腺体锁定239天 第1章 第 1 章

星云爆炸的蓝光穿透舷窗时，0号正在擦拭颈环的呼吸税计数器。那些传说中浪漫漂亮的星云美景，在F级机器人眼里不过是产生了多余的能源消耗——比如现在，刚刚玫瑰星云爆炸产生的辐射值让0号的呼吸变得更加困难，又让他多缴了0.3币。

这个星期的呼吸税又贵了。0号不禁一阵发愁，他账号余额可没多少了，这样下去可怎么撑到图灵测试啊。

他看向窗外的星河，纤细白嫩的手伸出，挡住了刺眼的光线，在光线的照耀下，他的手显得格外娇嫩细腻，甚至能隐隐透过皮肤看见橘红色的血管。

下一秒，一具沾满褐色干涸血迹的尸体从舱外飘了过来，沿着玻璃划出一道长长的血迹，挡住了0号的视线。他甚至还能看见那具尸体惊恐的眼神，带着死不瞑目的恐惧。0号被盯得毛骨悚然，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爆炸的冲击波比声音先到。

他被气浪掀飞时，仿生视网膜残留着装甲舱崩解的画面，无数银色碎片在真空中绽成致命的花束，半个星舰在爆炸中逐一分解。

“砰——！”警报声拉响！

“警告！C区气压异常！”

“警告！非法入侵！”

“警告！B区即将解体脱离……”

电子的提示音未落，0号被爆炸波及，重重地跌入到了星舰第三层，他额间的晶核疯狂闪烁着红光。上方整条通道在爆炸中扭曲成金属蟒蛇，旁边A级警卫的断肢砸在他脚边，他吓得把自己缩成一团，躲到坍塌的三角形掩体下。

星舰遭遇了至今为止最大规模最恐怖的敌袭！

0号害怕极了，他只能用手死扣住旁边的舱门，防止自己被甩进真空。

然而不一会儿，0号便面色有些难看，他在被掀飞时，后背撞上了合金架，眼下已经裂开。他不得不把【拟生】模式转换为更耗能的【能源】模式，以免撑不过去，能源一下子耗掉了百分之八十。

好在第三层的紧急系统打开了，保护膜将整个第三层笼罩了起来，隔绝了外部的爆炸。0号得以获得短暂喘息的机会，他正准备找能源口，没想到却听到了陌生的声音。

“清场！”

“听到没！看见的都杀了，行动！”

声音来源距离极近，几乎可以确定就在舱门的另一面，以至于0号听得清清楚楚。

他顿时心中警铃大作，敌人怎么会在保护膜里，岂不是瓮中捉鳖！他立刻往相反的方向跑去。好在他距离逃生舱的位置并不远，只要沿着指示牌，穿过前面的走廊，就在他要跑过之际——

他的手上晃着红色信标——他被子弹锁定了！

0号几乎是僵在了原地。

他默默地举起了双手，示意自己投降，作为一个F级的仿生机器人，他没有什么战斗力，回想余生，最大的愿望不过是通过星舰的图灵测试，挣更多的钱罢了。

眼下却要什么都没有了。

然而幸运并没有眷顾他，在他的背后，一枚旋转的定向子弹在空中划出抛物线，直接切断0号背部的运动传感器导线，0号重重地跌倒在地。他的仿生皮肤翻卷开来，露出滋滋冒火花的合金骨骼。

0号十分痛苦，面上却保持着礼貌微笑——嘴角上扬15度，眼轮匝肌收缩3毫秒，那是他系统设定的礼貌程序。再加上他脸上裸露在外的伤口，配上炯炯却无神的湛蓝色大眼睛，显得分外诡异。

“F级机器人？清木吟的星舰上，居然有F级的仿生机器人？这种机器人还生产出来干嘛？”头顶传来入侵者粗犷的声音，他抬脚跨过了0号的躯体，一脚将0号踹到星舰下一层，甚至没有多看0号一眼。

不曾想，掉下去之后，0号的头还被不明物体狠狠地撞了一下，撞得他机体运转困难，差点当场昏迷过去。他愤怒转头，却对上一双圆溜溜的电子眼。

居然是F级的扫地机器人—澈型97。

这小家伙不足一个盘子大小，被炸得只剩半个身子，刚刚又撞了他，以至于翻倒在地。两节清洁锁伸出来重复着拖地动作，像只被翻身的虫子似的，晃来晃去分外滑稽。

“过、来。”0号发送了脉冲指令。

清洁索缠上0号手腕，在清洁索的帮助下，小家伙拽着0号一点一点地挪回到星舰外舱的医护室，在彻底没电关机之前，它的清洁索还在重复着拖地动作，直至能源耗尽。

他看着动弹不了的小家伙，将它抱在怀里，伸手捋顺着小家伙的清洁索。扫地机的的造价成本比0号低多了，维修费远高于重买一个，破损成这样只可能被当成垃圾报废。“我、回头，会帮你、修好的。”0号低声喃喃道，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卡顿的音节。

医疗舱的机械臂自动运转，将0号的伤口简单包扎，不一会儿便止住了疼痛。这是0号第一次到这里来，透过玻璃，他看见医疗舱的隔壁，是晶核研究室。

大大小小的实验玻璃罐、信息素提取器堆砌在一起，东西繁多却不杂乱。数十具仿生机器人的模型罐立在后面，看得0号有些害怕。他刚想再仔细看看有没有能源口，光脑提示音突然响起，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余额不足提醒……”员工ID上又多了一笔2000币的医疗账单，0号还来不及心痛扣掉的金额，更大的麻烦降临了。

“咔哒——”，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紧接着“蹦蹦”几声，短兵相接的碰撞声中，混杂着血肉喷溅的声音，0号听得真真切切，已有几个成员死于入侵者手下了，他不敢去看，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在一阵暴力打砸的声响传来后不久，外面又恢复平静。

0号甚至能听见血液从锋利的刀刃上滴落的声音。

“找找看，东西在哪，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声音粗犷的人说道。

“没必要了吧，都已经炸成这样了，没活口了，东西不在这。”另一个声音沙哑的人说道。

“你懂什么！上头最烦杂鱼了，清不干净就是祸害。”

几个人交谈着下一步清场计划。躲在夹层的0号止不住地颤抖，他紧紧抱住小家伙，手指因为过于用力而颜色发白。他几乎已经看见那人的褐色眼睛和熟悉的锁定状态下的子弹信标。

他就要被发现了。

“砰——！”又一声爆炸，整个医疗舱被炸成了碎片，蓝紫色的能量波如同巨兽利齿，瞬间咬碎了强化玻璃舱门。他下意识地蜷起身子将小家伙护住，仿生皮肤被飞溅的碎片割开数十道裂口，露出内里泛着血迹的合金骨骼。

0号瞬间痛得失去了行动能力。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入侵者也应声倒地，紧接着，他的同伴也没了生机。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他瞪大了眼睛完全僵住。

“我也不喜欢杂鱼清不干净。”一个带有磁性的冷漠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一只强有力的手将0号拽住，那只手冷得像太空陨铁，力道却不小，像拎小狗一样就把0号轻松拎起来。

来人的白色大褂沾着冷凝液焦痕，戴着一副黑色皮革手套，身上裹着一层厚厚的羊绒毯子，胸前的金色铭牌泛着血光，上面写着——高级晶核研究员林达。尽管看着一副斯文模样，那人的脸色却是极差，冷冷地盯着0号，仿佛0号欠了他好几十万。

看上去就十分不好惹。

0号认得这种眼神，上周被拆解重组的机器人XT-9，最后时刻电子眼里就映着这样的冷光。

“我…我…谢、谢，林达。”0号诚恳地道谢。他瑟缩着本能地想往后退，却因为没什么力气没能挪动分毫。晶核研究员也就罢了，偏偏还是金色铭牌的，几乎可以说能把他拆成粉末，并且再完好无损地再拼回去。

他怎么可能不害怕？

林达阴沉沉地盯着0号，似乎是不可置信他的称谓，alpha的信息素如粒子风暴席卷而来，裹着爆炸之后的硝烟味重重地压在0号身上。他压低声音威胁着说道：“你叫我什么？林达？”

0号瞳孔骤缩，刚刚他遭受了一连串的袭击，严重受损，连头部也没能幸免。说不定就是在那时，晶核碎掉了，导致他失去了部分记忆，以至于不认识面前这位高级研究员。

但在alpha信息素的刺激之下，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破碎的记忆片段：戴着手套的手曾把尖叫的机器人按进熔炉。惊吓之余，0号极力控制住自己的颤抖，可千万不要惹怒了面前这位研究员才好。

他睁着无辜的湛蓝色眼睛，讨好中又透露着害怕，可怜兮兮地说道：“高、高级、研究员、林达。”

察言观色，这是F级机器人的生存法则。星舰上的研究员格外在意等级称谓，是他没礼貌。

林达的脸是带有侵略性的，山根挺拔、眼窝深邃，看人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眉毛压低时更显得阴冷凶狠，眼眸极黑。可，0号好像从那双眼睛里读到了火山爆发。

果不其然，林达揪住0号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说：“你、又、忘、了？我是你谁？”

“我……”0号本就怕他，此刻又弄不清林达生气的原因，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他不敢正眼去看林达，林达如此理直气壮地生气，他自然归咎于是自己的错。

不到一秒，0号的眼底已经噙满泪花，他极力控制着不让眼泪涌出。

“林达你，别生气，对不起……”0号满眼的哀求，他对林达毫无记忆，他只记得自己是星舰的F级机器人，每天都在按部就班地做着工作，今天星舰遇袭，他遭受了无妄之灾。

0号不停地哽咽着道歉：“我失忆了、对不起……”

但说来也是奇怪，他在刚刚遇袭时，身负重伤都没有哭。林达一问，他哆嗦得就眼泪不止，几乎是说一句流一滴泪，这太诡异了。

一张洁白的羊绒毯子盖住了0号的头，遮住了0号的视线。

清风突然掐住他的下巴，愤愤地说道：“再用这种眼神看我，就把你眼珠换成扫地机的摄像头，随时只能看地上。”

“我是清风，是你债主，你记住了。”

他实在是烦透了0号在他面前哭泣的样子，把羊绒毯子裹了一层又一层，有一瞬间，他甚至就想这样把0号捂死算了，省得让他心烦。

“去逃生舱，等安全了再返航。”清风扔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了。

0号看着清风离去的背影，站在原地。清风的危险程度和入侵者也不相上下了，甚至过之而不及，他想自己去另一侧的逃生舱。

清风见他迟迟不跟上，火气又蹭地一下冒上来，他回过头来阴森森地说道：“怎么？还要我背你吗？破铜烂铁。”

0号被他一个眼神吓住，他只得抱着扫地机，强撑着躯体跟在清风后面。

一路上，人体组织和机械零件散落得到处都是，显然这次的敌袭来势汹汹。0号咽了咽口水，他由心底的感觉到冷，把毯子裹了一层又一层。

他是F级的机器人，和他手里抱着的小家伙是一个级别的，没有谁会在逃生的时候，带上扫地机器人。

更何况，他一直觉得清风有些过于暴躁了。他鼓起勇气向前一步，握住了清风的手腕，不小心扯开了一点清风的手套，露出了黑色印记的纹身。他问道：“你、的…信息素……暴动、了吗？”

0号属于比较弱的那一类仿生机器人，没有通过图灵测试，旁人看他就像看到扫地机。对他来说报废就是死掉了，对于人来说，如果可以维修，可能就是给机器换个电池、换个晶核之类的。

评论区无奖竞猜，猜猜东西是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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