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难以忍受的臭味把南未熏得睁开了眼睛。
酸腐的味道直冲脑门,她仿佛间看到了坏了的臭豆腐、没洗的臭脚丫、几年的臭鸡蛋……摆在面前。
令她连连窒息作呕。
她摸着还在疼痛的后脑勺,晕晕乎乎地坐了起来,鼻翼颤抖,忙着寻找臭味来源。
一抬头,发现自己是在一间破庙里。
呵,穿越必到打卡点!
坍塌了一大半的镂空屋顶,几乎能看见整个天空,几根残破的梁柱支撑着几片碎瓦,墙壁剥落褪色,地面上甚至长出了杂草,碎瓦之下的墙根坐了一排人。
他们有老有小,有男有女,全都蓬头垢面,瘦弱不堪,衣着破烂,甚至有人还衣不蔽体。
是……一群乞丐。
此时他们全都定定地望着她。
狐臭味、馊臭味、腐臭味……
味道就是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
甚至还有不少苍蝇飞虫萦绕在他们周围,这时的天气已经渐渐炎热了,各种臭味交织在一起,简直难以用语言形容。
……
南未脑袋还在胀痛,她摇晃着身体,艰难地站起来就要往外跑。
她才走了没几步,一个人影不知从哪儿突然冒了出来,朝着她肚子就是一脚。
“啪——”
她猛地被踹飞,彻底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她心里骂娘,本想挣扎爬起来,一阵脚步声传来,她随即作罢,闭上眼睛装作昏了过去。
“四灵使又养出了一批又蠢又没用的叛徒废物!”
“让他们掌管四象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
这个声音……
是那天和阿六交手的那个家伙!
南未心里哀嚎。
她怎么就那么倒霉?
翻来覆去怎么又落入了天星宗的手里。
四灵使掌管四象,说的应该就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人恭敬地叫阿六为六大人,却对四灵使满口不屑,他是天星宗的什么人?
……
来人渐渐走近。
走过来对着地上趴着的南未,抬起一只脚就要踩下。
“喂!”
南未眼角瞥到,一个翻滚躲了过去。
她重伤初愈,可不能再承受什么伤害了。
“适可而止啊!”
这下,她装也懒得装了,一骨碌爬了起来。
来人背手站立,语气里净是嘲讽。
“宗主去南家带回来的就是你这个废物?”
南未怒目圆睁。
“够了!张嘴一个废物,闭嘴一个废物的,我看你才是废物——”
她抬眼看过去,发现对方竟也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只是浑身戾气,满脸刻薄。
少年在她看过去的时候就立马别开了眼,躲过了她的幻术攻击,轻轻一个侧身,就离开了两步远。
南未对天星宗一直以来的怨愤此时此刻达到了顶点。
“你不是奉命来抓我们么?怎么,这么多天过去了,就抓了我一个?你不是废物谁是废物!”
少年气也上来了。
“你!”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宁府的秘藏只有我知,你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啊——”
南未才不管那么多呢,她就不信他真敢杀了她。
少年深呼吸了一口气,竭力收住了气力,定了几息后,才又道。
“你别得意,朱雀还活着,我看你能张狂到几时!”
说罢,就转身出了门。
从始至终都未看南未一眼。
见人走了,南未这才赶忙揉着肚子,弓身坐下来。
朱雀没死,确实对于她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但她也早料到会如此,天星宗的人来得太快,他们前脚刚跑,后脚就追来,朱雀肯定早就被救走了。况且她本就是在气弱力竭的时候施的幻术,她还没有用幻术真正杀过人,这么简单的一下就把人杀了,才是真的奇怪。
天杀的,这一天天的,她怎么就没有一天是正常安全渡过的?
而且原身的这副身体也是绝了,又是受伤,又是发功的,羸弱瘦小,居然还活着,空有咸鱼的体质,没有咸鱼的人生。
她现在只能盼着他们抓不到三十三和阿六了。
……
人走后,南未已经有些适应了臭味,吸了一口气,久在其中,不闻其味,好像也没那么臭了。
她看了眼墙根的那群乞丐,径直走了过去。
“说,是谁把我弄进来的?”
一、二、三、四……总共十一个乞丐,她数着,一个一个地看过去。
乞丐们似乎不知道她的特殊技能,都睁大着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她。
她才问完。
一个乞丐立马就回答道。
“是阿旺,是他把你扛回来的。”
似乎是没有武功没有内力的普通人要更容易些,过程顺利得让人意外。
她又问。
“谁是阿旺?”
“我是。”
一个乞丐站了出来。
嗯?
更让人意外了。
南未看着对方接着问。
“说!你从哪里怎么把我扛来的?”
乞丐直愣愣回答。
“我在文汇堂后院的巷子里把你直接扛回来的。”
文汇堂!
她记得应该不是文汇堂啊?
那个地方果然有问题!
想到那个贼光恶心的老板,想到那个绑他的男人,想到谢邕,想到那群和她关在一起的孩子。
好一个书肆的老板,挂羊头卖狗肉。
好一个平安坊,一点也不平安!
她不能放过这个绝佳收集消息的好机会,又问了其他的。
“此处是何地?”
“武帝庙。”
“什么地方的武帝庙?在平安坊什么位置!”
“就在平安坊的东极街。”
“离文汇堂多远?”
“走近道,不用一刻钟。”
“离京兆府呢?”
“走近道,约莫一刻钟。”
……
南未一边问一边心里默默记下。
“今日还不出去讨要,都围在这做甚!”
她本还想接着问时,一个老乞丐走了进来打断了问话。
老乞丐杵着拐杖,颤颤巍巍蹒跚走近,满头白发,长须飘动。一层层褶子上,一双眼睛微凸,瞳色发灰,无光淡漠。
看不见?
她立马意识到了对方的眼睛有问题,找了个瞎子来?
老乞丐这把年纪了,武功内力她看不出来,耳背应该是有点的。
那么从眼神声音都直接杜绝了她的幻术,看来是专门为她找的克星啊!
乞丐们见状,纷纷鱼贯而出。
南未也没出声,干脆转身直接一屁股坐了下,开始思考起来。
按理来说乞丐就是城市活地图。假如刚才那乞丐所说为真。她记得谢邕带她进平安坊是直接翻的一面高围墙,进来后先是朝南,然后又朝西,才到的文汇堂。东极街顾名思义应该就是在东边,京兆府是在平治坊,平治坊又是在平安坊东面,那么现下的这座武帝庙应该就是在文汇堂与京兆府的中间。
这么破烂的庙宇为何存在于一国都城的坊市内?
这不是她关心的问题。
“喂!老头——”
她叫了一声旁边的老乞丐。
没有回应。
她又扯着嗓子喊。
“诶!”
还是没有理她。
“喂——”
……
好吧,算了,她也不试探了。
……
直到暮色渐溢,乞丐们还没有回来。
南未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她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一直在门口泰然坐守着的老乞丐。
脑子闪过无数种出去的法子。
她回到在先前乞丐们待着的地方,一顿翻找,然后顺利地翻出两块黑色的打火石。
嘿嘿……
她拿起打火石一擦一打,火花闪耀。
又捡起几根干草,随即点燃了整个草堆,接着就是柱子、门栏、房梁、……
然后,她朝大门方向跑去,边跑边喊。
“着火啦!走水啦!快来救火——”
路过老乞丐身边时,还不忘拉上老乞丐一起往外冲。
“大爷快跑啊,再不跑就被烧死了!”
守在门外不远处的几个乞丐见状,也没去救火,无奈之下只能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