘尸体的哭求。

见过太多太多。

他心中一直想要逍遥过自己小日子的信念在这样连连不断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死亡阴霾中不断坍塌。

他真的没有错吗？

他是凌天峰的首徒，享受着优等修炼资源和师尊的教导，以及卓然众人的地位，难道不应该为众生承担一份责任么？

此情此景，是否可以视而不见？是否真的无愧于心？

云程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困囿于心头多时的无名愁绪终于消散。

他扬起嘴角，笑着赞同许慕：“是的，你做的很好，我该向你学习。”

许慕呆呆地看着云程的笑：“云师兄，你终于笑了，我真的有那么好吗？”

云程一字一句认真回答他：“是的，你真的有那么好。”

“不过，我不是一直微笑待人么？”

许慕被夸了，不自觉和云程亲近了很多，也愿意说一些之前不敢说的，他小小声道：“之前也是笑，不过总感觉压着什么情绪，不太真实的样子。刚刚的，就是不一样。”

云程弯身撬起一块土：“是吗？是被你感动到啦！”

“真的吗？那我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没有，你这样就很好。”

和他们相隔小半个田野的袁弋，偷瞄了一眼云程和许慕，见他们凑在一起一边说话一边干活，动作居然还不慢？

袁弋顿时气的不行，铁锄如舞枪，搬运骨头都是用跑的。

其余的修士见了，硬着头皮加快了速度，害怕最后结算的时候自己的数据太难看，不如袁弋，更不如他们口中一心攀附、无能的许慕。

这种撕破脸让他们卷入一种无名的内卷，进程加快。

日沉西山，橙红日光铺满大地，整片田野上一眼望不到边的白骨在瑰丽的落日余晖映照下绽放出一种奇异的妍丽。

就好像田地开出了白骨花。

几人终于完成所有的收尾工作，云程在几人的帮助下合力降下防御屏障，阻隔野兽飞鸟叨扰亡者安息。

离开田野前，云程站在窄长的田埂上看了很久，头顶上的雀鸟叽叽喳喳叫着，空气中令人沉迷的馥郁芬芳被吹散，他感受到了清醒的冷意。

脚步声在空荡的街道上回响，他们踩着太阳的尾巴离开望暮城城楼。

今日离开后，望暮城便在短期内告别一切，从此长夜唯有白骨为伴，等待下一次天亮。

袁弋：什么档次，比我干的还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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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chapter 2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