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外 第4章 第 4 章

无人知道李薰在皇宫内发生了什么，宽师兄回来后，只字不提，众人不再追求真相，林禅寺按部就班的生活之外，笼罩了一层看不见的凄凉。

“林方丈，已经过去一周了，小禅子还是一句话不说，这可怎么办？”师兄们为林响禅担忧，费尽心思让他开口说话，有时让他猜谜，有时逗他好玩，甚至故意找他帮忙问他问题。

这时，宽师兄出现了，这是他从皇宫回来后第一次主动找林方丈，很显然，他想跟林方丈单独说话。

“大宽，老衲带你去一个地方。”

“林方丈，我知道您要带我去山顶开导我，我在林禅寺修行了那么久，觉悟还是有的，我找您不是为了开导。”

林方丈了然，紧闭禅修房门窗。

“长公主她，是被皇家逼死的。”只见林方丈闭上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您果然知道。皇家朝廷的事，我们无法分是非对错。那您告诉我，小禅子的身份，到底是什么？皇帝祈福时，为什么要将他藏起来？”林方丈睁开双眼，白花花的眉毛下，眼神犀利有神，那光芒盖过了满脸的沧桑。

“老衲浑然不知。”

“皇家这次要了长公主的命，下次可能就是要小禅子，甚至是我们的命。那帮山贼实际上是皇家的手笔，小太监也是一条无辜的生命，却死在了寺里，他们以包庇山贼、残害性命为降罪的缘由，目的是威胁长公主，长公主为了保护我们，已经送出了生命。”

“斯人已逝，追究这些也无用。你且放心，我们不会再遭遇类似的事情了。”林方丈就地打坐，手上盘着佛珠。

“这……但愿如此罢。”

宽师兄离开后，林方丈仿佛静止了一般，佛珠透着光泽，良久，佛珠接着盘转起来，比方才稍快了些。

林响禅不知过了几日，可能一周，可能一个月，他的时间停在了李薰临行的那一天，浑浑噩噩，打不起精神。

一日，天还没亮，林方丈抓起林响禅，通知道：“哑巴很适合修行，今日开始，你便是一名僧人。”没等林响禅反应，就被丢到浴盆里，净身洗浴，同时，正殿大堂已安排好剃度仪式，剃度师、羯磨师、剃发工具、僧服就位完毕。

“在场是否有人不同意林响禅剃度？”林禅寺全体人员无一反对，“鉴于林响禅不会说话的特殊状况，祈愿由我寺最高执行人林方丈代行，可有异议？”同样无一反对。接着是集体诵读佛经，庄严静穆的的声音回响在大堂上空。

只见林响禅坐立不安，但无力抗拒，他想，也许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让他牵挂了，这艰苦的修佛之行，无所谓，命运要将他推向何方，他便去往何方。

一把一把的头发落在地上，脱离尘世的束缚，换上僧服，从今往后，不问过去，不望未来。十岁大点的小男孩，黑黑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情绪，一潭死水，倒映出那尊最大的佛像。?

“小禅子，你能做到像这飞鸟一样吗？”

林响禅第二次站在山顶，仰视天空，他摇摇头。

“若有一天，老衲将你推下山崖，你能凭借武功，不被摔死，那就是你的修成之日。天没亮，打坐、站桩各一小时，出现晨光后，领活扫地，继续站桩，到日中，太阳偏西后，从山脚跑到山顶两个来回，太阳落山后，打坐两小时，熄灯睡觉。日复一日，等你做到完全不费力气后，老衲将林禅绝技传授于你。”

他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只是眨巴着眼睛，您还不如现在就把我推下去。

“在开始修炼前，你需要知道一些常识。今后见识广了，你也能从容面对。在这世间，人有三魂七魄，重点是三魂，天魂、地魂和生魂，人自然死亡后，天魂归天堂，是人的良知，地魂归地狱，接受善恶审判，生魂徘徊于出生地，由祭奠的人指引归去的方向，如此即可前往下一世。人死后若执念过深，良知的愿望强烈，则天魂留存世间，若没有与生魂结合，为残魂，与生魂结合成为灵魂，是无害的魂；若是被冤死害死或者心有不甘，邪恶的**强烈，则地魂留存世间，若没有与生魂结合，则是恶魂，若与生魂成功结合，则成为凶魂，是有害的魂。凶魂极为少见，不必担忧。煞气是恶魂和凶魂的弥留气息，普通百姓只能感受到阴冷，使用法术或者利用宝器才可探查到，个别天赋异禀的人可以直接感受到。还有很多今后在实践中慢慢学罢。”

“小禅子，这世间远比你想象的要黑暗，若有一天直面黑暗，希望你勇敢，且不忘来时路。”

林方丈好似早已料到他会偷懒，从起床开始便时刻盯着，若是没有亲自盯着便派人监视，被发现有一点偷工减料，不出一刻钟，林方丈必闪现，举起拐杖敲打他。

这天斜阳时，他从山脚跑到山顶，途经半山腰，听见尖叫声，声音往东边传来，他扒开树枝深入，一探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为何如此阴冷。不会是煞气，还没练成就要直面黑暗了吗？

撞入眼帘，是十几具尸体暴露野外，已看不清模样，目击者是个村民，吓破了胆，干柴散落一地。

“小师傅，我我我只是想上山捡柴火，然后……”村民吐了一地，浑身颤抖。

林响禅也好不到哪去，他一个小屁孩，还不会说话，受了惊吓只能吞进肚子他用手比划着让村民赶紧离开，自己则回寺里找林方丈。

周围越发阴冷，此地不宜久留。就在林响禅急忙离开回到原来的山路时，山路不见了，怎么走都走不到原来的路上，心里的恐惧直冲脑门，他慌了阵脚，像无头苍蝇到处找出口。

而那村民被吓得腿脚不利索，连滚带爬。

天空一下黑了下来，方才分明还是午后，死寂一片，蝉不鸣，也无鸟。

凭空显现出杀意十足的黑影，它们乱窜，不到一秒，村民闷声倒下，第一条人命不幸出现。

是恶魂吗？直冒冷汗。

林响禅九死一生。千钧一发之际，空中银光闪烁，一张庞大的咒符从天而降，黑影凄惨嚎叫，好似在奋力挣扎。

“师兄，这可是凶魂，你能行吗？”“少废话。”

一位身形矫健的蓝袍少年从树上一跃而起，人未到，剑先行，那宝剑自带功力，垂直朝下，与凶魂形成张力。只见少年翻个跟斗，将宝剑稳稳插在符咒中间，形成天罗地网，接着念咒。

“小心！这凶魂不太对劲。”一个小女孩坐在树上，她的声音清脆悦耳，透露出浓浓的焦急。

她轻轻落地，嘴里念念有词，瞬间打出一张咒符，落在林响禅附近，短短几秒，爆破。

林响禅躲闪不及，却没有料想中的疼痛，一抬眼，是那少年护住了他。

凶魂暂时被压制住。“师兄，探魂符爆炸了。”“对，说明一件事，这里的凶魂有蹊跷，煞气也不单纯。”

两人这才关注到瑟瑟发抖的林响禅，一颗小光头圆润稚嫩。“这位小僧，你还好吗？”

眼前的小女孩好似与自己年龄相差不大，却一副大人口吻。林响禅慢慢平复下胆战心惊。方才二人说这是凶魂，可凶魂不是极少见吗？怎么这么倒霉。

“小僧人，你是哪里的？我们送你回去。你是哑巴？”少年口无遮拦，被小女孩打了一拳：“张木环师兄，人家是不是哑巴关你何事。别害怕，凶魂被我们压制住了，周围的煞气也散得差不多了，你知道回去的路吗？”

林响禅只点点头，向二人鞠躬以示谢意，转身离去。

紧随着，宝剑破土甩出，是那凶魂爆发出了巨大的功力，煞气再次包围住三人。“完了完了，季清折，救人没成，自己也逃不出去了。”“还不是因为你，自作主张，我就不该跟着你脱离队伍，好好跟着师叔游历不好吗。”“好师妹，现在不是内斗的时候，怎么办。”

林响禅死死抓住这个叫做张木环的少年，季清折瞥了一眼道：“你保护好小僧人，如果我没活成，记得告诉我师父，徒儿不孝。”“别逞强！”

季清折飞驰而去，环绕着凶魂，接连打出五张咒符，一连串听不懂的“州州行勒灭吾一”后：“五行阵法，灭！”下一秒，踩着树木就势停在半空中，从腰间的小行囊抽出一块玉石，那玉石首尾两端作云形，皓润透金。

凶魂被新一轮的阵法碾压，不时，又重新骚动起来，凶魂特有的嘶吼声变得扭曲尖锐。

季清折手持玉石，在五行阵法内手脚并用挥洒，动作大气，一挥一收，皆是与阵法相映，嘴角却有一道鲜血流出。“季清折！此法耗神耗力，以你现在的段位，根本掌控不好！”说时迟，凶魂趁虚待发，差一点法成，季清折支撑不住，跌倒在地。

凶魂的消停与煞气的消散都只是暂时的，不灭，还会有更多的人因此无辜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