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对不起!”宿华趴在窗台上,对着云程嚎啕大哭:“是我的错,不该带你出去,不该没有保护好你,害你受伤,你打我吧!”
云程无奈着望着傻里傻气拿着他的手不断往自己身上招呼的宿华,朝毕月使了个眼神。
毕月心领神会,拦住他,道:“你忘了温宗主怎么交待的了?云公子要静养。”
“哦哦,对不起。”
宿华连忙收回手,不说话了,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云程不放,直把他看的心软。
“好了。”云程伸手薅了一把狗狗毛,“不是你的错。本来就是我要出去的,和你无关。遇见黎温就是一个意外,她修为高深,曾把我们所有人玩的团团转,你能脱身送消息,已经做的很好了。”
宿华低眸,看起来很是低沉的样子:“都是我没用,如果我够强,公子压根不用受这么多苦。公子,你....”
眼看人又要开始自责,云程连忙换了个话题:“没你说的那么严重,我好好的没受什么苦。不过,我现在嘴里有些干,想喝莲子百合羹,你去帮我拿好不好?”
有了差事,宿华连忙答应下来,一溜烟跑远了。
见人走远,云程可算能喘口气,毕月走到身侧递了一杯热茶给他。
接过刚喝两口,就听毕月开口:“多谢公子。”
云程抬头,毕月依旧是清冷寡言的模样,只是好像多了些别的情绪。
“谢我什么?”
“公子心好,怕宿华他困在自责里,才支使他做别的事。这次宿华的确没有尽到看护职责,若不是少主仁慈,他是要受罚的。”
云程连连摆手:“可别这么说。我是成年人,自己想要出秘境,恰好遇见旧敌又没灵力。和宿华没什么关系,你也叫他别放心上。”
“对了,怒兽场的事怎么处理的?”
毕月和宿华一直到夜晚才得空来看云程就是在处理怒兽场一事。
“四爷和五爷责问了怒兽场场主。原本怒兽赛的举办,是为了给穷途末路的小妖一些机会,只是场主欲念深重,让怒兽赛变成如今这幅样子。五爷已经把场主捆了丢给妖主处理。”
云程放下茶碗,紧锁着眉头:“其他人呢?怒兽场成立这么长时间,一直经营的好好的,没有任何一个妖出来求救,所有黑暗藏在白日里。背后没有别人?他只手遮天啊,这妖界他做主了?”
“自然不是,他不无辜但也只是一个替罪羔羊。四爷查了账目,发现这些年怒兽场七成利不翼而飞,这其中牵连太多,不是一日两日可以查清楚的。”
怒兽场就是一颗参天树木,外表枝繁叶茂向阳而生,深埋泥土之下横成着无数白骨,粗壮的根系以妖兽血肉为食,日久天长,发扬、壮大、缠绕,成了无法轻易拔出的毒瘤,只能缓缓而治。
“那那些妖兽呢?上位者的欲壑难填,不应该由它们买单。”
“已经全部接出来查看有没有暗伤,这些日子怒兽场暂停赛事,待查出始作俑者后再重新洗牌,恐怕会有一次大换血。有了龙族介入,之后会安排靠谱的管事接管怒兽场,不会让悲剧重演。”
悲剧重演?
云程无奈叹了口气,窗外月光如华,倾洒进殿内。一抹月光攀爬到毕月肩头,将他的衣裳染成银白色。
他相信一开始创办怒兽赛的初衷是好的,只可惜,人心易变,天长地久的难保不会滋生妄念。
也不知道这一切会不会是场轮回。
感受到云程欲言又止的情绪,毕月微微侧头:“公子想问我宿华知不知道这些事?”
云程摇头:“宿华一定不知道。我是想问你,有没有被欺负过?那些畜生,有没有为难过你?”
毕月怔了一瞬,随即笑了一声,轻浅而快速,转瞬即逝。
“没有。我在后期的确察觉到不妥的地方,但当时应该没有这些烂糟事。只是直觉不对,督促宿华胜赛。”他语气淡然,像是讨论明天吃什么:“要是欺负到我和他头上,大不了玉石俱焚就是。”
“焚什么?”宿华捧着碗莲子羹探头探脑。
“没什么。”毕月挪开给他让位,又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没莲叶百合羹了,我去找了阿绿姐姐,她现给我做的。”宿华舀了勺晶莹剔透的羹汤喂给云程,不忘夸赞,“公子尝尝,阿绿的手艺是龙宫一绝,她手底下做出的东西就没有不好吃的。”
“我自己来。”云程尝了口,微微粘稠的羹汤滑入食道,留下浓郁的莲叶和百合清香,两者交融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味道。
云程没想到自己随口提的甜汤居然被做的这么好吃,他有些被惊艳到,又觉得“阿绿”这个名字似乎被提了好几次。
哦!云程一拍大腿,“之前·小师弟送来的苓桂酥好像就是她做的,很好吃!“
宿华被云程的动作吓得一激灵,拍着自己的胸脯劝说:“云公子,你现在身子骨脆着呢,轻点。”
又解释:“就是她,阿绿姐姐这几年可高兴了,刚刚听说是公子你要吃东西,特意从她自己种植的灵植里摘下新鲜的莲叶和百合,所以才这么好吃。”
云程不解:”为什么?我们似乎没见过?“
宿华嘿嘿一笑:“龙主和几位爷辟谷好几百年了,早就不吃东西了。阿绿姐姐一身好厨艺没处施展。自从少主回来,我们都知道他有个爱吃东西的大师兄,阿绿姐一给公子你做吃食就心旷神怡,比吃了驻颜丹气色还好。”
什么?云程拿着勺子的手微微颤抖,他贪吃的名号岂不是传的满龙宫都知道?这丢脸都丢到妖界来了。
连忙转移话题。
“咳咳。”云程问:“那个帮助我的妖呢?他是谁,有没有和人家道谢?”
毕月答:“他是兔族已故将军悯淮独子,悯星。已经安排人护送他回兔族,谢礼和宴帖也一同送去。”
云程点点头,毕月心细,这些事他一向办得妥帖。
“龙主和瑾之他们回来了吗?我想起了一些事,想和他们商议。”
云程跟夹心饼干中间那点易碎、白腻的奶油似的,被毕、宿两位护法一左一右带入大殿。
推开殿门,平滑如镜的晶砖墙面嵌着一圈红宝石,折射出的光亮如白昼。
云程刚刚踏进,就见殿中央坐着的一圈人转头看他,不禁停顿一瞬:“师尊?温宗主?你们都在啊。”
大殿内,玄稷、玄锟五人以及岳渊渟、温如颂,还有观南大师都在,围坐在一起似乎正在讨论着什么。
听到云程的话,温如颂打眼一看,便移开视线。
观南捧着肚子,笑得像弥勒佛:“云小友,身体无碍吧?”
岳渊渟看着自己弱不禁风的大弟子难得皱了眉:“云程,不是让你静养吗?”
话说的严厉,但他将云程拉到身边坐下,又批评他穿的单薄,唠叨的不像个宗门之主,而是牵挂孩子的父亲。
云程陷入长辈慈爱带来的烦恼与甜蜜中,坐在上位的玄稷将他解脱出来,低沉的嗓音穿透力极强:“云程,是有什么事要提醒我们?”
“嗯。是黎温。” 云程回忆着再次相遇后的种种,“她似乎变弱了。”
玄烨来了兴趣,直起脖子:“哦?怎么说?”
“多年前黎温曾在凌羽仙门现身,当时她实力强悍,修为不在化神之下。这次她似乎弱了许多,她与宿华交手时我就察觉到,似乎是在有意回避正面交锋,后来受了逍遥一击,加上瑾之破壁的妖力,她就死了,这很蹊跷。”
“诶诶诶。”玄烨不高兴了,“我们小瑾之怎么了?虽然他是最小的龙,但很强的好吗?谁能在月余训练好龙染?那色泽、那准头,呜呜呜!”
玄锟扭身,越过扶手扣住正在滔滔不绝的玄烨,将他的声音堵得严严实实,朝云程微笑示意:“你继续。”
云程并不介意玄烨护短行为,相反他为裴瑾之高兴。
不分青红皂白的偏爱,总是令人心向往之。
“不是瑾之不厉害,而是黎温的实力不至于此。而且,他掳走我,是因为一块玉佩。”
这点岳渊渟也不知道,他问:“什么玉佩?”
"是林夕师弟送我的,一枚周山玉。”
温如颂耳骨微微一动,游散的目光聚敛:“此事和他有关?”
岳渊渟知道好友是看重这个小弟子的,询问道:“林夕性格和软温吞,怎么会和黎温牵扯在一起?如颂可要召他来一问?”
温如颂神色更淡漠了点:“也可。”
“关于黎温的变化,瑾之已经告诉我了。观南大师博古通今,我已向他请教。”
玄稷说完,所有人的目光便投向坐在右侧位的观南。观南白眉弯成一道桥,看遍世事的双目依旧澄澈,倒映出每个人的模样。
他自袖中抽出那具木偶,慢悠悠道:“这是魔族邪术。献祭血肉骨骼、灵力修为,乃至来世今生所有的缘分气运,换三条命。”
“修士终有衰颓一日,此邪术就是为了延长寿命。木偶做身,血液成魂,幻化成人,以假乱真。当三条命全部死亡,这人便会消逝于天地间,永无来日。”
说完,他朝木偶吹了一口,似是拂去浮尘。
“献祭修为....”云程沉吟,“灵力修为既然已经被献祭,要那么多条命又有何用?不就是个普通人吗?何况黎温修为高深,她的修为从何而来?”
观南扭头,脸上笑出几道褶皱:“正是呢,就因如此,这邪术也没多少人愿意用呐。黎温的修为,可能是从别处汲取的。我听龙主说这已经是第二具木偶了,现在她也只剩一条命了。”
玄烨听了觉得稀罕:“这人大费周章,又是续命又是夺灵力的,为了什么呢?何况,灵力哪有那么好抽取?恐怕用了什么阴损法子吧。”
观南叹息一声,双手合十闭目:“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回去的路上,云程一直在琢磨观南的那句话,总觉得自己明白又不明白,其意像是一层雾霭遮住,瞧不真切。
“公子,我和毕月送你回去吧?太晚了,你该歇息了。”
云程是有些困意,瞅了眼炯炯有神的宿华,问道:“你不困吗?”
宿华很坦诚的摇头:“精神着呢!”
月上梢头,树影婆娑,皎洁月光照亮前路,在曲折的鹅卵石道上投下三个身影。
不远处,鸟鸣呦呦,夜风中是花草的清新。
与圆月比起来,人心诡诈显得太过污秽。
“好久没见这么圆的月亮了。”云程来了精神,抬头,睫毛在月光下接近银白,迈步跑起来,“走吧,去找小师弟,叫上他一起赏月!”
“啊?”
毕月已经跟上云程,见宿华还呆在原地,转身拽他。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疏朗的笑声惊动鸬鹚,打碎粼粼湖光。
任何地方都有一定的污秽的,很难完全根治,水至清则无鱼,世事如此。所以怒兽场只要存在就只能换一批领导者,不过会不会旧事重演得看三个要素:时间、**和自制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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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chapter 1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