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不是人 第6章 第 6 章

开门上车的祸辞并没有急着点火，而是在炮轰过一样的驾驶室一通扒拉，最后在乱七八糟的扶手盒里找到一个棒棒糖：“诶嘿，我就知道还有呢！”

队里有些女同事爱吃小零嘴，祸辞经常从她们抽屉里顺东西吃，有一次出外勤他犯了低血糖，那小姑娘从兜里掏出一大把糖果塞给他，没吃完的就扔车里了，这不正好派上用场。

“给你，想吐的时候嗦一嗦，管用。”宋今安接过棒棒糖道了声谢，撕开包装袋的时候无意间瞥见生产日期，好家伙，过期一年多了，但他此刻的情况也顾不了那么多，清甜的果香确实有效缓解了苦涩的口腔，也不是毫无用途。

好在祸辞这人看起来浪荡但车却开的四平八稳，宋今安捏着棒棒糖醒醒睡睡，想吐了就嗦一口，好歹是坚持到了市局大院儿。

祸辞潇洒地拍上车门，这一路畏手畏脚的开车差点没把他憋死，小伍从后座悠悠转醒：“嗯？换我开会儿啊老大？”

祸辞当然没听见他的胡言乱语，他正忙着搀扶金贵的嫌疑人宋医生下车。

宋今安的脸色依然不好，整个人透漏着一种行将就木的灰白，祸辞眼皮子直跳，别案子没查完死我手里了！

宋今安一下车先吐了个昏天黑地，然后被祸辞安置在市局大院儿的职工宿舍里，宋今安躺下的时候感觉床还在转，房顶也在转，只不过一个顺时针一个逆时针，他脸色苍白的蜷缩在床上，眉头紧紧的蹙着，没多久就沉沉睡去，也不知道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昏倒了。

“……看起来不太好，要不叫老熊来给打一针吧？”小伍子扒在门口往里张望，被祸辞一巴掌拍了回去：“滚蛋，你见过老熊给活人看病吗？过去跟他们说我回来了，一会见见顾文红，别让人走了。”

小伍抱着后脑勺：“老大你是铁人吗？”言外之意：这都几点了，又要加班吗？祸辞眼瞪过去还没说话他就一溜跑开了：“怪不得刑侦一是光棍儿队，时间都用来加班了！惨绝人寰丧尽天良……”

路过的同事纷纷侧目，祸辞糟心的关上门，真是丢人现眼！

祸辞去洗手间洗了把脸，顺道就着凉水洗了个头，他把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脱下来丢进垃圾桶，从衣柜里扒拉出一套警服穿上，又是人模狗样一枝花。

祸辞揉着湿漉漉的头发从卫生间出来，一眼看到蜷缩在床上的宋今安，他睡得并不安稳，薄薄的眼皮不住的颤抖，双手环胸紧紧抱着自己，一副很没有安全感的样子。

“也不知道一天到晚在怕什么，”祸辞把毛巾一丢，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个薄被搭在他身上，想了想又把衣架上藏蓝色的警服拿下来盖在被子上，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溜溜达达出了门。

职工宿舍和办公楼相对而建，穿过市局大院就是行政大厅后门，祸辞一步跨三个台阶，两步就到了门口，刚要进门就看到里面出来一个白衬衫的秃顶老头儿，他推门的手顺势收了回去，不着痕迹的转了个身，拐上旁边的旧楼梯。

“祸辞？”就在祸辞马上要转到二楼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很想装作没听到直接走了，但他不敢，所以老老实实的回过头，脸上还带上了恰到好处的惊讶：“周局？您这是……刚下班儿？”

周新唐把公文包夹在胳膊底下，自下而上看着他：“躲着我？”

祸辞忙顺着楼梯颠儿了下来：“没有没有，这不想绕个近路去老熊那儿一趟嘛！真没看见您！”

周新唐哼笑一声，毫不顾忌的点破他：“怕我问你护城河坠尸案？”

祸辞挠挠头没接话，周新唐瞅了瞅他泛着潮气的头发，放缓了语气：“你有想法就说，有问题我给你解决，你也知道这个案子的特殊性，社会关注度这么高，涉及到的企业家在整个A城都数得上号，这么多双眼睛都在等一个结果，你怎么就不能结案？”

祸辞扁扁嘴，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看起来居然有点可怜巴巴的，周新唐一挥手：“别跟我来这一套，公是公私是私，你拧巴什么呢？”

祸辞见混不过去了，立刻收了那副小家猫的嘴脸，他嘿嘿笑着从兜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纸片凑到周新唐面前：“周叔别生气，给你看个好玩儿的！”

周新唐把那花花绿绿的纸片捏在手里，左翻右翻没看出什么名堂，眉毛倒是越皱越紧了：“打什么岔，这是什么？”

祸辞接过那张纸片捏住两个角一抖，一个描眉画眼鬼气森森的纸人赫然出现在两人面前，周新唐被吓了一跳，一巴掌把那纸人打飞了出去：“你干什么？！这里是公安局！”

此时正是下班时间，市局大院儿里人来人往，有下班的有打饭的，但没人敢来凑热闹，他们局的传统，看见白衬衫条件反射绕着走。

祸辞颠儿颠儿的跑过去把纸人捡起来，还贴心的拍了拍它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委屈道：“哎呦您轻点儿！这是我的纸证人，您别给拍坏了……”

周新唐今天被满天飞的网络谣言搅合的头都大了，现在全网都是“便利店灵异事件”的视频，压都压不下去，他现在一看见纸人太阳穴就跳：“你们这帮年轻人，什么事儿都爱发到网上，那么好看吗？凶杀案就凶杀案，搞什么封建迷信！”说完他自己也反应过来，凶杀案和封建迷信，哪个都不是好影响，被这小子气糊涂了！

祸辞把脸藏在纸人后面，强行压住上翘的嘴角，就听周新唐叹了口气，他语重心长的说：“你们年轻人啊，有想法，有干劲儿，不愿意默守陈规，这是好事，但偶尔还是要听听我们这些老家伙的意见，我也是老刑警出身，我大概也猜到了护城河一案你究竟在别扭什么，但破案有时候它就是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它就是这么的顺利，线索就是摆好了等你来查，我再给你拖几天时间，你好好捋清楚，下周一之前必须把结案报告交到我办公室里。”他用公文包点了点祸辞的肩膀：

“再拧巴我就把你打包送回去，我管不了就让老领导亲自管！”

祸辞从纸人后面探出头来，这次他笑的真心实意：“行，谢谢周叔！”

周新唐白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祸辞拎着他的纸人一转身就看到门口探头探脑的技术后勤小吕，这短发小女警见周新唐走了才从门里挤出来：“娘诶你可算是回来了，快上去看看吧，方小满快疯了！”

“别那么客气，叫哥就行。”祸辞把纸人丢给她：“怎么了，不是让他审那个做棺材的老头儿吗？”

小吕得一路小跑才能跟上祸辞，抱在怀里的纸人也跟着沙沙的响，与她喋喋的语速交映生辉：“正问着呢，你要不要去看看，场面贼壮观，宣传部的喇叭都借来了，方小满嗓子都喊哑了人家愣是听不见，主打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你说他要真是无辜的干嘛来这一出儿？”

上到二楼的刑侦科，整个办公楼加班最多的模范科室，除了几个出外勤的轮班儿吃饭去了，剩下的都在加班加点，办公室的怨气比老熊他们的解剖检验室都重。

祸辞一整天没怎么喝水了，他顺手从不知道谁的办公桌抄起一个大肚保温杯咕咚咕咚一股脑灌了进去：“他都不急你们急什么，等他什么时候能听见了再说，这水里泡的什么玩意儿？”他从嘴里揪出一堆乱七八糟的花瓣子：“杨贵妃吗？”

小吕白了他一眼敢怒不敢言，大眼珠翻来翻去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安置纸人的地方，她把桶装饮水机顶上陈年积灰的纸杯噼里啪啦全扔垃圾桶了，然后把纸人端端正正放到上面，纸人空心的大袍子刚好卡在水桶上，既牢固又美观。

祸辞从桌上拿起一个文件夹翻了翻，找到顾文红的笔录抽了出来问道：“顾文红人呢？”

“崩溃着呢，报个案一扣就一天，正闹着要投诉呢！”

祸辞的目光在顾文红的档案上仔仔细细扫描了一遍：“慌什么，这不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嘛！”

小吕还没说话，就被推门进来的方小满吓了一个哆嗦：“哎呦我的妈这是什么鬼东西？！”方小满指着饮水机上的办公室吉祥物，嗓音不自觉又飚高了三度：“人家供关公咱们供纸人？什么癖好啊老大？”

飚完高音后的方小满捂着脖子直咳嗽，半天才缓过来劲儿，拧开保温杯一看，好样的，只剩残花败柳了。

他把口供往祸辞桌上一拍哑着嗓子道：“下次还是让我出外勤吧，问话这种事真的不适合我，那老头儿根本就听不懂人话！”

祸辞眼皮也没掀认真的盯着手里的东西：“听不懂人话怎么把棺材做的那么精妙的，靠意念沟通吗？”方满愣了愣：“……他耍我？！”

祸辞把顾文红的笔录卷成一个筒在方小满脑门上敲了一记：“傻孩子，晚点哥给你出气，现在带你去问那个能听得懂人话的，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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