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南眼神闪动显然有些动摇,关于娘亲的死几乎是他心底最不容触碰的禁区。
脑海中不停地闪过各种画面,就算是过去了这么久,那道温柔飒爽的身影依旧历历在目。
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那个凛冽的冬天,他答应了娘亲与她一起做新年花灯,但却抵不住诱惑偷偷跑出门玩。
待到他回家时,大火已经将他娘的住所团团围住。
那场滔天大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将一切都毁之殆尽,只留下了些许他娘所佩戴的饰物,以及一具焦黑得辨别不出模样的尸体。
听闻其他人说,这场大火是因为花灯材料起火引发,只因他想要一盏长明不灭的花灯,而他娘为此准备的青冥不灭焰酿成这惨剧。
现在想想那场大火着实蹊跷,但也可能是他下意识不愿回想,一切因他而起。
那时年幼的他什么都不明白,只能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他娘去了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
等到再长大一些也就知道那所谓的很远的地方便是死亡,天人永隔。
而他所有的童年快乐时光那个冬天戛然而止,所有一切如梦幻泡影,曾经还算温柔的父亲变得陌生,还多了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弟弟。
刚开始时他在修炼一途天赋异禀,旁人为了他日后可能取得的成就也不敢得罪于他,日子还算好过。
最难过的日子还是要从十一岁那年,他突然境界跌落,成了一个无法聚气的废人。
无论他如何日夜苦练,加倍修行,依旧毫无进益,甚至境界跌落回至炼气。
将曾经的天才踩在脚下,太多人有这样隐晦的心思。
明里暗里的挤兑不胜其数。
他像野草般扎根角落,躲着众人的目光暗自舔舐伤口,虽然艰难但也慢慢活到今日。
而后他遇到住在玉佩中的伏惑,再次踏上修行之路,想要重走母亲走过的路,看她所看过的风景,仗剑而行踏破红尘。
他曾踏上巅峰,却被信任之人背叛、夺舍,转眼又回到一切开始。
他也怨恨过,既然能重来为什么不能回到他娘还在的时候。
过往种种不停在眼前闪过,他都已经默默接受娘亲不在这个事实。
现在猝不及防得到消息,他有些怯懦,怕这只是空欢喜一场。
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终究是不该再逃避,图南直接了当地问:“你想让我做什么?你真的可以提供有用的线索?”
男人阖眼一笑,“当然,你若不信,我可以起心魔誓。”
“我于抚以魂起誓,封印完成之后,定会将自己所知道,绝对有价值的线索告知眼前二人,若有违背此生修为不得寸进。”
虚空中投下一股神奇的力量,像是无形的枷锁笼罩于抚,冥冥中某种规则应运而生。
俞非晚模模糊糊有所感知,这应当就是天道规则。
于抚放下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们,“好了,现在你们可以帮我了吧?”
“但说无妨。”图南拉过一把椅子给俞非晚,自己则只是站在她身旁。
“封印外面深渊中的那槐阴井,那井中满是至阴之水,会不断吸引附近鬼物,并滋养他们待到厮杀出一个最强大的鬼王,当然到那时候,这所谓的鬼王也会成为弄出那口井之人的傀儡”那人单手撑着头说得云淡风轻,“你要知道所谓鬼王一旦出世,这周围所有人都只会成为祭炼鬼王的祭品,这附近的两座城池将会沦为人间炼狱。”
“眼下看来,我是最有希望成为那个厮杀出来的鬼王,但我对成为某个人的傀儡实在没有兴趣。”男人笑眯眯地说着。
俞非晚突然站起来后退两步,恨不得离他八百米远,万一他突然暴起,那她岂不是凉凉?
“你别害怕,得益于你们昨晚的帮助,我暂时恢复了些神志。”看了一眼还穿着嫁衣的俞非晚,再看了看低着头不说话明显心虚的纸人青雉。
“抱歉把你牵扯进来,等事情结束我定会上门赔罪,要是你的夫君因此埋怨于你,我到时定再赔你一个好夫君。”男人歉疚地看着俞非晚,顺便瞪了一眼青雉。
“你说的新郎不会是你自己,然后新婚当天捅我一剑以泄心头之恨?”说完俞非晚飞快地跳到图南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于抚。
男人咬牙看了眼青雉,他怎么什么都往外说,这难道光彩吗!
不过他也并没有太生气,不过就是一剑而已,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事哒,他一个男人不至于连这点气量都没有。
“那当然不会,我的身心都是属于扶芷的,姑娘还是不要在我身上费太多功夫。”他说得颇为认真。
俞非晚:……
不过扶芷听起来好像是个女人的名字,不会就是那个杀夫证道的妻子吧?
听他的语气竟无半点憎恨之意,俞非晚诧异,“你不恨她骗了你?”
“两厢情愿的事怎能说是骗!何况她为什么不骗别人,单单骗我,还不是因为……”说着于抚还害羞了起来,一个大男人露出这样的表情,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
这位大哥,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好骗啊,都这样了还能自我安慰是因为爱你。
“反正凭我于抚的实力,到时定给你找个如意郎君,你不用担心。”于抚拍拍胸口,一脸正色。
“那倒不用了,喏我夫君现在就站在你面前。”生怕于抚真的给她弄来个像他一样夫君,俞非晚连忙拒绝,并用手点了点她身前的图南。
于抚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你们竟然连这点时间都不愿意分开?不过可以理解年轻嘛。”
眼看谈话的内容越来越偏,俞非晚强行把谈话的内容拉了回来,“对了你还是说说怎么封印,不过你确定我们可以?”俞非晚指了指自己,毕竟她这废材修为,有跟没有也差不多。
男人直接略过俞非晚看向图南,“到时需要借助你的琉璃雷火一用。”视线转到图南身后俞非晚,“而你,保护好自己就行了。”这句话他说得很诚恳,诚恳得让人有些手痒,想要在他光滑的脸上留下些什么。
于抚话音刚落,周围一切瞬间停滞,空气中浮动的微尘,桌上被风卷起的废纸,屋外晃动的薜荔全部被定格。
于抚面前出现一条金色灵线,不断向四周蔓延,逐渐扭动着组成一个门的模样,于抚伸手推开门,率先走了进去,他的声音从门中悠悠飘出。
“走吧,先从我的心境中出去。”
心境之外一片昏暗,如同刚进去时那般,只余几朵鬼火勉强缀在石壁上。
远处那些一开始见到的如同仙境的亭台楼阁早已消散了个干净。
于抚一出现,那蓝绿色的鬼火突然兴奋地窜起足有两人高,映得每个人脸又青又绿。
于抚手轻轻一抬,一片篮球场大小的黑色的云朵从深渊底下飘了上来,泛着阴森鬼气。
纸人青雉率先上去,并招呼热情地招呼俞非晚一同上去。
在它眼里俞非晚就是福星,她一来它的主人就醒了,它喜欢她。
主人为了对抗侵蚀已经很久没有都没有清醒过了,时常陷入沉睡。
不管过程怎么样,结局是好的就行,反正青雉对自己想出的办法很满意。
快速地体验了一把跳楼机的感觉,他们来到深渊底部,幽暗的深渊几乎是一片浓稠的黑,伸手不见五指。
俞非晚黑暗中试探着往前走,脚下被什么圆圆的东西绊了一下,还好图南手快将她揽住。
一朵澄澈的琉璃火自图南指尖浮现,照亮俞非晚脚下染着黑气的枯骨,以及远处还在滚动的头骨。
说实话这还是俞非晚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见到人骨,她刚才好像还踢了人家一脚,这实在是太冒昧了。
嘴角控制不住地抽动,因为太害怕,整个人僵住,反倒显得面无表情,很镇定的样子。
“啊,对了忘记说,这里时常会出现一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修士,好像是在这里找些什么东西,不过大多都成为这里鬼物们的养料。”于抚走在前面,半侧着身子,努力远离图南手中琉璃火解释。
于抚看起来很抗拒琉璃火。
俞非晚有些僵硬地贴在图南身旁,地上散落许多白骨,有人的也有动物的,满地都是根本避不开。
脚下那已经腐朽的白骨,踩着还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俞非晚此刻看着很镇定,实际人已经走了有一会。
机械地走了一段距离,远远看见远处有一个浮在半空的被锁链紧扣住的黑色人影,人影下方是一个幽蓝色的水井,井口不算太大。
越走近鬼气愈发浓重,几乎凝成实质,像是一种黏糊的胶质,让人动作迟缓。
于抚再往前踏重重踏了一步,四周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阵法符纹一点点亮起,整个深渊竟都笼罩在一个阵法之中。
阵眼就是他们眼前那泛着幽幽蓝光的水井,还未靠近已经感觉到刺骨的寒意,与于抚昨夜心境中的滂沱大雨倒是很像,那雨像是稀释版的井水。
四周锁链上挂有刻满符纹的青铜铃铛,此刻无风自动,正叮铃作响。
潜藏在黑暗中的那些鬼魅,蠢蠢欲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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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