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檀令一坐上马车就想睡觉,可是看着一旁卯时起身还有精力去打了拳,绕道去浇了菜又喂了猪的陆峮,崔檀令心底低低哀叹一声,将柳枝似的腰肢挺得更直了些。
她还什么都没做呢便跟抽了骨头似地瘫软下去,岂不是要叫他看轻了去,以为长安世家女也就这般做派了?
崔檀令没有忘记横亘在天子与自己之间的那道鸿沟。
眼下瞧着他对自己诸多呵护珍爱,可保不齐哪日就因为朝堂局势变化冷了她。
在此之前,她须得巧施手段,叫这人更多地……嗯,爱重于她。
绿枝知道自家娘子的习性,正想熟练地上前给她捏腿揉腰,可无奈一旁还坐着一个虎视眈眈的泥腿子陛下。
这几日见她给娘子揉腿的力道大了些,他都要飞眉毛瞪眼睛。
绿枝不怵他,她只担心自己会连累娘子。
马车行驶间,偶有微风吹过,稍稍撩起车帘一角,轻轻拨动了美人耳垂上的明珠。
崔檀令端庄地坐在那儿,露出一截细白脖颈,再往下……
陆峮及时收回目光,只冷冷道:“你先下去吧。”
绿枝看向崔檀令。
见崔檀令轻轻颔首,绿枝便沉默地行了一个礼,下了马车,往后边儿的一辆车去了。
娘子娇贵,便是这泥腿子陛下自己不讲究,听到他要带娘子出门游玩时,绿枝还是准备了不少东西。
后边儿跟着的那辆马车装的就是娘子出行时或许会用到的东西,绿枝坐那辆车,正好还能瞧瞧有什么遗漏的,好叫人及时补上。
那烦人的小丫头终于走了。
陆峮放心大胆地将人揽到了怀里。
这下只有他们夫妻二人,她总该不会害羞了。
他的怀抱虽然没有靠枕那般软和舒适,但是在难免摇晃的马车上,倒是叫崔檀令有些乱的心慢慢安定了下来。
崔檀令物尽其用,柔顺地伏在他怀里,正大光明地打起盹儿来。
可怜陆峮,正在脑海中搜刮昨日沈从瑾教他的那些情诗,好容易磕磕巴巴地能背出一首了,低头一瞧,怀里的人又睡了过去。
因为今日要出宫游玩,所以她没有再梳那些陆峮一瞧便觉得脖子疼的高髻,乌润润的头发绾成一个单螺髻,上边只缀着几朵碧玉珠花。
从陆峮的角度自上往下看去,便能看清她纤长的羽睫与微微嘟起的脸颊肉。
他的娇小姐,真的很能睡。
等到了地方,陆峮在绿枝惊讶的眼神中径直将人给抱下了马车。
风中吹拂而来的清新旷达的山野之气。
崔檀令一睁开眼看见的便是连绵不断的青山,还有不远处的农田屋舍。
风烟俱净,天山共色。
“郎君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心中百转千回,崔檀令脸上笑意盈盈,千万别是带她换个地方种菜喂鸡。
陆峮则是一喜,她又叫自己郎君了!
想必是很满意自己带她来的这处地方吧!
陆峮牵过她的手,慢慢行驶在乡间小路上:“这儿距离长安城二十多里路,却比长安城要安静很多。”
别看他才来长安不久,可是被长安城里那些人烦到的次数还真不少,偏生又不能像之前在战场上一样挥起刀剑直截了当地解决了对方。
即便他们心怀叵测,他们也是要协助他治理长安,乃至天下的朝臣。
光凭一股悍勇之气,远不能守住这天下。
新官上任的泥腿子陛下只得压抑着摸索起为君之道。
他释放压力的方式除了打拳练武,便是跑马了。
在这样空气清冽无一丝金石鼎盛之声的地方,他总能找回一丝还在铜钱村的感觉。
看着帝后二人携手慢慢走远了,绿枝正想跟上去,被胡吉祥派来跟着伺候,唤作胡富贵的小内侍给拉住了。
胡富贵人生得小,却很机灵,忙拉住了绿枝的袖角。
“好姐姐,您可别巴巴儿地跟上去。陛下与娘娘刚刚新婚,正是需要独处的时候,咱们这些奴才远远地跟着就是。”
见绿枝面色冷淡,胡富贵又补充道:“陛下身手矫健,对娘娘又温柔体贴,您不用担心什么。”
温柔体贴?那为什么陛下迟迟不与娘子圆房,这要是让外人知道,还不一定怎么编排她们家娘子是如何不得圣心的呢!
绿枝越想越焦虑。
不成,明日按礼是卢夫人等娘家人进宫请安的日子,她须得将此事提一提才是!
·
崔檀令被他牵着走,倒没觉得有什么不适。
乡间小路大多偏窄,好在近日天公作美,连连几日都是晴空当照,不然崔檀令便要担心起自己穿的这软底绣鞋下一瞬便要送她一个大跟头。
陆峮紧紧牵着她,目光却被田野中正在劳作的人给吸引了过去。
崔檀令没有注意到陆峮的动静,她正在慢悠悠地欣赏这边的风景,青山高耸,云雾如女郎臂间披帛一般环绕着它,一眼望去青绿蔓延,倒是很养眼。
这下崔檀令便也不心疼那双绣鞋了。
身边儿的娇小姐走得慢,陆峮有心要与那些农户交谈,便三下五除二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直到到了一颗树荫颇大的老榆树前,才将人放了下来。
这儿离农田不远,既有了遮阳的去处,又能方便他看见她周遭的动静。
被他的大胆之举弄得脸红又尴尬的崔檀令见他将自己放了下来,又叮嘱她好好在这儿乘凉之后便大步离去的身影,有些摸不准他心里在想什么。
陆峮径直往农田走去,与那些还在弯腰劳作的农户交谈起来。
那些农户也很热情,同陆峮比划着什么,笑容爽朗。
半点没有因为繁重苦难的生活而悲伤烦闷的样子。
陆峮与那些人不知说了什么,他脸上虽还是笑着的,但崔檀令就是能看出来,他其实不太高兴。
旁人的情绪对于崔檀令来说不甚重要,可是看着陆峮下一瞬便跳下农田,接过农户手里边儿的锄头水犁自个儿开始干活时,崔檀令那双总是放晴的眼里还是带上了几分疑惑。
陆峮替他们耕完了一亩地,在农户的感激声中潇洒地拍了拍身上沾着的土,走了。
待看到不远处那颗大榆树下华容婀娜的美貌女郎时,陆峮脸上的沉郁之色才缓和了些,等到了她面前时,已经完全看不出方才的异样了。
崔檀令主动递去一张锦帕,柔声道:“郎君辛苦了,擦一擦吧。”
别把土抖到她裙衫上了。
美人含笑的芙蓉靥十分赏心悦目,陆峮接过那张锦帕,那上边儿似乎还带着她身上那股幽幽的香气。
他忽地就有些舍不得用。
但是娇小姐是个爱干净的,陆峮只得小心翼翼地用锦帕擦了擦脸,又将手什么的也一并擦了擦。
崔檀令见他用完之后将锦帕自觉地塞到他自己怀里,轻轻舒了一口气,见他又牵着自己的手往小路更深处走去,不由得发问:“方才郎君同他们聊了些什么?”
怎么还帮人种上地了?
陆峮沉默了一瞬:“这是离长安不远处的农户,尚且没有肥田可耕,没有趁手的农具可用。”
陆峮望着湛蓝无边的天空,慢慢从胸腔中吐出一口气,不知是在回答她的问题,还是在自言自语:“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又何必在乎旁人是怎么看他的。
崔檀令沉默,涉及政事民生上的事儿,她不会轻易开口。
好在陆峮也没有同她探讨这些事儿的意思,在他看来,这些沉重的事就该交给他这等皮糙肉厚的人去解决。
娇小姐嘛……
陆峮想到她安然的睡颜,笑了,赏花摸鱼,都好。
能自由自在地做她喜欢的事儿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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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与陆峮出去游玩一番,虽说中间有些意外的波折,但崔檀令还是玩得很尽兴。
反正都是赏景,偶尔看看青山野花也很不错。
今日是她与陆峮成亲第三日,崔檀令一反常态,早早地起床准备了起来。
陆峮原本打算要陪着她回门,可卢夫人不愿旁人议论崔檀令恃宠生娇,只带着尔朱华英进宫来探望她。
陆峮见她们安排好了,也没说什么,有些紧张地准备跟着她一块儿去见岳母长嫂。
崔檀令有些犹疑地看着他:“陛下。”
陆峮闻声看她,可还没等崔檀令说话,廊下有内侍来传有人求见。
崔檀令轻轻摇了摇头:“陛下自去忙就是,一家人无需见外。”
一家人。
陆峮喜欢这个说法。
他握了握崔檀令的手,大步走了。
崔檀令看着他挺拔伟岸的背影,乐得自在,没了陆峮,她在昭阳殿中更加放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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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起得早,卢夫人她们只会起得更早,待宫门打开之后,她们便递了腰牌进了宫。
娇娇养大的女儿,一朝嫁入深宫,也不知她与陛下相处得如何。
卢夫人与尔朱华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焦虑与思念。
可是一听绿枝眉头紧锁地告诉她们帝后至今尚未圆房这件事时,尔朱华英惊得都快跳起来了。
面对她妹子这样天仙似的大美人,那泥腿子陛下都能无动于衷?
这还是人吗?这还是男人吗?
电光火石之间,尔朱华英猛地想到一个可能——这只能是陆峮不行!
待到崔檀令笑意盈盈地同她们问好之后,尔朱华英强颜欢笑地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你与陛下的事,我与阿娘都知道了。”
崔檀令面露不解。
尔朱华英更想叹气了,她这国色天香美若明珠天真不知男人滋味的妹子哟!
迎着崔檀令懵懂的眼神,尔朱华英诚恳道:“大树挂辣椒,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天赋异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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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文案——
雄州城破,她的父兄为保一城百姓性命,冒着漫天箭雨,高调献上投诚的礼物。
萧持用那柄陪他多年的刀挑开了毛毡一角。
毛毡下,是光艳灼灼的美人。
父兄的声音十分平静:“但请君侯,收下小女。”
凛凛刀锋映出美人眼角悬着的盈盈一滴泪。
萧持沉着脸又将毛毡重又盖上。
“可。”
·
翁绿萼就这样被送进了平洲的君侯府。
刚将雄州纳入版图之下的萧持又出兵去攻打隋州,数月未归。
翁绿萼在初时的紧张不安后,逐渐习惯了在君侯府的生活。
这日她正在侍弄那一丛烟笼紫牡丹,却突然听闻一阵重若奔雷的马蹄声。
她愕然回头。
一身披银甲,英俊凛然的男子正坐在骏马上打量着她。
玉面淡拂,丽质天成,盈盈一双眼里含着些不知所措。
未等翁绿萼回过神来,他又驱马离去。
那位不过二十有五,便力挽狂澜,平定大半胥朝疆域的君侯。
脾气似乎真如传闻般所说,不大好。
翁绿萼忧心忡忡地回了屋。
这夜她的担忧成了真。
大胜而归的君侯挑起美人下巴,声如沉水。
“愣着做什么?”
“她们没有教过你,该如何伺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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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有一日,萧持无缘无故将花园里那些开得正盛的芙蓉抽了个稀烂。
女婢们敢怒不敢言,那可是夫人近日最爱的花。
君侯与夫人又闹矛盾了么?
翁绿萼拉住一言不发就要出门去的萧持。
力道很轻,那位身高九尺,雄武异常的君侯脚步一顿。
她的声音柔和似水,带着一点淡淡无奈:“今后若想讲和,直说便是。不要再去动那些花了。”
萧持顺势揽她入怀,嗅闻美人颈间幽微香气,声调有些愉悦地上扬:“都听你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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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章【含入V公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