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山不渡 第8章 造业障

公主殿下冷漠道：“为什么背叛。罗小仙，我不是你。你只有一道奴仆印，而我有两道。我敌不过你。你死不死无所谓，但我不能拿我的命和你闯。”

罗小仙道：“我答应过……”

公主殿下打断道：“承诺就是用来打破的。此一时彼一时。你修的杀戮道，把命交给你，无异于将命交给阎王。我不想死。更不想变成你的奴隶。”

此方仙境，微风轻拂，夏日不燥。四季繁花都能生长盛开。红梅无需霜雪压枝，金菊可开满山野，昙花一开永恒，枫叶红落，银杏金黄铺满地。这里四季化作一团，看惯各开各的，常人难以欣赏的乱糟糟的杂景。

罗小仙脸色，或许比这混乱的景色还要乱上几分。田晓饶有兴味地看了好大一会儿戏，但两人又都是狠角，话尽到此也无甚可说，不由有些惋惜。

田晓道：“真可惜，还以为能看到杀戮道发疯的模样。我还挺想看的。不如就让我推你们一把吧。”

田晓忽而锁住公主殿下喉咙提起，笑着看向罗小仙：“解开你身上的奴仆印也不无不可。”

罗小仙道：“条件。”

田晓一把将公主殿下甩到她脚边：“杀了她。在你杀了她的瞬间，我便把奴仆印给你解开。如何啊？”

罗小仙眯眼道：“造业障。”

修界中，凡是违背内心道途而行的事，到最后会以天劫的形式反噬自身。造业障一词便将此笼称。

田晓笑而不语。公主殿下惊愕，似乎被这转折整傻了。

罗小仙忽而嗤笑，勾起的嘴角破开那张情绪寡淡的脸，那一刻注入了灵魂，属于天才的傲慢，骄纵体现得淋漓尽致。

她手中握着剑，猛地出手，长剑贯穿公主殿下胸口之时，身前红绸飘荡，为道殉生的壮烈般火红。

罗小仙道：“不可能。”

烈火忽而从脚下窜出，吞噬了两人，火焰扭曲身影，滚滚黑烟燃尽尸骸，最后竟是连一点灰都没剩下。

田晓静静看了半响，略带可惜地叹道：“我完美的凶尸啊。真是可惜。”

他修尸道，专与死者打交代。与起死人肉白骨也就差个肉白骨了。罗小仙最后连灰都没给剩下，他连残尸都练不成。

田晓亲眼见到两人死去，奴仆印的灵力也无从感知，确认她们再无半分存活可能后，道：“走吧。为今，也就冰冷的分数能提点兴趣了。哦对了。你们去找余长单，就说我给他解决了个因果。让他高兴高兴。”

田晓笑得邪恶。剩余三个修者面面相觑，背脊寒意森森。

强行断无情道因果，无异于强行给人造业障。

山林之间，少女疯狂奔跑于林，怀中抱着一黑猫，挎着小竹篮，身后三名武者紧追不舍，叫骂着让她停下。

然体力再异于常人，终归不如武者，跑到虚脱下，被突出的树根绊倒，瞬间喉咙腥甜，眼前花白，气息杂乱，她挣扎着站起，站立不过片刻抵不过身体已到极限，晕倒的前一刻，左手被拉起，一抹红缎红得滴血。

等她挣脱意识模糊，惊醒一样地弹坐起来，着急忙慌地四下找，口里惊惶道：“墨兰墨兰，你在哪？墨兰……”

火堆旁的罗小仙歪头，见救回来的人醒了，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她指了指角落：“墨兰？角落缩着的那只猫？”

杨水水寻到角落，一团黑色紧紧缩着，不顾身体酸软，胸闷肺痛，跌跌撞撞跑过去，抱起黑猫。

一入手便发觉它浑身发抖，似正在经历或经历过什么可怕的事情，检查下并未发现伤口，她忧心道：“怎么了墨兰，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罗小仙道：“它怕我而已。”

杨水水抬头猛盯罗小仙，恶狠狠道：“你吓他了还是打它了！！它向来活泼开朗，怎么会忽而怕成这样？！”

罗小仙茫然道：“我不知道。老虎看到我都跟它一样在角落缩成一团，我也没打老虎，它们就是很怕我。”

杨水水不信，咬定了是罗小仙打了她的墨兰。罗小仙见杨水水不信，她不说了，对方的漫骂也当成耳旁风，独自拨弄着火堆。

直到洞口传来窸窣声，接着是不悦的声音从洞口处传来：“你在叫什么。她救了你，还错了不成？”

杨水水见罗小仙还有同伙，警惕地退了退，但见对方身板瘦弱容貌是与罗小仙不同的精致中透着病态，一股底气油然而生：“你们欺负墨兰，救了我又如何？又不是我求着你们救的！”

公主殿下道：“墨兰？那只畜生？呵。确实不该救。”

罗小仙没想到，两人一见面就吵架，越吵越凶，她介入其中，艰难地抚平争端。

罗小仙急忙转移话题：“公主殿下，你的伤……”

公主殿下坐到罗小仙身旁外套上：“无碍。”字句简洁，显然气得不轻。

她们在田晓面前上演一出戏，为的就是打消他寻人的念头。火焰中燃烧成灰的，是两张“伪装”和两张“附身”。她们两交换身份，各自扮演对方。

之所以敢这么做，起于最初罗小仙察觉奴仆印并未印入身体。

这也是为什么田晓下奴仆印，罗小仙脸上茫然神色，将计就计，迷惑田晓。

任由田晓断她一臂，也是为了打消他的顾虑。而当“伪装”火化后，她便放了属于田晓的灵力，成功在田晓面前诈死遁逃。

公主殿下的伤，由于试炼牌是用特殊手法镶嵌在体内，取出时要割开皮肉，流血无法避免。正因为镶嵌在皮肉下，才能躲过袁国监视。

所有伤药都用了，而她又带回来个力竭的杨水水不方便走开，公主殿下便独自去洞口周围寻找药草。

掏出试炼牌，上面赤红数字吸引罗小仙视线。公主殿下解释道：“鉴别药草后，就出现了分数。你的呢？”

罗小仙道：“我没有。我的一直是空白的。很奇怪。”

公主殿下皱眉道：“杀了一个武者，也还是空白？”

公主殿下的疑惑正是罗小仙的疑惑，她选择暂且留下，还有一部分原因则是试炼规则。但她发现，田晓他们试验出的规律与她的实际情况不符。

她杀了人，也没有分数。

罗小仙道：“好像我无论怎么做，都不会有分数。”

公主殿下道：“不急。总会有办法的。”

洞内火堆传来噼啪声响，杨水水起身出去了，只剩下公主殿下和罗小仙两人靠在火堆旁。

一直以来，公主殿下理所当然地接受罗小仙所有帮助，她从未询问过为何，若放在从前，她还是公主，讨好她无非因为她背后的金国，但现在不是。

公主殿下道：“罗小仙，你帮我的目的是什么？”

以罗小仙的实力，完全可以独自逃走无需考虑她的死活。又不是真的中了奴仆印，她死不死，又有什么关系？

但是她又问不出“你为什么帮我？”这种软弱的问句，倒让她显得有几分冷酷，开口即利益。

罗小仙并不在意句式和口吻，道：“我记得你。”

她们见过。在金国还未灭亡时，金国皇室藏书室。

罗小仙穿梭于**之间，与一黑衣女童迎面相撞，女童额头一朵半开金莲，虽偷偷摸摸，但浑身干净整洁。

幼时第一次偷溜**室，就被人逮个正着，或许因为光线昏暗，她又与她胞姐极为相似，罗小仙错说她姐姐的名字，她随之应下。

于是就蒙混过去了。这是她们第一次见面。第二次，则是在次日早上，金城台上。

公主殿下笑道：“那我们第一次见面还挺仓促。当时我年纪太小，**室不对我开放，就连长我一岁的姐姐都只能看一部分。所以就用了姐姐的名。”

金国国灭，藏书室烧毁，**室自然也无从幸免。公主殿下自嘲道：“现在看来，当年不听话是正确的。否则万年历史也得毁在闫凤山狗贼手中。”

罗小仙摇头道：“不是的。不是在**室。在金国女皇的殿前。我看到你了。”

公主殿下一愣，偷进**室前一天，她众目睽睽下向母后寻求**通行令，被拒了。

那时她确信，除了臣子和侍者，她并未见到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