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直到裴子时出声,凤明修才恍然自己做了什么样的蠢事。
他,一个将军,竟然变成本体偷偷摸摸跑到了养育室来见裴子时。
更重要的是,竟然被认错了!
他记得裴子时是见过他的本体呀,就算没有认出他是凤明修,也不至于认成凤景飞吧。
扇动的翅膀频率越来越慢,代表着主人的情绪也越来越低落。
见凤明修没出声,裴子时以为他猜中了,喊道:“凤景飞,你在那儿干什么呀?”
凤明修只好飞了过去,在白色的桌子踩了踩,漆黑的瞳孔盯着裴子时的幼苗,最后嫌弃的用尖嘴撬开了玻璃罩。
他身形小巧,整只鸟都吃力得不行,却没有变回本体的打算。
——实在是太羞耻了,被认错就认错吧。
也是这个时候,凤明修才注意到里面没有开灯,整个光线都显得黯淡无比,也就只有一棵幼苗在这黑夜里发着光。
既然如此,认错也是正常的,毕竟他和凤景飞的区别还是在毛色上。
玻璃盖被掀开,裴子时大口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整个人都神清气爽道:“你怎么又来啦,还是偷偷跑过来的嘛?”
也不怪他这么猜测,凤景飞是有先例的。
可在这里的不是凤景飞,是凤明修。
不过偷偷跑过来的确没毛病就对了,他本来都已经准备歇下了,忽然想起培育室的晚上是不留培育师的,便放心不下。
又害怕人形会惹人注意,只好变成小鸟飞过来了。
——变成小鸟实在是不方便,就连开锁都费了好大功夫。
凤明修点了点头,好在天色较暗,整只鸟又被灰色的羽毛覆盖,看不出底下的脸其实已经变得通红了。
撒这种谎,他还是第一次呢。
裴子时又问道:“你过来有什么事吗?”
凤明修的口刚刚张开,又匆忙闭了上去,他猛地想起他的声音和凤景飞完全不同,一旦开口就要曝光了。
他想着自家蠢弟弟平时会干的事,忍着羞意扬起他的脑袋,一直在花花旁边围绕,不时扇动翅膀,看起来很活泼的样子。
他这副样子把裴子时给逗笑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在干什么呀,跳舞吗?咦……”
裴子时笑的整个苗都在颤抖,忽然发现月光打在鸟儿的身上,毛色似乎变得和早上有些不同。
凤明修听到裴子时的声音,停下动作,安安静静得看着他,显得格外乖巧。
加上毛茸茸的身躯,裴子时恨不得化为人形,好好撸一把才行,可眼下还有更需要关心的事。
裴子时问道:“你的毛,是不是变浅了点?”
虽然只有一点,可裴子时的眼睛多好呀。
话音刚出,便看到对面的鸟儿整个身子都僵住了,甚至带着机械式的低下了头,小脚不断踩着地面。
最后又只能发出尖尖的鸟叫声。
凤明修:“……啾。”
裴子时:“!!!”
他还是第一次如此近的听到鸟儿的叫声,要知道他以前在万花谷捡到的那只鸟性格沉稳,平时叫都不叫的。
即使声音已经尽量压得很低了,但无奈鸟儿的叫声本来就有点尖,于是这声小小的啾清晰地传进了裴子时的耳朵里。
可再好听再可爱,他也不懂鸟语呀。
裴子时问道:“你是说不出话了吗?”
“啾啾啾。”凤明修点着他的小脑袋。
怪不得呢,裴子时想,凤景飞从进来到现在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完全不符合他白天的人设呀。
反倒是有点像凤明修。
不过凤明修悄悄过来,还啾?裴子时摇了摇他的苗,想着真的是异想天开了点。
他关心的问道:“发生了什么吗?”
这可难道凤明修了,所有的解释都是裴子时说的,他只要点头就行了,如同黑耀宝石般的眼睛转了转,凤明修道:“啾——”
不管怎么样,啾就对了。
裴子时想了想,又问道:“是你哥哥干的吗?”
毕竟今天凤景飞偷偷摸摸跑过来被他哥逮了个正着,他哥哥看起来就很凶的样子,回去应该好好教训了他吧。
听说还是个将军,手段应该不轻。
凤明修:我给我自己背锅?
不过这也是眼下唯一能够说得清的了,他点了点脑袋,拖长了声音:“啾!”
就好像在告状一样。
裴子时听的也心疼,道:“摸摸你。”
他挥动着他的小苗,想往下摸一摸凤明修的毛,顺便将他梦寐以求的撸毛计划完成。
这哪儿敢让裴子时动手呀,凤明修直接操控着自己的翅膀,站在了花盆旁,又用小爪子小心翼翼得踩了踩泥土,确保不会伤害到裴子时后,才走到了他身边,用小脑袋蹭了蹭苗。
花花的苗还很细,看起来经不起风雨的打击,一碰就要歪了,他克制住力气,试探着转了转脑袋。
眼前的这个人得小心的护着才可以,凤明修想到,看起来实在是太脆弱了,如此弱小的生物,真的能长得大吗?
裴子时也感受着苗上柔软顺滑的毛,痒痒得打在他的身上,摸起来很舒服,让他恨不得从头摸到尾。
他道:“你哥也不是故意要凶你的,毕竟这次也是你做得不对,是吗?”
凤明修急忙点头。
的确是他那个蠢弟弟的错。
裴子时又道:“下次想过来就光明正大得来吧,反正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对吗?”
凤明修:“啾啾啾。”
稍微有点吃他蠢弟弟的醋了,他还没交少朋友呢,却让凤景飞抢了先。
“那你那么晚过来,是想找我玩吗?”
凤明修圆滚滚的脑袋停下了蹭的动作,用着黑漆漆的眼睛看着裴子时,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可惜我没办法化成人形,只能在花盆里,陪不了你。”裴子时遗憾得说道。
他也很想变成人啊,可看起来遥遥无期。
凤明修摇头。
才不是呢,光是听你讲话就已经很开心了。
看出凤明修想表达的意思,裴子时笑了笑:“谢谢你呀。”
“啾。”
一只说不出话的鸟,和一根动不了的苗,就在这种气氛下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起来。
——虽然大部分时候,还是裴子时在瞎猜。
裴子时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能猜的如此准确。
一直聊到深夜,裴子时轻轻打了个哈欠。
声音很微小,但还是被凤明修捕捉到了,他急匆匆得啾了一声,又做了一个睡觉的动作。
裴子时问道:“你是困了吗?”
“啾。”才不是呀,是你应该睡了。
花花还是幼年期,应该有崽崽早睡早起的自觉性。
裴子时看懂了,道:“可你怎么办呀。”
“啾。”我陪着你呀。
凤明修靠在裴子时身旁,用小小的翅膀将整根苗都环绕住,明明这双翅膀看起来不大,却有着十足的暖意。
被这股暖意袭来,裴子时更有些困了,他道:“那,晚安?”
“啾。”晚安呀。
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裴子时的苗开始如同用手撑着头睡着的人一般,脑袋开始一点一点的,凤明修才稍微移开了一点。
他小声喊道:“花花?”
没有回答。
凤明修这才敢从圆桌上一跃而下,化成了人形。
他剑眉入鬓,薄唇,平时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可在这月色之下,显得格外温柔。
凤明修用宽大的手掌摸了摸裴子时的小苗道:“晚安,好梦。”
做个好梦吧,而他会一直陪着花花的。
凤明修将玻璃盖重新盖上,又化成了本体,站在玻璃盖的顶端。
——仿佛一个守着宝藏的巨龙一样,一步也不肯离开。