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发现的?”太冲剑是神剑,即便如沈全这样的恶鬼也不可能在太冲剑下安然无恙,从他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受伤的迹象,他忽视心脏处的凶剑,只想要个答案似的。
他的语速和平日里看不出差别来:“从让我听外面动静的那刻起,还是牵起我手的那一刻?或者更早的时候?”
温修瑾不和他搭话,妖魔鬼怪最会蛊惑人心,不听不问不理,可以有效避免被蛊惑。
他正是被沈全的模样迷惑,联想起自己年幼的三师弟才起了怜惜之心,将厉鬼带在身边。
温修瑾将太冲剑拔出来,单手握剑,剑横在胸前,剑指的地方是沈全头颅上太阳穴的位置。
只是这回沈全不再坐以待毙,身形一晃,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本不想那么快杀你的。昨天晚上好玩吗?”
昨夜一夜狼狈,在沈全眼里只是玩闹。
现在在他眼里,温修瑾不好玩了。
鬼气障眼,温修瑾的眼睛被无形的东西蒙住似的,怎么都看不分明。
视线受限,温修瑾陷于沈全布下的天罗地网之中,桃源镇的鬼尸全部向这边涌来。
温修瑾不想这么快掀开和沈全之间的一块布,但是刚刚远方传来的动静让温修瑾意识到这个镇子上是有人的,不能让沈全注意到他们,最好的结果是把沈全这只厉鬼先一步掐死。温修瑾没有一定除掉沈全的自信,只希望他争取的这点时间足够让那人逃出去。
但是距离他通知姚家已经过了一天两夜了,姚家的人还没来,这让温修瑾的心里没有底。
沈全不是一般的厉鬼,一般的厉鬼杀人瞒不过世家,也不会拥有这么强大的鬼气却收敛得如此干净。
他到底有什么神通?
温修瑾没时间想太多,物体急速运动带来的风声逼近他后脑,温修瑾头一歪,太冲往后一挑,便断了鬼尸的手臂。
他清楚不能继续这样下去,心念一动,太冲挥出剑花阻断靠近他的一切,向记忆中门的位置退去。
外面的天已大亮,温修瑾眼前果然光明不少,但显然没用,眼前还是朦胧一片。
“你好好和他们玩,我先去招待别的客人。”
温修瑾便是因为不想“别的客人”被沈全盯上才和沈全正面对上,没想到自己连和沈全动手的资格都没有,光是杀不尽的鬼尸就足够让他头疼。
这样下去,甚至不用沈全亲自出手,他迟早会被尸群分食殆尽。
沈全怕不够刺激他似的:“一个凡人身怀神器,连我都不一定能奈何,却只用来自保;一个剑修修为了得,但袖手旁观。这两个孩子着实有趣。”
他的描述十分具体,就像亲眼看见一样。
战斗中的温修瑾心神震荡,一时不查,手臂被一只鬼尸的指甲划破,即刻出现一道血痕。
扶风?
苏扶风等来等去,没等到姚家的救援,也没等来大师兄,只等到一个和他同龄的孩子。
“怎么又来个人?”车夫正在挑挑拣拣,准备在白天先把那些睡眠中的鬼尸捣烂。
虽说他们生前是人,但现在不是了,还会杀人。
这里太危险,显然不是活人该来的地方,看见一个小孩难免迷惑,他生出一个猜测:他不会就是仙门派出来救他们的人吧。
“应当是和家里大人走散,迷路了。”苏扶风按住不安震颤的微云剑,主动提出猜测,和沈全对视一眼,移开视线,随手拿起一个木棍。
车夫挠挠头:“我说呢。小孩,来从这里挑个兵器,咱去打架。多个人多份力量。”
他指了指地上一堆混在一起的斧头、铁棍等等“凶器”。
苏扶风按住车夫肩膀,阻止他接下来要去拉沈全的行动:“小孩子能有多少力气?看他脸色应该是生病了。让他在这歇着就好。”
经过昨晚,虽说最后抵挡住烈火的是老李遇到的那个仙君留下法器的功劳,但车夫没忘苏扶风上房顶还带着他的那份恩情。
何况苏扶风说得有道理,加上沈全一副身子骨不太好的样子,确实不像能干活的样子,遂放弃抓他充当童工的心。
“现在这里是安全的,你随便找个地方歇着。”苏扶风安排好沈全,对自己人说,“挑好了吗?挑好了就走。”
车夫觉得苏扶风对这个小孩真不一般,只叹小仙君不尊老,不爱幼,对病人倒是关爱有加。
顾俗疑惑地望了眼苏扶风。
难得他还保留着一点点作为剑宗弟子的美德?还以为都被狗吃了呢。
周围的房间都被顾俗的那把火烧得差不多了,沈全站在那看着他们:“你们还会回来吗?我害怕。”
车夫:“当然——”
“当然,这得看情况。”
苏扶风制止车夫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沈全现在眼里只有苏扶风,睁着无辜杏眼问:“如果你不回来,我要去找你们吗?”
到底要不要找这是个问题,万一他一答应,沈全真的去找他们。
多不吉利。
“你找不找呢?”他问了回去。
沈全露出笑容,竟然有些甜:“找啊。”
苏扶风不理他,转身要走。
沈全又说:“你们现在不就在这?不如我跟着你们吧。”
苏扶风:“我拒绝可以吗?”
沈全从“武器”堆里挑出来一截手臂粗的木棍,证明自己:“我力气很大,没有生病。”
说话间木棍在他手里化成碎屑。
车夫惊喜道:“他可以!小仙君,我们带着他吧。”
“我不可以。”苏扶风坚决拒绝。
车夫疑惑道:“小仙君?”
沈全也换成委屈的表情:“为什么,就因为我和你们不一样吗?”
顾俗这时候也意识到不对劲了,不耐的语气说:“还走不走了?让你在这就在这,不要碍事。”
老李迷迷糊糊撑着拐杖,努力睁开困顿的眼:“小娃娃怪可怜的,看见那些东西不得做噩梦,就在这等着吧。”
沈全摇摇头:“我一点都不怕,我最喜欢他们,他们那么开心,我便也开心,难道你们不开心吗?”
鬼尸们身上可看不出来哪开心了,不过沈全说不准看见他们真的开心,毕竟是自己满意的作品,不然后来不会每次作案都模仿这一次的手法。
不仅是顾俗,就连车夫和老李也意识到不对劲。
车夫脚步微移,渐渐靠近苏扶风,但移至途中,肩膀上靠了一颗人头,吓得他一身冷汗,随即望见满头白发。
原来是老李年纪大了,被这么一个猜测吓到晕厥。
“你们可真有趣。”沈全饶有兴趣盯着苏扶风和顾俗,反而忽视车夫和老李。
他盯着顾俗:“一个凡人,怎么会有如此重宝?哪来的?”
他已经不作伪装,顾俗亦不是怂人,冷笑一声:“你得不到的。”
“没要得到,我杀不死你,我知道。”
沈全视线移至苏扶风:“你很有趣。”
“哪里?”
沈全只说这么一句,但笑不答:“你得死。”
他说完,鬼气一下子弥漫开来。
苏扶风双眼被遮住,现在面对的是和温修瑾一样的困境。
在这鬼气当中,苏扶风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十二鬼君之首不是以鬼入道,反而是以魔气入鬼道。
没有先例。
前世从来没有人察觉,沈全隐藏得太好了。
但现在沈全还太稚嫩,才让重生而来的苏扶风发觉。
鬼气障眼,魔气惑心。
“那个剑修口中的三师弟是你吧,你就下阴曹地府和他再续兄弟情。”沈全的声音近在咫尺。
大师兄出事了?
苏扶风内心大受震撼。
沈全低声道:“他现在已经鬼气入体,命不久矣。你死后,我会放了你们的魂魄。”
“现在,下地府去吧。”
车夫一介凡胎帮不上任何忙,顾俗倒是有神器,但他恐怕巴不得苏扶风死。
如果是之前有留着苏扶风做对比的心,在晏竹清拒绝他之后也该死了。
最后只有苏扶风一个人对抗厉鬼。
怀里的微云剑剧烈震颤起来。
苏扶风知道不是因为他在害怕,而是因为担心苏扶风的处境。
鬼气无孔不入,就算沈全什么都不做,当鬼气充斥苏扶风每一寸经络血管的时候,他也差不多可以见阎王去了。
苏扶风冷眼望着前方,眼睛虽然看不见,但脑子十分清醒。
鬼气中夹杂着微不可查的魔气在替他引路。
在场没有比苏扶风更熟悉魔气的人了,包括沈全。
“你是怎么沾染上的?”苏扶风问。
沈全手中鬼气翻涌,尽是杀意,但他脸上看不出来:“大概是上天的馈赠。”
“我曾经以魂身入鬼道,最终什么都做不成,被人镇压进大河深处,日日苦熬。”沈全哭罢又笑,“有什么比通天能力更让人着迷的东西呢?”
苏扶风熟练地规整空气中的魔气,避开沈全的攻击,反手将魔气打到沈全身上,阻止了他的动作。
沈全了笑起来:“小仙君,难道你不喜欢吗?”
“喜欢,不过我不喜欢别人比我强。”
苏扶风闪身到沈全面前,以手化为利刃。
一息之后,沈全本不以为意的表情凝固下来,头颅掉到地上,和桃源镇的鬼尸没什么区别。
苏扶风擦擦手,淡声道:“只能麻烦你低调一点。”
微云:……
微云吓傻了。
微云:我那么大一个小孩呢?这大佬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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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