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瑾之一顿,站在转角处,藏身于阴暗。
云程微微出神,旋即神色自然道: “嗯?没什么啊,谭师兄怎么这么问?”
“只是总觉得你们之间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如从前亲密却又更甚从前,很矛盾的感觉。”
云程汗颜,真不愧是和他一起嗑过CP的战友,心思就是敏锐,不过倒是可以问问谭曦师兄怎么看待他和裴瑾之的关系。
“那个,师兄啊。”
云程有些别扭,前世今生都是母胎单身的男人从来没有感情上的烦恼,还是第一次有这种困扰。
他站在檐廊下,目不斜视的盯着雨幕,高空云雾水汽萦绕,形成厚厚的雾霭,云程语调板正:“我前段时间看了个话本,觉得故事挺有意思的,就是作者没写完,后续情节要根据我们这些书外人而定,我想问问你的看法。”
“根据我们修改故事?这倒有意思。”谭曦来了兴趣:“你说说看。”
“就是这样的,主角二人前世是仇人,某日其中一人梦见了前尘往事,决心痛改前非,将另一个主角视作手足兄弟,好好弥补自己曾犯的错。但他有一天发现,自己产生了不该有的情愫,同时发现对方好似也是如此。故事到这便戛然而止了,后面的故事由书迷谱写。谭师兄,若是你你会怎么写?”
谭曦沉吟思索:“他前世犯了什么错呢?有多严重?”
“嗯……欺师灭祖吧。”
“啊?”谭曦眨了眨眼:“这不符合常理啊,欺师灭祖,逆人大伦,就因为一场梦而痛改前非吗?会不会太草率了。”
“……”
云程语塞,他总不能说是因为换了个芯子换了个人吧,只好岔开话题:“哎呀,可能是作者没考虑到那么多,反正这就是这样,你觉得他们二人可能吗?匹配吗?”
谭曦还是不能忽略这个逻辑上的错误,纠结道:“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没有经历巨变,怎么会轻易更改自己的本性?要么所谓的前世今生梦境就是一场虚妄,那么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另有所图。”
“……”
云程不解,云程惶恐,谭曦这个逻辑怪怎么三言两语就道破天机了!
夭寿啦,这个世界他是呆不下去了,九楼的风好大雨好冷。
“云师弟?你怎么了?”
谭曦试了下云程的额温,担忧道:“没事吧?怎么脸色苍白的,是不是太冷了?”
“师兄,我这是心寒……”
“咦,怎么好好的心寒?”
云程控诉:“因为师兄你太过严谨认真了,只是话本故事而已,哪有那么多讲究。假设,这个人就是痛改前非了,他们能不能在一起呢?”
谭曦被说的一懵,呐呐道:“云师弟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当然激动!
说他另有所图,这是对他人品的不信任,对他人格的质疑!他兢兢业业这么多年,成为合格的咸鱼挂件,力求温暖师门上下,怎么能被如此揣测怀疑?
这不仅仅是一场情感咨询,而是他崇高、纯洁人格的证明!
眼看云程又要竖眉,谭曦只好不情不愿道:“既然已经是前尘往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们两情相悦自然是能在一起的。”
云程听着心底一松,但还是纠结道:“但前世他们是隔着血海深仇的,这样也可以在一起吗?”
“也是。”谭曦颔首:“这样的确愧对前世无辜之人所遭受的一切,那还是不在一起吧,今世补偿,今生了断因果。”
“可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而且人家已经痛改前非了,不能给一次机会吗?”
“这,你,我……”
谭曦有点语无伦次了,他从未见过如此胡搅蛮缠之人,泄气道:“那云师弟,你觉得怎么样才好?”
云程奇怪的瞥了他一眼,理直气壮:“不是在问你嘛?”
“……”
***
毕月抬眼看裴瑾之,少主不知从何处沾染了一身水汽,唤他至身前却一言不发。
加上少主一向是寡言少语的性子,喜怒不形于色,他实在摸不准有什么深意。
“少主。”斟酌再三还是开口:“您召属下 ,不知有何吩咐?”
“毕月。”裴瑾之问道:“人会有来世今生么?”
毕月怔忪,抬头:“少主怎么会问这个?”
“好奇而已。”
毕月只当他一时兴起,没有多想,按照自己的想法如何回答:“属下不知,也许有吧。三千世界,因果循环,只是属下粗鄙浅薄,勘不破这些。属下只知,人生天地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依着本心行事,不后悔就好。”
“遵循本心……”
毕月见裴瑾之望着虚空出神,出声提醒:“少主?”
云程绕过屏风进来时就是这幅情景,夜深露重,细雨随风从窗柩的间隙吹进,裴瑾之支着头坐在蟠龙雕花椅上沉思,毕月站在一旁轻声提醒。
“怎么了这是?”
毕月回头,谦逊问好:“云公子。”
云程摆摆手:“哎,可别这么喊我,喊名字就行。”他转头看看左右:“宿华呢?他去哪了?”
“少主安排他去查朔诀的事了。”
“哦对,可查清那小水的来头了?”
“尚未,她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少主怀疑她在妖界有同谋,让朔诀查询近日妖域边境异常出入情况。”
云程点点头:“是够棘手的,你们是有事商议么?我暂时回避吧。”
“不用。”裴瑾之直直望向云程:“没有旁的事了,何况我的事,师兄没什么不能听的。”
毕月识趣告退,房中只剩他们二人。
裴瑾之细细凝望云程许久,看的云程都有些站不住,“小师弟,不说话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裴瑾之视线下移,长睫扫下一片阴影:“师兄是来给我上药的么?”
云程不太不自在的放下药膏:“这是谭师兄配的,敷上会好的快些。”
“师兄可以帮我么?”裴瑾之歪了歪头,眼眸汪着一江春水:“我手疼。”
窗外夜雨蒙蒙,屋内烛火摇曳,青衫与玄衣重叠,云程仔细擦拭干净伤痕周边干涩的血渍,慢慢将药膏均匀敷在伤口上。
他全程小心谨慎,一言不发。低垂着头,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脖颈,摇曳烛火,映照疏朗眉目。
“师兄去了好久,和谭师兄说了什么吗?”
云程手中动作一顿,语气平常:“嗯,就是问了一些养伤需要注意什么,来的晚了些。”
“这样。”裴瑾之垂眸,看着明显比其他地方厚了一层的伤口:“今日佳人倾慕,师兄可有动心?”
“自然是没有的。”云程愣了一下,眉头紧锁:“你怎么会这么想?她伤了你,我怎么可能还会喜欢她?”
“真的吗?”
裴瑾之缓慢掀起眼皮,压下眼尾暗芒:“我对师兄来说,很重要?”
“自然。”云程脱口而出。
两个字落下,烛花应声爆开,烛火晃动,拨乱心弦。
裴瑾之背光而坐,半张脸隐于黑暗,唯有一双眸子,似是倒映月色的粼粼湖面,蕴含着石破天惊的锋芒。
“真的吗?”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此时形容裴瑾之,恰如其分。
云程心跳漏了一拍,急忙起身,胡乱将药膏塞到裴瑾之手中,略下一句掩耳盗铃的话,调头就跑:“当然了!就和周兮、珞一、谭师兄还有大黑他们一样,都一样重要!嗯没错,就是这样!”
云程慌乱下一脚踢倒八扇屏风,手忙脚乱扶起,吃痛半跳着离开。
直至人完全离开,裴瑾之才缓缓收回视线,抓紧掌心圆底药瓶,慢慢合上盖子,将其安稳的收入锦囊中。
头疼,更的短了点,包涵包涵(=Tェ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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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chapter 1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