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花,又名月下美人,自然是晚上才能赏的名花。
姜唐与莫听风出门的时候,正值日夜交替之时,橘红色的霞光染了半边天,仿佛滴了浓墨的宣纸画。
为免上次那种突发事件发生,姜唐出门之前,还特意将林克锁在了屋内,任它怎么打滚卖萌都丝毫不为所动。
还未至花圃门口,远远的,姜唐就闻到了一股清淡迷人的幽香,似有若无,若即若离。
“财神,风神。”迎客的幽昙见着他们,优雅地对他们欠了欠身。
“幽昙仙子,好久不见。”姜唐淡淡地看着她,心里琢磨着这个女人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财神看上去精神不错。”幽昙微微一笑,端的是明若春风,艳若桃李。
“还行吧。”姜唐点了点头以示回礼,并没有在这里与她多做沟通的意思,与莫听风一道进了花圃。
说是花圃,其实称为花海来得更准确些。
举目四望,入眼皆是霜白晶莹的花苞,晚风一吹,整片花海仿佛雪色的浪潮,起起伏伏间溢散出沁人心脾的幽香,实在是让人沉醉不已。
花海之中,有一条条沁凉的青石板小道,而所有的小道都汇集于花海的中央,那里有一片宽阔的空地,立着一座四面垂挂轻纱的浅黄色亭台,古朴的牌匾上书“翩然忘忧”四字,在这轻盈的昙花花海之中,倒像是娇嫩的花蕊一般。
虽然姜唐满腹心事,但身在这样梦幻的场景之中,不免有些看得出神。
“莫听风,你说……”姜唐回头看向身后的莫听风,却被眼前的景象迷住,忘记了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
硕大的冰轮缓缓升起,银色的月光洒满了他全身,微凉的夜风轻轻撩起他漆黑的长发,半遮住清俊的眉眼,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抚摸着颤抖的霜白花苞,仿佛宣纸墨色里走出来的美人。
“嗯?”莫听风回望她,微微偏了偏头,等着她的下文,“什么?”
姜唐无端端想起那日啃他的时候,那两片又软又湿的唇瓣。
姜唐默默地在心里批判自己。
美色误人,美色误人。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昙花开花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姜唐微红着脸看向这些比自己还高的昙树,“我还从未曾见过,所以有些好奇。”
“昙花啊……怎么说,大约是‘冰肌玉骨入夜香’吧。”莫听风说这话的时候,却是在看着她,眉眼里含着清浅的笑意,倒是有些刻意勾人的意味。
“咳咳,说便说,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她怎么隐约觉得这句话好像意有所指?
“姜姜觉得呢。”莫听风缓缓踱至她身旁。
“觉得什么?”姜唐莫名有些紧张。
“昙花呀。”莫听风的眼睛弯得像两只浅浅的月牙儿。
“哦,昙花啊……”
“姜姜以为我说的是什么?”莫听风微微垂下头,靠近她的右耳。
“没,就,昙花嘛……”姜唐感觉自己整个右脸都要酥了。
“老实说,其实是形容姜姜的。”莫听风低声笑了笑。
“啊?什,什么……”
“冰肌玉骨……”莫听风俯下|身,在她脖子旁嗅了嗅,“入夜香。”
“……”姜唐一张白净的面皮憋得通红。
这家伙今天是怎么回事!
“抱歉,我好像有些……失态了。”见姜唐不说话,莫听风站直了身子,抬手揉了揉她的头,“生气了?”
“……不要再这样耍我了。”沉默半晌,姜唐深吸一口气,将他的手从头顶拿开,“我不喜欢。”
我不喜欢……这些本就不属于我的情意。
莫听风望着姜唐独自往前走的背影,淡淡地垂头看了一眼自己被她甩开的手,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暗。
然而下一刻,他的脸上又挂上寻常的温和笑意,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二人还算到得比较早,至忘忧亭的时候,到场的仙官并不多,还有一些与幽昙相熟的花仙也在,错落在亭台周围的玉石台间饮酒谈笑,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姜唐刚到,众人的眼神便齐刷刷飘了过来,谈笑声也低了些。
她早就料到在公众场合会是这个情况,但真正面对的时候,心里不免还是有些发憷。
这时候,一直跟在她身后的莫听风悄悄上了前,勾住了她的小指头。
“姜姜,我错了,你别生气。”姜唐的脑海里传来莫听风的声音。
虽然姜唐表面上还是维持冷淡的模样,心里却还是有些隐隐的开心。
有时候,人们其实隐约明白自己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却还是会放任自己沉沦其中。
姜唐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被小心捧在手心里的感情,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更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财神,你们终于来了!”熟悉的清朗声音自亭内响起,“来来来,我一个人在这儿都快闷死了,快来陪我喝酒!”
忘忧亭的轻纱被晚风撩起,其内赫然是一身淡蓝的阅微,正微笑着对他们招手。
姜唐与莫听风随阅微入了亭内,而那些闲言碎语也被隔断在外。
亭内焚着清新怡人的冷香,姜唐满脑子混乱的思绪,在被这淡然的冷香围绕之后,也逐渐宁静下来。
“这是什么香?味道倒是挺特别的。”姜唐看着鎏金的熏炉,炉顶正冉冉冒着青白色的薄烟。
“这是幽昙自制的秘香,我那儿存了好些,若财神喜欢,晚些我让殿里的嬷嬷给你送过去。”阅微招呼他们坐下。
“那便多谢阅微殿下了。”姜唐环视了一周,心里有些纳闷,“今日怎么没见着泽尘公子?”
这小魔君不是整日跟在阅微在一处,跟连体婴儿似的么?
“他啊,说是找着了一株远古曼陀罗的花种,正埋头研究呢,可顾不上出来。”阅微利落地剥了颗核桃,往嘴里塞,“若不是从来没有男花仙的先例,我真的怀疑他是曼陀罗花仙本仙。”
“殿下与泽尘公子感情倒是挺好。”姜唐笑了笑。
“一般般吧。”阅微摆了摆手,“不谈那些了,来,喝酒!二位不日将成婚,我还没有祝福过二位。”
阅微往白玉杯里倒了满满一杯醇香的美酒,就要往姜唐手里塞,但姜唐一向不会喝酒,顶多也就一杯倒的量,此时面对阅微的盛情邀请,有些为难。
被人渣学长伤过之后,姜唐曾经拉着罗颂去买醉,很快便不省人事,只知道第二天罗颂一脸沉痛,让她以后千万不要在别人面前喝酒。
姜唐:为啥?
罗颂:太丢人了,我不想回忆。
此后,姜唐便再没喝过酒,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发酒疯到底是什么样,但依罗颂的反应,大约的确是不太见得人。
似乎看出了姜唐的犹豫,莫听风顺手将她面前的白玉杯接过。
“阅微殿下,姜姜她不太会喝酒,不如,就由我来陪殿下吧。”莫听风将酒杯举起,做了个敬酒的姿势,“为表歉意,我二殿下一即可。”
莫听风两杯陪阅微一杯,怎么看都很亏。
姜唐悄悄地握住莫听风置于木几下的手腕,有些担心。
莫听风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是回握住她柔软微颤的手,轻轻捏了捏,示意她安心。
“我还以为,财神这样爽朗的性子,该是个好酒友呢。”阅微面露遗憾,“也罢,既然风神接下了,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多谢殿下理解。”莫听风埋头利落地将两杯酒喝干,将酒杯倒置,果真是一滴酒水也没剩下。
“爽快!”阅微哈哈大笑,也将自己杯中酒饮尽,再将自己桌前的酒盅递了几壶过来,“如此良辰美景,岂能辜负,来,不醉不归!”
“借殿下吉言。”莫听风微微一笑。
“不醉不归。”
二人你来我往,觥筹交错间,木几上已经堆满了七歪八倒的空酒盏,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香气,便是姜唐一滴也没沾,此时也感觉有些醉意。
阅微酒量极好,一杯接着一杯,似乎没有停下的意思,莫听风虽然一直在陪着,但他的饮酒量毕竟是阅微的两倍,渐渐的,清俊的脸上悄悄染上了红晕,漆黑的眸中也氤氲上了一曾蒙蒙的雾气。
眼看着莫听风并没有任何要拒绝的模样,姜唐开始有些焦虑了。
“莫听风……别再喝了。”她用神识将话语传达给他。
莫听风接收到了她的话,微微歪了歪头,似乎是有些不解,缓缓地看了看四周,最后目光落在姜唐身上。
“没事。”莫听风将头靠在她肩上,轻声道,“我没醉。”
姜唐:……
连说话的人是谁都分不清了,说没醉傻子才信好吗!
最终,在莫听风再次斟酒的时候,姜唐夺过了他手里的酒杯。
“殿下,莫听风他大概是……有些醉了。”姜唐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这最后一杯,我代他敬你。”
“哈哈哈,行,既然财神都这样说了,我也不再强求他。”阅微咧开嘴笑了笑,虽然他喝得也不少,面上却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预祝财神新婚愉快。”
“多谢殿下。”姜唐举起酒杯,闭着眼睛屏住呼吸一口气灌了下去。
下一刻,她差点被辣哭出来。
这酒闻着清淡,入口却异常醇厚,姜唐甫一吞咽,就感觉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刺激,浑身都开始热起来。
“殿下……失陪一会儿。”酒精上脑得很快,姜唐想趁着自己还能正常思考的时候,赶紧出去透透气。
她知道自己酒品不好,可不想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出什么洋相。
“请便。”阅微慢吞吞地做了个请的姿势。
待姜唐出了亭之后,莫听风微微眯起眼,看向她离去的方向,缓缓地起身,也跟阅微告退。
“你看上去倒是挺清醒的嘛。”阅微慢条斯理地掰了个核桃。
“只是看上去而已。”莫听风微微颔首。
“我觉得,你酒量应该比我更好些,下次再找机会比上一比。”阅微挑眉,将手里白嫩的核桃肉递给他,“喏,吃么。”
“不必了。”莫听风淡淡地抬眸。
尽管脸上带着些清浅的红晕,那漆黑的瞳中却是清明一片,不染纤尘。
仿佛方才的酩酊醉意,只是晚风带来的恍然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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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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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